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冰寒,雪地里到处是凌乱脚印,空气里全是慌张。远处雪在崩塌,月亮在看。 仿佛世界马上要颠覆了,而他们在这里相濡以沫。 夏满转身,闷进他怀中。 闻霖久顺势将他搂紧。
第34章 后来每一次,夏满在观看文艺作品中那些共同度难确定心意的情节时,都会有一些触动。 这种浪漫,是以整个世界为因,而他独自一人为果的。 很糟糕的是,大部分人下去之后,缆车忽而停止了运转。 他们中有专业维修人员,满头大汗的围着机器讨论起来。 在场还剩下七八人。 雪崩越发厉害,大块白色在远方陷落。 夏满轻轻发起抖来。 “没关系,”闻霖久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低声说,“上来前,调度了直升机。” “不是,”夏满小声说,“我是冷。”他是穿着单衣被骗来的,剧烈运动之后,体温急剧下滑,一身汗被风一吹,冷的不行。 闻霖久解开大衣扣子,将他裹进来。 两人这样依偎着。 胸腔的共振,连带着二人的心跳,响在了一起。 没有多久,缆车和直升机同时就位。 他们一部分人坐车,一部分人乘机,同时下山。 最终,全员落地,都松了一口气。 各种安抚工作一直做到了深夜。 罗明达山脉极广阔,雪崩影响范围没有覆盖到雪场来,是以雪场加固了安全措施后,宣告了警报的解除。 经理再三鞠躬致谢以及道歉,表示会尽力赔偿,请他们不要发起诉讼。 夏满几人未做回答。 因下山的路太难开,暂时先由雪场内的医生来帮他们处理一些外伤。 夏满有几处外伤和淤青,不怎么严重,简单消毒和涂药就算处理完毕,工作人员还端来食物和热饮,让他垫垫肚子。 此时已经很晚了,夏满摇摇头,拿起其中一杯热牛奶,跳下床,朝隔壁走去。 隔壁的门半开着,凳子上坐着闻霖久,未着上衣,背后从左肩到腰有一道很重的撞伤淤痕。 救护人员把棉球扔进垃圾桶,镊子放到盘子里,端着离开房间。 在房间门口遇到夏满,险些撞上。 “不好意思,”夏满道。 闻霖久转回头。 夏满站在门口,就那么看着他。离开山顶,回到建筑中,他不知为何后知后觉有些赧然和局促。 闻霖久抬眸看他,淡淡的:“来。” 夏满走进去。 停在凳子边,很近的地方,伸手轻轻的碰那伤口。 “痒,”闻霖久抓他手,“别添乱。” “这什么,牛奶?”他目光下落,在夏满另一手上。 “嗯,”夏满迟钝反应过来,给他,“给你。” 闻霖久却一动不动,看了夏满一会儿。 夏满茫然之际,他前倾身体,鼻尖快要凑上,道:“怎么了,这幅样子,吓傻了?” 夏满眼眸轻动。 他低下头去看还被抓着的手,闻霖久将他的手顺势按在了腿上,那姿态真是自然地不行。 “我……”夏满脸一点点的红起来,想说点什么,好舒缓心中这饱涨的、快要溢出来的情绪。 “嗯?” “你伤还好吗?”夏满小声说,“对不起。” 闻霖久听的好笑:“日本排放核污水你是不是也说一声对不起?” “啊?” “关你什么事。” “哦……”夏满才明白他说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道歉,没头没脑的对话。 将牛奶放到了一边,夏满空出手来,忍不住轻轻摸他肩头的咬痕。 那手指又上移,沿着清晰的下颌线,最终落到薄如刀锋的下唇上。 “闻霖久,”夏满低声叫他。 “嗯?” “你……” “云歇回来了,”一道大嗓门嘎的响起来,褚凌大步走到门口,伸手推开,“他把那小子的舅舅带过来了,还有律师,你们一块儿来一下——” 室内的一切都按了暂停键。 闻霖久抬起眸,冷冷的盯着他看。 褚凌那步子凝固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目光落在两人相扣的十指,又落在两人交错的背影。 “我……走?” 夏满像被打地鼠的捶回了地窝里,缩回手,讷讷闭上了嘴巴。 闻霖久面无表情,霍然起身:“去见见。” 陆云歇短暂下线,是乘直升机去山下接人,他解决乔亚什的方法,是叫家长。 乔亚什的家人在火灾之中离世,现在亲缘最近的是一个只比他年长几岁的小舅舅。他的抚养权最初被放在他舅舅那里,但他这舅舅也不算很负责,否则不会有这样一个他。 “我将他带回去思过,今天他伤了你们哪里,你们现在原样还回来,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一身破烂冲锋衣、还带着尘的乔亚什他舅,头疼的捶着脑袋,提出建议。 “不行,”闻霖久一口否决。 “那再加点儿?”舅舅沉思片刻说,“他有想法没实施的也行,可以吗?” 乔亚什满脸想骂人不敢骂,刚张了口,就被他一巴掌甩在后脑勺上。 “不、行,”闻霖久依然这样回答。 “但他大学因为上次已经重念了,如果这次进去了,又得黄,他以后很难再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上了。” “他现在这样就正常?” “…………” 舅舅心烦的扯了扯衣领,咔,那领口上一只不知什么玩意飞了出去。 夏满只见一只黑乎乎的甲虫、拇指那么大的,在朝自己吃饭的脸上扑。 他往旁边躲,男人同时伸手抓。 抓住了,很抱歉的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个人从哪来的?”夏满心有余悸的小声问褚凌。 “哪个原始森林吧,”褚凌也同样小声的说,“搞昆虫的,他们家全家都是,进森林再也没出来了。” 他俩的小声也不小了,旁边人都听见了。 “是啊是啊,这小子,学术界烈士子女,”舅舅没点创伤,反而卖惨,“你们不然行行好,算了?” “不好,”陆云歇说,“我们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你上次就说过,不会有下一次。” 舅舅有点没辙了,全员表态坚决,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做。 他头疼的看看乔亚什。 乔亚什立马讥诮道:“得了吧你少在这儿装好——” 舅舅一脚搂过去,给他踹在地上,咳得肺都快吐出来。下森林当家常便饭的,体力自然不是普通人的程度。 陆云歇眉头轻动,表情有些复杂。 “那就这样吧,”他上前一步,“下山后移交给警方,后面的事情,按程序办。我们不会出谅解书,至于其他的人,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舅舅目光挪动,若有所思的定在陆云歇所站立的位置上。陆云歇这个站法很妙,刚好挡在他与乔亚什之间,他再要揍人的话,就不方便了。 “好吧,”他说,“那就只能这样。” 连夜报了警,但结冰的夜路很不好开,次日警方才会来押人。 乔亚什被他舅舅看着,就坐在这个房间里面干等,顺便搞家庭教育。 他舅舅是刚出森林就被陆云歇掏来的,这会儿有了空,去里面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俨然一个英俊潇洒的大帅哥。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动手啊?” 舅舅纯粹是有点奇怪,“以前当面就是恐吓恐吓的,小动作都在背后搞,只有上次跟闻霖久才打起来了。” 他扭过头,“那个,你……你叫夏满是吧?小夏,你刺激他了?” 夏满指责道:“你这个人怎么受害者有罪论,我怎么刺激他了?” 舅舅忙道歉:“不是那意思不是那意思。” 乔亚什嚷嚷:“他自己说他是闻霖久对象,我不揍他揍谁?” 夏满:“……………………” 几人齐刷刷看他。 夏满的脚趾缓缓抓地。 褚凌吃惊:“这么快成了?” 陆云歇道贺:“恭喜。” 唯闻霖久不语,目光带着一丝戏谑。 夏满木然站起:“我去……倒杯水喝。” 迅速逃离社死现场。 他跑到走廊,从直饮水机倒了一杯水。那水没加热,入口冰凉,非常提神。 心里躁动的火苗也象征性的消下去一丢丢。 “躲什么?”冷不丁男声从头顶响起。 夏满手一抖。 来人顺势接过杯子,把剩下的半杯喝了。 夏满:“……” 闻霖久笑他:“你越躲别人不就越笑话你?好像跟被踩了小辫子似的。” “那也是背后笑话我,我没听见就是没有,”夏满不服气。 “嗯,不像我,当面笑话你。” “你够了啊。” “我怎么了?” 夏满不吭声了,用一双眼望着他。 闻霖久又觉心软,将杯子放下,换了个话题:“三年前,陆云歇生日,他喝多了乱亲人,我送他 回家,路上,乔亚什带了几个人埋伏我,我受了点伤,我姐姐非常生气,找了州里的检方,起诉了他,他接受了一阵子社区矫正,回学校后被人非议,他干脆辍了学——” 夏满:“谁要说乔亚什,你水文啊!我不看!” 闻霖久:“那你说。” 夏满:“我偏不说。” 闻霖久惯着他,伸手轻柔的摸摸他的头发,“褚凌进来前,你想对我说什么?” 夏满心跳如鼓,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人看。 渐渐,目光热起来。 “我不知道,我想说,你今天,很……帅。” 闻霖久也同样凝望他。 片刻,在那期待又羞怯的目光里,闻霖久缓声道,“我知道,但我对象没那么好当,你先别到处说。” “……” 夏满又是木着张脸从走廊离开。 他啪的一下推开几人聚集的房间门。 房间里几人已经打起了德扑,被他这动静吓一跳。 夏满:“我来拿衣服。” 几人:“哦。” 拿起衣服,夏满继续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闷头走人。 一分钟后,房间门再次被啪的推开,这次是闻霖久站门口。 几人:“?” 闻霖久:“见过夏满没有?” 几人指指外面,“刚走。” 闻霖久快步去追。 “他怎么了?”舅舅迷惑。 “很正常啊,”褚凌翻牌,“他那张嘴——草!同花顺!给钱!”
第35章 闻霖久在二楼走廊追到夏满。 他在后面追,夏满在前面走,头也不回。 最后将门一甩,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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