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向北被扇懵了,捂着脸也没有哭,很平静的就自己去了学校。 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想过要去米粒的房间,以至于后来路向南有自己的房间了,他也从来不会踏足。 路向北回过神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房门是很老旧的木门,推开的时候吱呀的响了两声,里面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混合着生霉的味道极其难闻,路向北蹙眉,再抬眼时,看到的是米粒趴在床上,床底放着一个小的塑料盆,盆里有许多血液和浓痰混在一起,米粒震惊的脸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张嘴又是呕吐了不少。 更难闻了。 林棋也蹙着眉,想捂嘴又觉得不太礼貌。 眼前的这个女人跟上一次见真的大相径庭,没有了高跟鞋,没有了大浓妆,头发也凌乱得很,满脸风霜,惨白的不正常。 这时路向北的声音响起来了:“去收拾。” 这句话是对路向南说的,路向南还呆在一旁,看着米粒久久回不了神,还是路向北再叫他的名字,他才走了过去。 把米粒扶正靠在床上,给他擦了擦嘴,再把床底那个装满污秽的盆拿走。 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有说,倒是米粒哼笑了一声,道:“你还来做什么?” 路向北道:“路向南说你要死了。” 米粒看着路向北,眼里根本分不清到底在想什么,又道:“我要死了关你什么事?” 路向北又道:“什么病?” 米粒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路向北会问她这个问题,随后张嘴想说话却见重新回到房里的路向南,眼睛通红,脸上挂满了泪痕,米粒的眉头拧成一块儿,伸手道:“南南,过来。” 路向南哇的一声就哭了,过去时也没嫌弃米粒一身脏,任由米粒抱着道:“乖,别怕,妈妈在。” 林棋看着路向北,紧闭的嘴里咬紧了牙关,手更是紧紧的握着路向北,林棋甚至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路向北要遭受这样的区别对待。 对他冷嘲热讽。 对路向南却… 路向北似乎感受到了林棋的关切,侧脸给了一个‘你放心’的表情,随后路向南哭道:“妈,是不是我这几个月不回来,你生气了?” 米粒道:“没有,不回来也好,我家南南自己也能生活的好好的。我很放心。” 路向南又道:“妈,去医院医病吧,我们不是有三十万吗,可以医的。” 米粒道:“没用的,就算去了医院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三十万,妈妈是要留给你的,不然你一个人,妈妈怎么放心?” 原来… 是这样… 为了安顿一个儿子,用另一个儿子的‘断绝亲缘’协议来换三十万。 路向南哭的厉害,回头看了看路向北,又道:“哥哥会救妈妈的,对不对,哥,救救妈妈吧,我不想让她死。” 路向北深呼吸,开口道:“我学的不是医。” 路向南又道:“哥,求你了,我知道错了,你救妈妈,三十万我马上还给你好不好,哥…” 路向北张了张嘴,他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对于眼前的场景他确实有些不好受,可也许换做是其他人,这种不好受也肯定会存在。 终归到底他已经对这个母亲失望透顶了,感情也早就在漫长的时间里消磨殆尽,如今,心情当然也不会像被捧在手里的路向南一样。 林棋接着话道:“你哥的意思是,还得听从医嘱。” 路向南擦了擦眼泪,道:“对,去医院,我们去医院吧妈。” 米粒道:“我这身体我知道,去什么医院!” 路向南委屈巴巴的道:“妈,我不想你死。” 米粒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路向北,随后闭着眼叹气道:“早晚都要死的,也许,真是报应吧。” 路向南没有说话,也回头看了看路向北。 路向北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米粒默默的睁开了眼睛,在枕头下摸索出来了一封信,随后扔给了路向北,道:“你想知道的都在里面了,这么多年我对你不好,现在报应不爽我谁也不怨了,只希望你以后能别为难你的弟弟,南南他长大了,是真心的拿你当哥哥,你不养他我也理解,那三十万,就留给南南吧。” 路向北没有弯腰去捡地下的信封。 开口道:“我不会拿你一分一毫。” 米粒冷笑了一声,道:“你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这么多年,说不靠我还真不靠我,对谁都比在家里亲,你是个有能耐的。” 路向北又道:“对谁亲,都是相互的。” 米粒又急促的咳嗽了几声,那惨白的脸瞬间涨的通红,边咳嗽边道:“是啊,相互的,哈哈哈哈,咳咳…相互的……” 晚上八点四十,米粒被送进医院抢救。 凌晨两点钟米粒从手术室出来,医生说太晚了,若是强行吊着命也可以,不过家属需准备大量的资金,病人也不过是痛苦的活着。 是真的。 米粒真的要死了。 路向南守在病房里不肯休息,路向北和林棋坐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说不上来有多难过,毕竟和这个母亲也没有什么好的记忆,这么多年不接触,更是陌生。 可路向北的心里总是像沉着一块儿大石头,压抑的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棋轻轻的拍了拍路向北的手,道:“我把信捡起来了,你,要不要看?” 路向北道:“嗯…” 林棋把信递给路向北,路向北又道:“你陪我。” 林棋道:“好。” 随后林棋把信收回来打开,里面一页纸写的歪七扭八的,但从开头就能看出来,这应该是路向北的爷爷写的。 【儿媳亲启: 近日可好? 听闻小南顺利出生,我与他奶奶二人心甚感激,前些日子本想着来看看你们,却因他爸突然去世心力交瘁,我们两把老骨头也终究是活不过几日了,不知是不是轮回报应,只是可怜了孩子你,和两个孙儿。 孩子,我知道是我路家对不起你,当年是小北他爸坏心眼,强迫了原本前途无量的你,阴差阳错的你有了小北,又被两家强行逼迫和他爸成了婚,这一辈子也就算是毁在了我路家人手里。如今想起当年的种种,悔心甚重,如果没有他爸,你现在应该在城里读大学,交高门楣,是个活泼善良的女孩儿。 如今,却已为人母,生活拮据,重担子全部压在了你的身上。 小北他爸被人打死了,也是自己的报应。 可,子孙无辜,如今我们老两口也命不久矣,小北苦于无人照看,心中甚为不安。无论如何血浓于水,你即便是恨极了他爸爸,但小北也毕竟是你怀胎十月所生,还望你不计前嫌,能真心相待于他,我们九泉之下,也算可以瞑目了。 孩子,我替我那不孝子再对你说一句,真的对不起,毁了你这一生。】 信到这里也算是结束了,路向北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看着林棋把信重新折起来,深吸了一口气,道:“难怪她恨我。” 林棋心里拧着十分难受。 这样的故事原本只存在在电视剧里,林棋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认知过,电视剧里也不过是演出了生活的本质,路向北的妈妈是一场悲剧,而这场悲剧甚至延续到了路向北的身上。 可路向北,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林棋抓着路向北的双手,道:“路向北,不怪你。” 路向北道:“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林棋,好累啊,想睡觉。” 林棋道:“你躺在我身上。” 路向北轻轻的靠着林棋,肩上的热度不停的在安抚着他,闭上眼睛时疲惫感突然袭来,好像内心那柔软的地方被保护的紧紧的,又道:“林棋,好想和你有个家啊。” 林棋突然就眼酸了,开口道:“嗯,等回去了,我就和你建个家。” 建一个真正的家,充满了温暖与爱意的家。
第50章 寝室的风光 米粒是第二天下午醒的。 醒过来就拔了自己手上的针管,不顾医生的反对回了家。 路向北也没有劝,毕竟米粒到现在依旧觉得他是个‘不该’存在的,或许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会感觉到对路向北有什么愧疚之情。 倒是路向南,眼睛一直是红肿的,把米粒送回去之后她就睡着了,路向南坐在自家脏乱的院子里点了一根烟,吸得很猛。 路向北蹙眉,道:“别抽了。” 路向南道:“哥,她就要死了。” 路向北道:“嗯。” 路向南手里的烟都有些颤抖,舔了舔嘴唇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林棋也叹了口气,他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路向南手里的烟抽完了,烟头拿在手里似乎也不知道疼,埋头抱着膝盖,闷声道:“我之前真的很讨厌她,她从来没有教过我要怎么去跟别人相处,怎么跟哥哥相处,学校的同学都讨厌我,打我,骂我,孤立我,老师说我没家教,说我有这样一个妈妈是悲哀。可是…” “可是…” “她从来不让我饿肚子,她自己不吃饭也要给我买肉,她用地摊上买来的十几块的口红,她给我买一两百的衣服,她帮我打同学,帮我骂老师,她做了一切让人讨厌的事情,可是…” “她爱我…” “这个世界上她只爱我,我也只有她。” “哥,我,什么都没有了。” 路向南的哽咽让林棋心里特别的难受,不是与他感同身受,而且他听出了这段话对路向北来说有多么的残忍,多么的无情。 米粒是个好妈妈,但不是路向北的。 林棋道:“可你至少拥有过。” 路向南抬头,那长头发挡住了一半的眼睛,鼻头通红,看着路向北抽泣了几声,又道:“是啊,哥哥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路向北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地方承载了太多的回忆,他仿佛能清晰的看见自己在这个院子里面饿着肚子跪着,路向南拿着鸡腿在他的面前晃悠,说鸡腿好好吃。 也能清楚的看见米粒在他身上发泄的每一场怒火,脸上,身上,到处都是巴掌印。 那些被他刻意忘掉的记忆,此时此刻确是如此的透明,戳在心里依旧会隐隐作痛。 路向南此刻,好像与从前的他一样悲伤,可他却没有痛快的感觉,他只想逃离,只想让这一切真实存在的记忆继续被掩埋,再也不要挖出来。 他没有办法出口劝路向南,他也没有办法轻轻松松的说一句谅解。 房间里又传来了急促的咳嗽声,路向南最先冲了进去,路向北和林棋走进去时,米粒的床边又吐了许多的血,米粒似乎很痛苦,眼睛都含着泪,强撑着身体捧着路向南的脸,道:“南南,小南,妈妈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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