“谢谢你了。”他伸手接过抑制剂,碰到陆思辙有些冰凉的手指尖。 “你怎么样?”陆思辙问。 “没事。”周庭沅用尽全身力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心点。”陆思辙好像想伸手扶他,但又顿在了半途。 他好像挣扎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撤开了手。 周庭沅又嗅到点槐花香味。淡淡的花香像勾子一样,拨动着休息室内微凉的空气。他抬起头,忽然直直地看着陆思辙。 迷雾般的视线在全神贯注下变得清晰了点,他可以看到陆思辙担忧的面色和紧皱的眉头。 长期使用药剂,早已让他的腺体产生了变化。 几乎所有针对腺体的药剂都无法对他起效,还会产生一些严重的后果。 他们隔着大约一米,微凉的空气在他们之间穿梭。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循环系统的细微运转声。 嘶啦—— 包装撕裂的声音响起。 周庭沅抖着手拆开抑制剂的包装,针头森冷莹亮。 他找准位置后,毫不犹豫地将针头扎进手腕。管中液面一点点下降,最终至底。 他用力拔出针头,将空管扔在一边。 痛楚从腺体所在的脊椎处飞速蔓延开来。 但周庭沅并没有停止,他又不停歇地拆开了另一支,狠狠插进血管。 “周庭沅!”陆思辙在这样反常的举动下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叫道,“你在干什么?!” 周庭沅没回答。 他打完这一针,将针管猛地拔出来。手一个不稳,划拉出道难看的伤口。 血一下子漫了出来,不过相对于腺体的疼痛只是九牛一毛。周庭沅眸子无神地敛着,又拿起了第三支抑制剂。 可就在他刚刚将针头对准时,陆思辙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在干什么?!”陆思辙眉头紧皱,抓过他的手,开始缠绷带止血。 绷带一圈圈地缠绕,泅开一片血渍。 周庭沅垂着眼看陆思辙,忽然说了句:“没用的。” 陆思辙的动作顿了顿。 “没用的。”周庭沅重复道,“抑制剂没用的。” 他疼得双眸连聚焦都做不到,眼前彻底被雾蒙住,但却攥着手里仅剩的一支抑制剂。 “没用?”陆思辙少有地愣了,茫然地跟着重复,“为什么没用?” 周庭沅不答。 在陆思辙的视野里他看起来是苍白的,但面颊上浮着一层怪异的红。 他累极一般慢慢举起抑制剂,用尽全身力气一甩手,将它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砰! 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四散溅开的深蓝色液体响起,做工精细的药管变成地面上四分五裂的碎片。 周庭沅抬起眼,反手攥住陆思辙略有些粗糙的大手。 指尖交缠,一瞬间变成剪不断的模样。 “陆思辙。”他声音很小,但却认真地说。 “帮帮我,可以吗?” 在泛着雾气的视线里,周庭沅看不清陆思辙的表情,只能感到他手腕上传来的一丝挣扎。 谁也没说话。 周庭沅静静地等着,目光越来越涣散,背脊亦是一点点地塌了下来。 终于,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腺体处传来一点温热的触感。 陆思辙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 他的亲吻很生涩,没什么技巧,却认真得有几分强硬。周庭沅下意识地仰起脸,安静地配合着。 槐花清冽的香气轻轻环绕在周围。他睁大眼,对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感觉陆思辙将自己揽入怀中。 那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 陆思辙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帮你。” 他说。 …… 周庭沅腺体处的疼痛很快便消失了。 他泛着水意的眼眸在休息室的灯光下折射出粼粼的光彩,像藏匿在不起眼处的星星。 他好久没有过那种感觉。像人生脱轨,像失控坠落,像他一眼望得到头的生活里,终于出现了一个变数。 槐花香很好闻,周庭沅环着陆思辙的肩膀时,整个人伏在他的怀里。于是槐花的味道缠绕在周庭沅的身上,让他仿佛和陆思辙融化在一起似的。 陆思辙有点凶,但亲吻时却很认真。他会认真地捧着周庭沅的脸颊,在周庭沅泪眼朦胧时不允许他闪躲。 周庭沅迷迷糊糊,晕晕乎乎,另一种疼痛和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混杂在一起,让他又喜欢又难受。 到最后,他自己仿佛闻到一点陌生的味道。 好像也是花香,但不是槐花。他从来没闻到过那种味道,但心有所感地拽住了陆思辙的肩。 “陆思辙。”他小声说,“不……不要标记我。” 他带上恳求:“不要标记我,可以吗?” 陆思辙的动作一顿。 他轻轻抚摸着周庭沅微微凸起的腺体,俯身在他耳畔郑重地说:“不会的。” “你放心,我不会的。” …… 补给站外的天空晴了4天。 第五天清晨,阳光仍是透过枝叶透进休息室的窗户里。周庭沅睁开眼,第一刻映入眼帘的,是坐在阳光下的陆思辙。 陆思辙没穿上衣,随意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他似乎正望着周庭沅,见周庭沅醒来,便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问道:“还不舒服吗?” “……没有了。”周庭沅眨眨眼,说。 他的嗓子果不其然地有些沙哑。 “真的吗?”陆思辙不信,凑过身来,抚摸着周庭沅露在被子外的脖颈,“不舒服要告诉我。” “真的没有。”周庭沅忍不住笑了,“没骗你。” 陆思辙这才作罢。 “喝不喝水?”他又换了个问题,“你睡了很久,渴吗?” “嗯。”周庭沅应了一声,“有一点。” 陆思辙便起身,为周庭沅接了杯热水。他扶着周庭沅坐起身来,让周庭沅靠在自己肩上,慢慢地喝着。 窗外的树影被风吹动。周庭沅躺在陆思辙的肩膀上,出神地望着飘飞的绿叶。 一杯水很快见了底。陆思辙拿过杯子,换了个姿势让周庭沅躺得更舒服些。 “我们这几天不用担心吃的了。”陆思辙说,“二楼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里有一柜子的真空压缩食物。应该够我们挺很长一段时间。” “啊,”周庭沅下意识就笑了,“那就好,不用回去树林里找吃的了。” “不想回去吗?”陆思辙问。 “嗯。”周庭沅点点头。 “太臭了。”他补充了句。 陆思辙便也笑了:“原来你嫌弃我那天臭啊。” “我没有。”周庭沅立刻否认,“我什么也没说过,你不要瞎讲。” “好吧。”陆思辙退让得很快,“我乱说的。” 周庭沅忍不住瞥了陆思辙一眼。 他们之间那堵厚厚的障壁好像短暂地消失了。 窗外的风听了下来,房间里一片静谧。他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感觉,生活里那些挥之不去的阴霾就如同消失在这明媚的阳光里一般,整个人一下子轻快得不真实。 “这里真的安全吗?”他忍不住问,“太久没人来,系统都还正常么?” “你睡着的时候我检查过了。”陆思辙随手安抚似的揉了揉他的肩,“都没问题,水循环有点慢,但是都能正常使用。安保系统也很完善,虽然很久没动,但功能基本都是完好的。” “那就好。”周庭沅舒了口气,“那补给站的外部设施……” “都检查过了。”陆思辙一把拉过周庭沅,语气强硬 “一睁眼就担心这担心那的。我还在这呢,你就别瞎想了。”
第32章 虚假的人 周庭沅被陆思辙带得歪了一下。 他仰起头才能看到陆思辙的脸。陆思辙的眉眼微微弯起,平时一向冷淡的眉目逆着光,竟显得有些柔和。 “好吧。”于是他也退让,“我不瞎想了。” 陆思辙屈起手指滑过周庭沅的脸。 “你先好好休息。”他说,“不用操心这些事,我都检查过了。” “那我相信你。”周庭沅应道。 他看着陆思辙,陆思辙也看着他。不知过去了几秒钟,周庭沅忽然伸出手搭在陆思辙肩上。 然后,他们开始接/吻。 陆思辙压着周庭沅的后颈,半强迫地托起他。周庭沅攥着床单,安静地接纳着陆思辙的纠缠,任由他的气息再次将自己环绕。 好一阵,陆思辙才放开手。 周庭沅的眸子有些湿,他望着陆思辙,叫了声:“陆思辙。” “嗯。”陆思辙应。 周庭沅垂下头,抵着陆思辙的肩膀。 “其实,你入学之前,我就见过你了。”他听见陆思辙说。 “嗯?”周庭沅闷闷地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 “看到你来找过江轶。”陆思辙解释道,“那个时候是我入学第一年吧,秋天的时候。在校门口,看到你在等他。” “那个时候……”周庭沅想了想,隐隐约约地想起点画面,只能惭愧地说,“我忘了。” “你就在校门口站了一会。”陆思辙慢慢地说,“那时校门口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只有你一个人站着。然后,没过多久,江轶就开着车出来了。” “我看到你打开车门,钻进他的车里。”他继续平静地叙述道。 周庭沅着实想不起来,表情一下子有些茫然。陆思辙不甚在意,说:“我也不记得具体什么时候了。刚刚入学,遇到了很多事,还有点不知所措。” “……孤鸣吗?”周庭沅犹豫了下,问道。 “嗯,”陆思辙的手指插进周庭沅的发间,“那时江轶围剿,也有不少人找到我,想让我投靠他们。” “解承希,还有汪浅?”周庭沅眨了下眼,“还是……” “有他一份。”陆思辙说,“我考虑了一阵,选择和他们合作。” “只是现在的状况,大家都自身难保。也只能这样。” “解元帅去世时,解承希年纪似乎还不大。”周庭沅想了想,“元帅的旧部一部分在张上将手上,一部分在洛部长那里。他们互相之间也不和,更不想把旧部交给解承希……你们能利用的资源,实际上很少吧。” “是的。”陆思辙爽快地承认,“但至少……是我想合作的队友。” 周庭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思辙就又说:“你其实很懂嘛。” “啊,嗯……”周庭沅愣了愣,又愣了愣,“是懂一些。” 他低下头,靠着陆思辙。 其实在这里没什么不能说的,也没什么会让别人看到的。 但他就是不知为何,话堵在嗓子眼。几番想讲,又忽然莫名其妙地咽了回去。 陆思辙的手顿了顿,又轻轻拍了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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