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他当年和杨舒景的父母保证,自己将会永远守口如瓶,保证杨舒景出山的资格;就说他现在日日夜夜和傅掩雪待在一起,对方也喜欢不上自己,在某种层面上也确实算得上一种挫败…… 杨持走到浴室里,看着镜子里沮丧的脸,深吸了口气,搓了搓自己的脸:这算什么样子?真的那么喜欢傅掩雪吗…… 别说大千世界,就算只是在村里,多少对夫妻的结合又是真正出于“爱情”?大部分不都是年龄到了就凑一凑,搭伙过日子吗? 能够拥有去爱人的能力是一种幸运,如果不被对方所爱,也不是一种不幸。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之前的手机被烧坏了,傅掩雪给他换了个新的,幸而电话号码没变,省下了不少麻烦。 “杨持哥,你终于接电话了。”许久未见向繁,连声音都有些陌生。“要是再不接电话,我都要怀疑你出什么事情了。” 终于? 杨持咳嗽了一声:“抱歉向总,我这几天生病了,一直昏昏沉沉的,可能没听见铃声。” “……没什么。”向繁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话语里的猜测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问道,“那这几天休整好了吗?” “谢谢向总关心,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回画廊上班。”杨持立刻答道,“抱歉向总,因为我个人原因可能耽误了大家进度,但是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和大家一起并肩作战。” 他接下了杨舒景下的“战书”,却是出师不利。 画廊里不明就里的人被杨舒景的话一挑唆,对杨持产生了不小的偏见,即使杨持自己不在意,但他也不想耽误太多的时间。 杨舒景今天的出现,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蔑视的眼神是不会作假的。杨舒景似乎在说:杨持,你依然不会赢的。 杨持闭上眼睛。 他不想和任何人比,可是,他也想赢。哪怕就一次。 “杨持哥,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在你眼中,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来审判你的吗?”向繁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你的事情我从嫆嫆那里听说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及时冲上去救了小佳,嫆嫆现在肯定悔恨不已。现在公司奖励你还来不及,正想给你再批几天假呢,你就别成天记挂着要来上班了。” “可是……”杨持还是有点忐忑,“可是,我连Lily姐那天给的任务都没完成。” 当天情急之下为了救人,资料散落在雨中,虽然向嫆当即交给了助理处理,也告诉杨持不必在意,但杨持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他脑海里就像有一个长长的进度条,而那个刚从起点出发的火柴小人,仅仅走出了一厘的距离,就四脚朝天地摔在进度条上。 “那位画家本来就不好相与,让你一个人去见他,实在是强人所难了。”向繁是从安盈那里了解到这件事,刚刚听说时,他是有一种奇异的期待的:杨持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他不是不知道杨舒景给杨持下的绊子,那些流言蜚语也少不了传到他耳朵里。可他并没有出来澄清的必要。这种事,不特意说明还好,若是真为杨持出了头,恐怕谣言只会越传越烈。再者,他实在很想看看,被符伊看好的男人、傅掩雪的小情人,潜在的本事到底能有多大。 如果杨持这么轻而易举被打倒,说明他也不过如此。 “我的确没想到,明明说好了要见一面,他还是临时改了主意……”杨持额头隐隐作痛,他在出发之前已经预想过了无数个被拒绝的场景,但现实却是任他有多少准备好的说法和道理,全都被拒之门外。 “你先别灰心,他之前本来已经答应要签约合作,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又临时反悔了。能争取再见一面是最好的,争取不到也没关系,你的主要任务还是在销售上面。” 向繁的话没有错,杨持只要能完成季度目标,就能安然度过这一关。 “……向总,如果没有完成的话,我会怎么样?”杨持顿了一下,又问,“安盈会被我牵连吗?” 安盈为了维护他,在画廊里得罪了不少人,他离职了只是一件小事,如果让那个活泼善良的女孩因维护他而遭池鱼之祸,他会愧疚一辈子。 电话那头的向繁没了声响,片刻后,忍俊不禁道:“杨持哥,你比我想象中更加重情义。” 这是一句实话。 向繁没想到,杨持眼看着那一颗名为“结局”的石头要掉下来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去担心别人。他见惯了为了一己之私将身边人出卖的手段,似乎这样的人才能活得更好,才能攫取到更多的利益和权力。像杨持这样的人,许多在“精致的利己主义”的风潮下逐渐消失了。 杨持缓缓松下了肩膀,如实笑道:“说来你大概也不信,我在这里没几个朋友。安盈对我而言就像妹妹一样,我希望,就算我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离开了,她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杨持哥,既然你那么关心安盈,也对这份工作很认真喜欢,为什么这样悲观呢?”向繁轻笑着鼓励道,“或许你能够做到的。” 杨持自嘲道:“向总,谢谢你安慰我,但是人还是应该有自知之明。我一没有多少工作经验,二没有人脉资源,想要达成季度目标,别怪其他人私底下议论,我自己偶尔想起来也觉得当时脑子抽风了。” “你当时应该给杨舒景低头的,或许——” “我不会的。”杨持脱口而出。 “所以,你很清楚自己是以卵击石?” “……是。” 向繁对于杨持有好感,这一点不假,他把杨持当成极有潜力培养的下属,也不完全出于私心。 杨舒景和杨持有仇,但是这个仇恨的根源在哪里?他想起那日傍晚在画廊发生的一切,更加认定那个关键点就是傅掩雪。 杨持既然明白自己不过是卵与石击,却还要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除了“是为了傅掩雪”这一点,目下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解释。 傅掩雪真有那么好?值得杨持像傻子一样效仿夸父逐日? 傅家的琛钢根基深厚,在全国都享有盛誉。但论起个人能力,向繁却不认为自己落傅掩雪一头。 杨舒景已经攀上了向家,不日就要筹备订婚,向繁打心眼里瞧不起杨舒景,却无奈妹妹的坚持。而现在,傅掩雪将Enid邀请回国给杨持量身定制的事情已经传开,无论傅掩雪再怎么掩饰,客观事实上都无法辩解他对杨持的重视。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向繁已经略有耳闻。 如果……把傅掩雪重视着的金丝雀抢到手里呢? 向繁不得不承认,这个念头出现的一刹那,他已经提前享受到了胜利的快感。 “这样吧,杨持哥,你准备一下。”向繁打开了杨持的电入职电子表,男人腼腆而认真地看着镜头,眼神无暇,“我过几天带你参加一个宴会,认识一些人,会对你有很多帮助的。” 杨持怔然,随即是震惊和欣喜:“向总,你是说你打算帮我?” “你上次帮我挑选的礼物,我妈妈很喜欢。”向繁轻飘飘地给出了一个合理的回答,报恩嘛,他也不算师出无名,“为了感谢你,我怎么也应当表示一些。” “向总,你真是雪中送炭了……” 杨持长舒一口气,画作收藏家们几乎都出自所谓的“上流社会”,他的出身令他很难快速摸到上层阶级的门槛,他唯一认识的“有身份”的人就是傅掩雪,但,不从傅掩雪那里索求任何的帮助是他的坚持与体面。现在,如果能通过宴会结交一些艺术爱好者,他的目标说不定并非空中楼阁。 向繁和杨持说了个大概时间,杨持本来霜打茄子似的心情又振奋起来,满心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第22章 和向繁约定的时间很快来临,杨持恢复工作前和傅掩雪郑重报备过——这是傅掩雪反复敲打杨持才立下的规矩,生怕杨持忘记,又三令五申耳提面命。杨持对傅掩雪向来是好脾气的,待到脑子完全清醒了,又拉着傅掩雪说了清楚明白,就怕重蹈覆辙,引来傅掩雪的不快,那到时候“受苦”的只有他自己。 “十一点之前回来。”傅掩雪依然放不下心,“我会派司机接你。” 杨持正在门口打领带,动作笨拙,全然没有二十八岁男人应当有的娴熟风范。 “给我打过多少次了,轮到自己身上就不会了?”傅掩雪看不下眼,走到杨持身前,以高身量的优势俯瞰着青年,嫌弃道,“算了,我帮你吧。” 不知道是否是这几日总算得了空闲,傅掩雪和杨持一直待在家里哪里也没去。这是两人第一次这样亲密相处。 杨持喜欢做菜,傅掩雪也不拦着他,任他去厨房里捯饬,食物的香气总在招惹着傅掩雪不断往杨持看去:于是便看到了挺拔温暖的背影,柔顺清爽的黑发。 傅掩雪忽然涌起冲动,去抱一下那个蠢钝的男人——当然他也是这样做了,自己在心中给出的解释则是“我的宠物应当是给我抱的”。 杨持的黑发里冒出一点红色的耳朵尖,傅掩雪上前亲了一口,嗯,是他选的沐浴乳的香气。清爽的瓜果香,能够勾起他的食欲。 杨持红着脸笑他:“多大了?”又说,“饭就快好了。” 傅掩雪心情大好,环抱着他的腰,小声说:“杨持,像这样,你只要乖乖的就好。” 乖顺地被他占有,被他享用。 最后,被他抛弃。 也许是人的天性使然,和杨持相处这些日子再如何也有一些不舍。但是就算分开之后,他也会给杨持一个妥善、体面的安排。 这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白皙颀长的手指挽花一般,灵巧迅速地降杨持的领带完美系上。定制的衣服还没有到,傅掩雪便安排石杏给杨持买了几套先穿着。杨持不知道品牌之后的高端定位,但这些料子、做工、版型已经能够彰显出傅掩雪的用心。 “别给我丢人。”傅掩雪俯身在杨持耳边,压低了声音,酥酥麻麻的,“还有,和姓向的保持距离。” 杨持这段时间把傅掩雪的毛儿捋顺了,管吃管哄管“伺候”,睡觉的地方都换成了傅掩雪的主卧。 两个人紧密相贴总是会有些“擦枪走火”,傅掩雪顾念着杨持身体刚好,杨持却了然笑笑并不在意,一个吻以后就是尽情荒唐。每每到最后,杨持都会心里骂上自己一句“自讨苦吃”,可夜深人静时,床头灯光打在傅掩雪乖巧的睡颜上,世界安静得就像浸泡在一个大水缸里——他心中一颤:或许这一刹那就是天荒地老。 “我会努力的,掩雪,放心吧。”傅掩雪难得这么温情,若不是时间所迫,杨持多想沉浸其中。他看着傅掩雪的面孔,这张他在心底默默描绘过无数次的面孔,再一次感受到了痴迷和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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