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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羊

时间:2024-01-15 00:00:13  状态:完结  作者:天良永动机

  “明总有心了。”穆煦出现在明月锋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明月锋转头,立马挺直腰杆,向顶头老板打招呼:“穆总早。”

  穆煦比明月锋大一岁,眉眼温润雅致,因家庭条件优越,于英国长大,比起明月锋的锱铢必较,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孤高傲慢,简而言之就是不差钱。

  “哪位是你朋友?”穆煦扫一眼办公室里忙碌的众人。

  明月锋指向站在角落翻阅文件的高个儿卷毛:“那边。”

  穆煦盯着看了一会儿,没头没脑地说:“你俩挺互补。”一动一静,一精明一纯粹,不怎么关心他人私事的穆煦都觉得俩人般配。

  “要不怎么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明月锋说。

  穆煦嗤笑一声,拍拍明月锋的肩膀,说:“别看了,过来开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会计团队和印寒的帮助下,斯宾塞零零散散地追回了不少资金,又把一些猖狂叫嚣的前员工送进了局子,正式与华金合并后,穆煦大方地给当下所有员工发放了一大笔年终奖。

  “您什么时候办婚礼?”明月锋问。

  “夏天吧。”大概是这阵子工作太忙,穆煦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色,他打个哈欠,随手递给明月锋一张请柬,“明珠峰会的邀请函,三月中旬的会,你准备一下。”

  “您去吗?”明月锋问。

  “我身份敏感,不方便去。”穆煦说,他揉了揉眼睛,“你代表华金斯宾塞出席会议,不出意外的话,能遇见无垠的人,和我的未婚夫。”

  “哦……”明月锋拖长声音,“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别谢我,你应得的。”穆煦站起身,套上外衣,提着公文包,“下班吧,节后见。”

  “您慢走。”明月锋送走按时下班的领导,迈入办公室,关上门,坐在皮椅上翻看邀请函。明珠峰会,每年一次的国内顶级商业峰会,届时,政府、企业及各大高校专家教授上千人汇聚一堂,就热点问题展开讨论、寻找解法。

  明珠峰会对于政府和头部企业而言,是调研会和投资风向标,对参会人来说,是扩大人脉的绝佳时机。当年的雾哀文化体量太小,没有资格参与明珠峰会,而斯宾塞,全球时装行业的龙头巨鳄,虽然在国内市场表现欠佳,但也足够让明珠峰会的会务组正眼看待。

  明月锋唇角上翘,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分享给小伙伴。

  【明月锋:寒寒,看这个!】

  【明月锋:[图片]】

  【明月锋:三月份我就能去参加明珠峰会了!】

  【明月锋:[哆啦A梦跑来跑去.jpg]】

  过了好一会儿,印寒发来消息【恭喜你。】

  【印寒:我刚下班,晚上想吃什么,我路过菜市场买。】

  【明月锋:出去吃,我请客。】

  【印寒:好。】

  【明月锋:[定位]】

  【明月锋:这是餐厅位置,在东单。】

  印寒没回,他在一边骑车一边想事情。大一新生的课以基础课为主,到大二才分流,所以印寒教学的课程内容以宪法为主,民法、刑法和经济法各沾一些,使用案例引发学生兴趣。印寒的教学方式注重逻辑,干货满满,即便讲到有趣的案例,语调也没有明显的起伏变化,面无表情地捏着粉笔在黑板上梳理人物关系和逻辑。

  硬生生把狗血四溢的八角关系讲成平面几何,除了印寒估计也没第二个老师有这本事。

  如果不是印寒出众的颜值苦苦支撑着学生听下去,按他的讲法,期末挂科率创全院新高指日可待。

  于是听到下课铃准备离开的印寒,被忧心忡忡的班长堵在教室门口提意见。

  “老师,您可以多笑一笑。”新上任的班长有一双波光粼粼的大眼睛,她期待地看着印寒,“或者讲一些冷笑话。”

  “笑话?”印寒皱眉,“我不会讲笑话。”

  “生活中和朋友发生的故事也可以。”班长说,“只讲课本太无聊啦。”

  朋友他有,明月锋是个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人,讲话十分有趣,印寒要讲,也只能讲明月锋的故事,但他吝啬分享。

  “印老师,我觉得您刑法讲得比民法好。”班长进一步鼓励,“您琢磨一下?”

  “我想想。”印寒勉强接受女生的建议,“谢谢。”他想起办公室里同事们讲述的一些上课方法,活学活用,“既然这样,你跟其他学生说,按寝室分组,一个组讲一个案例,我学习一下。”

  班长愣住,苦笑着点头:“好的。”美色误事,她想借提建议跟高冷俊美的年轻老师搭两句话,结果回旋镖砸向脑门,全班多了项作业。

  印寒蹬着自行车,思考如何把明月锋完美融入教案,又不显得过分突兀。想起那团外热内冷、死活追不上的月亮,他心情复杂,既想炫耀他是离月亮最近的人,又自私地不要其他人窥见月亮的清辉。

  纠结的心绪一直到看见路口等待的明月锋,印寒将自行车锁在路边,取下车头夹着的一束玫瑰,朝小伙伴走去:“给。”


第96章 摇摇欲坠

  明月锋看着递到眼前的鲜红花朵,娇软的花瓣颤颤巍巍,一滴晶莹的水珠摇摇欲坠,他叹气:“你买这个做什么?”

  “好看。”印寒说,“送给你。”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明月锋捏着花枝,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抽出一张,抹去印寒额角的汗水,“不要总为难我。”

  “不喜欢就扔掉。”印寒说。

  明月锋握紧花束,犹豫半晌,将它插进文件包侧边,领着印寒踏进餐厅。他面对印寒尤为心软,在拒绝和接受之间徘徊往复,终是不忍践踏印寒的心意。

  餐厅主营湘菜,香辣咸鲜,非常下饭,明月锋捧着碗,顾不上说话,埋头苦吃,不一会儿两碗米饭下肚。他靠着椅背,满足地浅抿茶水,懒洋洋地问:“最近上班怎么样?”

  “学生说我讲课无聊。”印寒说,他向来少言寡语,如今一周四节大课,一节课九十分钟,令他颇感烦躁,“我布置了预习作业,让学生们上来讲。”

  “可以,你学会偷懒了。”明月锋说,“比起带硕士生,是不是更累?”

  “是的。”印寒点头,“我报名了两个大项目,差不多两年时间做完。”

  “做完就可以升职称了?”明月锋问。

  “升副教授,然后教授。”印寒说。

  “可以啊,我以茶代酒,敬未来的教授一杯。”明月锋端起玻璃杯,与印寒的水杯轻轻相碰,熟悉的疲惫感顺着脊梁攀爬,他说,“寒寒,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即使印寒帮他、吻他、送花给他,他们仍是清清白白的好兄弟。

  顽固且苍白的逻辑,筑起牢不可破的高墙,将印寒挡在心门之外。

  印寒一口一口将杯子里的水喝完,默不作声地吃饭,仿佛他不回答,就能平滑地忽略明月锋无谓的抵抗。

  明月锋瞧他那副掩耳盗铃的模样,气得想笑,手指骨节敲敲桌面:“别装聋。”

  印寒端起碗,拌着青椒炒肉把米饭扒拉干净,抄起水壶给双方的杯子加满柠檬水。

  看起来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明月锋没脾气了,他叫来服务员结账,拎起文件包问:“你骑车,我打车?”

  “我可以带你。”印寒说。

  “骑车带我啊?”明月锋走到自行车后,摁了摁支撑在后轮上的铁架,“结实吗?”

  “那你骑车带我。”印寒无所谓谁带谁,只要和明月锋一块儿,他就开心。

  “算了,信你一次。”明月锋丝毫不介意自己穿着高定款西装和长风衣,将文件袋挂在车把,抬脚跨上自行车后座,皮鞋踩着车轮两侧细窄的踏板上,拍拍印寒的腰,“呜呼,出发!”

  印寒弯弯眼睛,脚掌用力一蹬,自行车滑出去两米,自由地穿梭于大街小巷间。两个年近三十的男人像无忧无虑的青少年,一个扶着另一个的腰,大呼小叫地路过菜市场、公园、胡同,最终停在居民楼下。

  明月锋呼噜一把印寒毛绒绒的卷发,提起对方羽绒服的兜帽扣在他脑袋上,说:“出汗了,小心着凉。”

  印寒眼瞳亮晶晶的,伸手去拉明月锋的手腕,强行与他十指相扣,他说:“答应我吧,明月。”

  “和我谈恋爱。”印寒说,他抽出文件包里的玫瑰,攥在手心。他额头是汗,手心也是汗,难耐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爸妈那边我去说,他们会同意的。”

  “印寒。”明月锋后退一步,狼狈地躲开印寒迫人的视线,“我不敢赌,也赌不起。”他劈手夺过印寒手里的玫瑰,胡乱塞进口袋,焦躁地原地踏步,像一头困顿已久、敏感多疑的野兽,“我觉得我们没必要一遍遍反复纠缠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永远是不行。”

  “你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心过。”印寒拧起眉头,强行把明月锋拽上楼,打开门,将对方摁在墙上,“你折磨我的同时,也在折磨你自己。”他抚平明月锋眉间的褶皱,轻轻将吻印于眉心,“别难过了。”

  陈年的疤痕是一块根深蒂固的顽疾,明月锋说不清他为什么过不去这个坎儿,中考后的暑假,那道晴天霹雳的消息,将他的灵魂囿于夕阳下的公园,再谈不上自由。

  如果父母是被他人谋害,明月锋便会倾尽全力实施报复,报复成功后许能痛快地生活,然而明室辉和林子琳是完美的父母,他们安排好了一切,对付控制欲十足、贪得无厌的亲戚,留下齐全且公证过的遗书,并把年幼的孩子托付给负责任的挚友。

  长大后的明月锋一身清爽,无仇无怨,理应潇洒自在,如果他没有对印寒起歪心思的话。

  再精明势利的人都会有某一些坚守的道德高点,对着楚悠和印诚久,明月锋实在说不出“对不起,我和你儿子谈恋爱了”之类的话,这听起来像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明月。”印寒掏出明月锋风衣口袋里的玫瑰,随手扔进垃圾桶,“我可以等。”他舍不得把明月锋逼到死角,虽说他设想过无数次监禁月亮的方案,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着手实施。

  他想要明月锋高兴一点。

  “扔它干嘛。”明月锋推开赖在身上的印寒,弯腰拾起垃圾桶的玫瑰花,插进茶几上的花瓶,和枯萎的姬金鱼草花枝挨在一起。他放下文件包,脱掉外套,“我去洗澡,你把猫喂了。”他匆匆走向卫生间,“咣当”一声关门,打开花洒,冰冷的水柱将他从头到脚浇个湿透,脑子清醒许多。

  他长舒一口气,就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点头同意了。

  数数日子,印寒就这个问题磨了他十年多,别说明月锋一颗心是石头做的,就是螺纹钢做的,也得被印寒磨出个洞。事实也确实如此,明月锋抬手,掌心压在胸口,感受砰砰直跳的心脏。他无数次幻想过这世间存在一个没有道德和法律、没有时间和空间的角落,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和亲吻印寒,指尖犁过对方浓密蓬松的卷发,在任何一处白皙的皮肤印上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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