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意很清楚地知道,倘若他再次违抗父亲的命令,那就不是挨一顿打,外加罚跪祠堂,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沈意心想,他的父亲还真是了解他,每次都能精准地抓住他的痛处,这次也不例外。 他的父亲知道目前为止,顾言对于自己最重要,所以没收他的手机,让他无法与顾言联系。 沈意眼眸里的目光一沉,但很快又消散。 这是父亲对于他的惩罚,对于他算计母亲的惩罚,说真的,这才是对于他真正意义上的惩罚。 顾言的心理问题一直都是一个定时炸弹,今天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了一些,要是他无法联系到自己,自己又根本掌握不了他的消息。 沈意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 被手杖所打的伤口,从最开始一片区域的刺疼,逐渐蔓延到整个背部,使得沈意稍稍抬手都会带来疼痛。 他强忍着伤口的不适,打字给顾言发了一条消息,然后迅速地,将自己与顾言的聊天记录全部清空。 他还是不太相信他的父亲,会这样轻易地就放过他,会同意自己的儿子,喜欢男生这件事情。 在结果尘埃落定之前,他不敢有丝毫地放松,也不敢轻易暴露自己喜欢的人就是顾言。 而且,本来这所有的事情,都与顾言无关,倘若事情的走向,与他预想的不一样,至少家里不会知道顾言的存在。 沈意将手机递给管家,管家随即给他的手机号打了一个电话,沈意的手机屏幕亮起。 确认上交的手机正确,管家将手机收进了袋子里。 沈意沉默地往门口走去…… 沈家的别墅面积很大,楼层也偏高,沈意的房间在四楼。 整整100个台阶,平时沈意会选择乘坐另外一边的电梯上楼,或者直接走楼梯。 因为做错了事情,算计了自己的母亲,沈意没有选择乘坐电梯,而是走楼梯。 管家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下楼梯的每一步,都牵动了沈意背后的伤口,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额角也因为疼痛,冒出了冷汗。 他一向能忍,也一向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沈意没有放慢步伐,依旧脸色不变地往大门走去。 管家已经安排司机将车子开在了门口。 后车门被管家打开,沈意强忍着背部的疼痛坐进了车里。 当看到坐在驾驶位上的秦文的时候,沈意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诧异,他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三楼书房的方向。 那里一片黑暗,显然房间里面的灯已经被关闭,他的父亲也离开了书房。 沈意收回了视线,他的心里随之而来涌上的是一阵狂喜。 待车门被关上,文哥随机拧动车钥匙,脚踩上油门,汽车稳稳发动,往大门口的方向驶去。 在走出大门的瞬间,伴随着汽车的发动声,沈意听到了前面文哥的取笑声: “好了,收一收你脸上的笑。” 听到这话,沈意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他如释重负地放松了身体,背部的刺痛感,也因为他内心的喜悦而被冲淡。 他和秦文的感情很好,对于沈意来说,他就像自己的兄长。 文哥退伍后,来到了沈家应聘当保安,父亲最后安排他负责自己的安全。 沈意很明白管家安排文哥当司机,来送自己去老宅的意义,因为在这个家中,没有父亲的默认,管家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文哥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沈意,思考片刻,他开口问:“是上次那个小男生。” 语气很是笃定。 沈意“嗯”了一声。 文哥似乎叹了一口气,想要说什么,最后又憋了回去…… 沈家别墅。 沈明安站在三楼书房的窗边,他望着车子驶出大门,压在外面的马路上,汽车的灯光,也从夜色中逐渐消失。 他收回了视线。 转身将书房的灯打开。 待在书房的休息室洗漱了一番后,沈明安拿着手杖往门口走去。 书房明亮的灯光,照在了沈明安宽厚笔直的背上,在这一瞬间,似乎,因为光线问题,他的背不再那么笔直…… 走到二楼房门时,沈明安将手杖拿在手上,接着他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留有一处昏暗的灯光,让他不至于抹黑。 沈明安的眉眼柔了柔,他动作小心地往床上的妻子走去。 只是失去手杖的作用后,他的步伐有些缓慢,整个身体都压在了左脚,走路时右脚有些跛。 房间里的灯被关上,重新变得漆黑一片。 在寂静黑暗的卧室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 待汽车开出小区后,文哥往后面丢了一瓶药,恰好丢进了沈意的怀里。 “自己涂一下。” 沈意将它拿起,简陋的瓶子上面没有任何的标注,但他知道,这是一小瓶军用的疗伤药,有止血、消肿、消炎等功效。 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这个药他用过,在他小的时候。 沈意望着这个熟悉的药瓶,回忆起了第一次用过这个药的场景—— 虽说他如今的性子沉闷,但小时候的沈意,简直就是一个混世魔王。 按照爷爷的话来说,他小时候,简直和他父亲幼年,一模一样。 本就活泼,再加上父亲又是军人,对他几乎是放养式,所以沈意从小就是摔摔打打长大。 记得幼时受伤最严重的那次,是在他小学二年级,当时陆璟已经正式成为了他的朋友。 陆璟跟他告状,有人欺负他,是一群高年级的世家子弟。 那时候年纪小,脾气大,说动手就动手,他一个人,和另外一群孩子,且比他强壮很多的男孩子。 嗯,架是打赢了。 但他身上挂彩严重,尤其是左手手臂,被一个人搬着椅子砸了上来。 当时母亲一脸心疼,父亲沉默了很久,就当他以为父亲会批评自己的时候,他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转身走进卧室,给他拿了一瓶药,并且沉默地帮他涂抹在伤口上,随后送他去了医院。 后来他就渐渐收敛了性子,几乎没有怎么主动打架了。?
第129章 疗伤药② 而这瓶药,与自己现在手上拿着的药,形状、外观、甚至色泽,几乎一模一样。 按照文哥的级别,他根本就拿不到,而家里唯一拥有这种药的人,只有他的父亲。 沈意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小药瓶,轻笑了一下,“没事,不严重,父亲收着力道了。” 听到这句话文哥白了他一眼。 可能是为了提醒沈意上药,也可能是为了恐吓沈意伤口的严重性,他接着缓缓开口,跟沈意讲起了他当年,在军营发生的事情—— “当年我因为训练不达标,先生打了我一棍,我躺在床上,整整一个星期才能下地。” “就算先生现在做生意,没有像之前在军队里那样训练,但你别忘了,先生是一名军人。” “就算是收着力道了,后面几天,那才是你真正难挨的时候,更何况……” 后面的话文哥没有说出口,但沈意知道他要说什么。 父亲既然允许文哥送自己去老宅,说明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喜欢的人,是男是女这件事情。 让他去祠堂跪着,倒不是因为他喜欢男生,未来沈家这一系的血脉,会在他这一代就断了,所以让他反省。 父亲从来都不是看重这些的人,在书房里的时候,他一句都没有提过,自己喜欢的人是男生,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即便是动手打了他,也只是说他将母亲卷进来了,而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利用了他的母亲。 这是父亲动手打他的主要原因。 父亲这样做,自有他的目的和道理。 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想明白。 沈意的右手握着药瓶,他望着窗外的夜色,陷入了沉思…… 老宅离得并不是很远,短短四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车子缓缓停在了一座庭院的大门口。 可能是提前打好了招呼,沈意一下车,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来人一身灰色西装,身姿挺拔,门外的灯光下打在他儒雅的脸上,看起来年纪将将才40出头,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左手袖子是空荡荡。 随着男人走动,空荡的衣袖渐渐摆动。 他走到沈意的面前,喊了一句:“依依。” “沈叔。”沈意微微低头,恭敬地喊了他一声。 沈叔是父亲的义兄,从小无父无母,后被祖父捡到,收做养子,取名沈泽平。 他与父亲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一起参军入伍,今年快50岁,可能是保养得当,亦或者心态极好,所以他看起来很是年轻。 小时候沈意便喜欢这个很好的叔叔,他总是笑眯眯的,很温和,与父亲一脸严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教会了沈意很多道理,以及为人处世的方式。 而他空荡的左袖,则是在一场战争中失去的。 准确来说,是为了救他的父亲,而失去的。 后来沈叔退伍后,便乐衷于到处旅行。 到如今,他也未曾娶妻生子。 而一年中,也只有过年,父亲、祖父的生日,以及祖母的忌日,他才会出现在B市。 所以对于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沈意还是有些惊讶的。 “沈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顿时间了,只是一直没有回老宅,还是前几天回来的。”沈泽平回答。 有一段时间没见沈意了,沈泽平伸出完好的右手,想要像往常一样,拍一拍他的肩膀。 手还未落在沈意肩膀上时,他突然想起沈意的身上有伤,于是又急忙收下力道,改为轻轻拍了一下沈意的胳膊。 “前不久你父亲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你开门。” 他叹了一口气,“你父亲也将你的事情跟我说了。” 沈意的心里一阵紧张,他垂着眸子,将视线落在了地面上。 沈泽平开口问他:“真的有这么喜欢吗?” 才认识一个月,就喜欢到跟家里坦白,为此不惜利用自己的母亲,为此得罪父亲,为此挨打,罚跪。 这还不确定那个男生是否喜欢他。 而以后,说不定还会遭到别人的嘲讽,奚落。 毕竟,喜欢一个男生这件事情,依旧不被大众认可,更何况,他还是沈家唯一的嫡系。 遭到的关注只会越多,同理,遭到的嘲笑只会更大。 到那时,他能够保护好自己喜欢的人吗? 在他的目光下,沈意狠狠地点了一下头。 “嗯,我会好好保护他的。”他回答。 沈泽平没有再说什么,他关心地问道: “上药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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