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珏的意识渐渐回笼，疼痛也叫嚣着缓缓归位，脑袋被包裹得很严实，不能轻易动作，他只能眨眼，一下又一下，忍着痛，一字一顿地说：“知道。” 知道会受伤，知道会痛，知道如果运气不好，或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这些都是权衡利弊、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但那一刻，他扑上去保护孟还潮的短短一瞬，他是大脑空白，没有任何思考余地的。 换言之，那是本能。 “可你也会痛，不是吗？” 林珏用不上太多力气，导致声音也像失了份量，雨丝飘摇，轻轻缓缓的落入孟还潮耳朵里，却如惊雷炸响，激起万般波澜，孟还潮喉间哽咽，怔然不知如何回应。 眼泪飞速聚集，心酸到再也忍不住时，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林珏被他突如其来的落泪惹慌了神，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让他如此伤心，自己脑袋包得跟粽子似的，却还要伸出手帮他拭泪，细致温柔的哄他别哭。 “林······林珏。”他两眼通红，抽抽噎噎的许诺，“你放心，以后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林珏抿唇，笑着说好。 林珏在医院里，一住就是小半个月，他确实有些轻微脑震荡的症状，后来请专家看过，说保证他不会失忆后，孟还潮才放下心来。 拆纱布那天，医生还没来，孟还潮就早早来了，进门时正好看到林珏坐在床边照镜子。 “放心吧，你那张脸依旧好看，没毁容。” 他把小桌板搬出来，将自己带来的清粥小菜摆上去，看林珏还是没放下镜子，他玩笑道：“怎么，不相信我啊，你现在看我一眼，我立马神魂颠倒的跪下给你唱征服。” “不是。”林珏被他逗笑，“我只是觉得，这样包扎有点像······” “一只耳！” “？？？” “我早就想说的，怕你不高兴就没敢开口，你也这样觉得是吧？” “我原本想说木乃伊的。” 孟还潮有点尴尬，只能催他赶紧趁热吃早饭。 林珏虽说是受伤，但这段时间，作息规律，压力骤减，营养和睡眠都充足良好，整个人眼瞧着红润饱满起来，反倒是孟还潮憔悴不少。 守着林珏吃完早饭拆掉纱布后，听医生说林珏恢复得很好，可以出院了，一周后来复查，孟还潮才安心离开，又匆匆往公司赶。 晚上孟还潮下班后，来接林珏出院，进病房却没看到人。 去护士站问时，才听到人说，林珏可能在二楼西边窗口那里，看孟还潮一脸疑惑，护士才不解的反问，“你不知道吗？没人的时候他经常去那边看风景。” 孟还潮循着指引找下去，果然在窗口那里看到林珏。 他穿着病号服站在窗边，身影显得有些萧索，或许是看窗外景色太出神，连孟还潮靠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发觉。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边说，他将手里拿的薄外套给林珏披上。 林珏恍然回神，看清是孟还潮，才紧张否认道：“没，没什么。” 见孟还潮把头伸出去四处探看时，他四肢都僵硬起来，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啊，不就是个供病人散心的小花园吗？护士说你天天都跑来看，是被关太久所以无聊吗？” “是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他主动挽过孟还潮的手臂，拉他往回走。 只是临走前，林珏没忍住回头，最后望了楼下一眼。 孟还潮感知敏锐的时候不多，可这次，他却留心观察了一下吸引林珏的目光所在。 是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身后有家人陪伴。 她面容枯槁，像是病入膏肓，生命已走入穷途末路的境地。 作者有话说： 考完啦！我回来啦！准备好，我要开始爆更了，预计年底前完结
第38章 探望 【又或许这株栀子长于山野，不似表面看起来那样脆弱易折，也比他想象中更坚韧挺拔】 周怀琰确实是合格的资本家，不讲半点同情和怜悯，林珏身体初愈，甫一上班，就被他捉去国外出差。 但这次，孟还潮少见的没有闹，林珏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出了办公室。 说是出去谈业务，却没带司机，而是自己开车前往医院。 孟还潮费了些功夫才打听到姓名床位等详细信息，他提着鲜花果篮推门而入时，林霜正躺在病床上看书。 陡然见到生面孔，她有些惊讶莫名，还以为是对方走错了病房。 等他开口打招呼，林霜才敢确定，这个周身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是来探望自己的。 “阿姨您好，我是孟还潮，林珏最近工作忙，所以我代替他来看看您。”他弯下腰，笑容可掬的问好。 林霜赶忙起身，作势要扶他起来。 “别别别，阿姨您躺好别动，不用那么客气。” 单人病房的空间比较宽敞，虽然环境设施没有他之前为林珏准备的高级病房那样体面舒适，但也算温馨宁静，他把东西放下，拉过椅子坐到病床旁。 “您是孟总吧？” “不不不。”孟还潮一听，连连摆手，难得谦虚道：“阿姨，您叫我小孟就好了。” 林霜先抿唇，再弯眼，笑得清浅有礼，和林珏笑起来的方式一模一样，神态都透出温文尔雅的书卷气。 她房间里的那股栀子花香，浸在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中隐隐浮现，本该难以察觉，可是对孟还潮来说，这味道太熟悉，他夜夜都能在林珏颈间嗅到这股花香，因此无法忽视。 “阿珏跟我提起过您，说你们在一起创办公司，虽说是合伙人，但我知道，他肯定受了您不少帮扶与关照，我该早些去拜访您的，可是一直病着，又怕你们忙，所以不好贸然打扰。” “阿姨，您真的言重了，我就比林珏大两岁，您这么客气，我真的受不起。”孟还潮撒娇卖乖是个好手，果然，林霜闻言，笑意更浓了。 “好，小孟，那阿姨也要谢谢你，谢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我。” 这就是林珏的母亲。 尿毒症晚期并发肾衰竭，透析从一月两次到一周一次，病情继续发展下去，哪怕是隔天一次的透析，也无法有效缓解她的痛苦，只能换肾。 身体毒素无法正常排出，代谢堆积下导致她的皮肤比正常人看着要暗沉许多，疾病让她的双眼浑浊发黄，只剩读书人的风骨依旧清明。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母亲。 贫穷却不屈，伛偻却挺拔。 他周围那些做母亲的人，大都是富家太太，锦衣玉食，雍容华贵。 而他自己的母亲，已离他太久太远。 他只知道他妈妈现在过得很幸福，再婚嫁给了她游学时认识的意大利画家，两人定居在澳洲一个开满蓝花楹的小镇上。 最近看她的社交动态，是她发了一张油画，画中她穿着浅紫碎花裙，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笑容灿烂，年近五十，眉眼间却还保有少女般的透澈明朗。 他小时候因为妈妈抛下他一走了之，狠狠记恨过她一段时间。 是长大后，当自己置身于父权统治下的无解困境时，他才开始学会去体谅他妈妈的痛苦，理解她的出逃，也是从那时开始，他渐渐变得叛逆，脑后的一根反骨正冲孟余庆。 但体谅只能释然恨意，他单方面的豁达无法弥补自己缺失的母爱。 他的亲缘关系太单薄，所以哪怕猜到林珏的苦衷与亲人有关，他也不愿相信，亲情能热烈深厚到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倾其所有。 但林珏又确实这样做了。 以谎言、以欺骗，以自己最不齿的姿态委身于人，用尊严换钱。 他将傲气踩在脚底，抛却脸面和根深蒂固的道德观念，只为替他母亲寻求一线生机。 他以献祭自我为代价，拼命阻止死神靠近的脚步。 孟还潮想，他的母亲不一定爱他，但林珏的母亲一定非常爱林珏，只有多到满溢出来的母爱，才值得林珏甘愿做到如此地步。 孟还潮有些羡慕。 同时又无比庆幸那晚遇上林珏的是自己，也终于明白他眼底总藏着的那股惴惴不安从何而来，是心有牵挂，挚亲受苦，所以无从安定。 扪心自问，假若自己是林珏，他做不到这样勇敢有担当，那些误解与冷眼，他是如何独自咽下，不发一言的默默承受，又或许这株栀子长于山野，不似表面看起来那样脆弱易折，也比他想象中更坚韧挺拔。 他忽然很想抱抱林珏，为自己从前犯浑时的口不择言道歉。 也问一句。 “一个人撑到现在，很辛苦吧？” 作者有话说： 晚点应该还有一章，夸我夸我
第39章 误解 【恶语伤人，他今日方才领教其中厉害】 林珏出差的半个月，孟还潮天天抽空往医院跑。 本想利用自己的人脉，帮林霜换病房、请名医，但以林霜的性格应该不会接受，而且林珏对此一无所知，他也不敢擅作主张，只每次去的时候，带一本书送她。 他也终于知道传说中的东哥是谁。 不是什么包养林珏的土大款，而是曾经受过林霜资助的孤儿，他看林霜病重，特意请了长假专心来照顾她，算得上是林珏的兄长，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假想敌，如今却要学着林珏，亲切地喊他哥哥。 “阿姨，您上次推荐我看《指月录》，我回去看完深受裨益，心境平和通透了不少。”孟还潮真情实意的感叹。 为讨林霜开心，孟还潮破天荒的研读起儒释道来，静不静心不知道，但确实助眠，睡前刷手机会越刷越精神，看书就不一样了，两页就倒，比麻药还见效，要不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呢，他最近早睡早起，身体状态确实进步不少。 “是吗？那你说说“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是什么意思？”林霜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下意识摆出老师的姿态。 孟还潮被问得一愣，没想过林霜真的会考他，早知道就不嘴快逞能了。 秦东坐在孟还潮对面，正在给林霜削苹果，他微微抬头，见孟还潮答不上来的囧样，唇角单侧扯出弧度，笑得有些不屑。 “阿姨，我觉得，我觉得这句话吧，它表达了一种，一种······” 孟还潮磕磕巴巴的解释，渴望有人从天而降来拯救自己逃离这份尴尬时，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了。 “妈，你······”林珏未说完的话，在看到孟还潮转头的一瞬间，彻底哑口无言。 在这个场景下出现这张脸，对林珏来说，不亚于鬼片中突如其来的惊悚画面带给他的震撼与刺激，他瞪大眼，就那样失态的盯着孟还潮，久到秦东都站起身，走过来接下他手中的行李，提示他这样过于不礼貌了。
31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