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半了。 距离喻江订的车票发车时间,还剩不到一个小时。即便田恬现在打车过去,高铁站与这栋在CBD中心的大平层最起码也要四十分钟的距离。 迟到是肯定迟到了。 田恬沉默,任由柳相旬抬手打开花洒,水流顺着男人肌肉线条流畅的后背下滑,一直没入浴巾里端。幸好他还围着遮挡,田恬漫不经心地想。如果柳相旬要坦诚相见,他肯定是第一时间就要跑... “嗖。” 东西掉落的动静细微,不过刚巧不巧,砸到田恬的洞洞鞋,他视线瞬间上移,原本顺着力度下滑的澡巾歪了直线。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事人对此却毫不在意,甚至还能直起来背,示意田恬给他搓前面:“怕什么,你小时候光着屁股在花园里跑,也没见你有现在这么害羞。” “我没有!” 即便知道这是缓解尴尬的场面话,田恬还是猛地收起澡巾,砸到柳相旬怀里:“搓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来。” 他头也不敢低,刚想憋着一口气冲出浴室,谁料柳相旬早有所准备,直接伸手按住田恬的肩膀,将他推到浴室墙壁。 顿时,凉气顺着瓷片爬满人整个背,田恬倒抽凉气,瞳孔微颤,看着反手扣住他喉咙的男人。 “柳、柳相旬?” 男人歪头,打湿的刘海滑落,明明是极美的美人出浴图,偏偏面容带着寒气,逼得田恬迫不得已扬起了下巴,鼻腔里灌入无数水汽,令他胆战心惊地盯着柳相旬的脸。 面前男人微笑:“装不下去了,是吧。”
第36章 “什么...我不明白意思。” 卡在喉咙处的手用力极巧,虎口正好抵住田恬喉结,稍微往上顶便能让他呼吸不顺。柳相旬心眼极坏,他怎么可能会让田恬难受,反而是用拇指轻轻摸蹭软骨,欣赏田恬比哭还令人心生暴戾的笑。 他不出声,朝田恬再逼近些,浴室水蒸气氤氲,经过柳相旬这一胡闹,几乎消散得无影无形。所以,当对方靠过来时,那份混合水汽的冷香变得更加潮湿,田恬甚至睁不开眼,仰起头徒劳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卡主他脖子的手未动,反倒是胯骨被人死死按住,田恬浑身上下敏感,柳相旬突然来这么一下,他身子哆嗦着往下滑,却在小腿弯曲时被柳相旬顶住,整个人呈不上不下的姿态。 从现在角度,田恬稍微抬眼,便能看见柳相旬整张脸,以及男人带着嘲弄的嘴角。 他别开头,试图用沉默躲开柳相旬的追问,可惜如意算盘打空,男人缓缓低头,夹带的冷茶香呼在田恬鼻尖。同儿时相差无几的味道蔓延,密密匝匝压在他眼睫逼出几滴泪花。 “你是不是觉得,柳昭夕会帮你隐瞒学校里发生的事,我不在你身边,所以怎么胡闹乱来,我都无法察觉,是不是?” 可能是习惯问题,男人讲话速度很缓,带着柳家独有的慢条斯理腔调,一寸寸浸透在田恬裸.露在外的肌肤:“我不过问你的事,并非代表我不知晓,就像你对喻家那小子的动作。小恬,你觉得掩耳盗铃很有趣,是吗?” “...没有。” 闻言,柳相旬笑了,笑声自他胸腔震荡,田恬偏头对上他的眼:还是同小时候所见般幽深,深得如打翻了的墨,看得田恬心跳都漏拍。 “没有。” 柳相旬直起身子,拉开同田恬的距离,慢悠悠从指间垂落门禁卡,饶有兴趣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的男生,如同挑衅般特意在他眼前晃悠。 “没有的话,这是什么,也会自己长腿跑到你的口袋里面吗?小恬。” 一秒看出田恬抢回的意图,柳相旬保持先前神情,反手轻轻拧开花洒,温度稍高的水流劈头盖脸淋了田恬满身,呛得他险些呼吸不上来。 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男生,一直徘徊在心中的怒火稍微平息,柳相旬关小花洒,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田恬身上。 “早知道你现在竟然这么不听话,就不会将你送到外市念书,看看都成了什么性子!” 卡住田恬喉咙的手指抽离,大量新鲜空气入肺,导致他猛地弯腰咳嗽,声音撕心裂肺,几乎快要将器官从嗓子眼里吐出来。 “听话?”田恬抬手抹去眼角泪珠,沉默看着冲干净身体披上浴袍的柳相旬。随着男人的靠近,对方投落的阴影密密,将本就称得上羸瘦的田恬完全笼罩在黑影中。 但是田恬不怕,他放缓呼吸,凝视柳相旬愈发冰冷的眼睛, 这回没了墨镜的遮挡,男人眼底的寒气吓得田恬大气都不敢喘。趁着他愣神的空隙,柳相旬抬高手臂拿起架子上的浴袍,开门时对田恬抛下句话:“洗干净来见我。” 虽然都是柳家兄弟,可是两人性子截然不同。 浴室的房门应声而关,本应该飘散的热气又重新聚起,田恬肌肤潮湿而热,他低头沉默着轻轻抹去飞溅的水珠,用掌心暖着过于冰凉的喉咙,深深浅浅呼吸才勉强缓和掉窒息感。 他有点想昭昭了。 也不知道喻江还在不在等他。 田恬默默掏出身后的手机,果然,因为充电口进水屏幕完全黑掉,无论他怎么长按关机键都毫无反应,用了几年的手机彻底报废。 他抠出电话卡,用卫生纸潦草包住后塞进裤兜,完全 无视柳相旬让他洗干净的话,扭开门侧身,望向一览无余的大平层。 卧室门虚掩,隐约传来柜门开关声,柳相旬换衣服的时间大概是五分钟左右,这才要他洗干净去床上,估计间隔比先前还要短。 他不能耽误。只是洞洞鞋泡过水后,走路便能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呀呀声,尤其是在这种房间,简直就是趴在柳相旬耳边告诉他自己要跑了。 还能怎么办?不怎么办。 田恬当机脱下鞋子,一边将小凳子踢到花洒底下营造他还在洗澡的错觉,另一边偷偷用卫生纸沾湿水卡在门口的凹槽里。这样就算柳相旬发现不对出来找他,也会因为这一点小障碍消磨住时间。 等他拧开门跑出楼道,站在回字形状的走廊,视线不再往电梯处飘。因为这种商圈建筑,肯定有在楼里面的逃生梯,田恬抛下鞋子穿好,绕着走廊转了圈,推开了厚重防火门。 虽然是高档住宅区,但几乎没人过来打扫这里,田恬一圈一圈往下走,瓷砖上的灰尘沾水贴在鞋边,还有不少飞起糊在他脚踝下方。不过他多停留一秒,就是缩短柳相旬发现异样的时间。 不过是下了五层的功夫,田恬浑身黑一块白一块,头发也失去往日光泽,被风吹得如野草般凌乱。趁着喘息的空隙,他扶住膝盖望向天边,临近初秋的天空比以往暗沉得早,晚霞氤氲开几朵零星的云彩,反射到矗立在不远处高楼墙面的玻璃,晃出一层令人眼花的光晕。 分明是在城市钢筋水泥的建筑里,田恬内心却荒芜得仿佛回到儿时那片荒芜旷野,他收回落在窗外的寂寞视线,深呼吸再次往下赶路。 太阳已经西偏了。 喻江低头,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再度暗下,映出他写满疲惫的眉眼。车站空了大半,透过玻璃望去,轨道上几乎没有了动车,指针也慢慢指向晚六。 可能是他早就有所预料,所以等事情真的发生时,他心中的空虚远大于失落。跟田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喻江学会了将事物的期待值压到最低,这样还能背地里安慰自己一句:他早有所预料了。 今天所有通往北城的列车已经停运,剩下的只有凌晨的普通火车。喻江扶住行李箱站起,扫过车次表的眼神淡漠,准备让等候在站外的家中司机走高速回去。 “小喻!” 一道略带沙哑的呼唤,压住他准备离去的步伐。喻江错愕扭头,视线落在声音来源,看见了因无法检票而被安检拦在外面的男生。 见他看过来,那张堪比花猫般脏兮兮的脸蛋浮现如负释重的笑容,微微举起手,朝他缓缓打了下招呼。 “抱歉,路上耽搁了,列车是不是走啦?我手机坏掉了,没有办法给你打电话,如果——小喻?!” 剩下的话,尽数淹没在喻江的拥抱里。 压住期待的事情重新燃起希望,这种喜悦感不亚于他五岁在钢琴独奏中获得金奖。那份沉甸甸的快乐,让喻江紧紧收住臂弯,看着人鼻尖的灰土,他心口酸软得一塌糊涂。 那颗星星终究还是选择了他。
第37章 虽然去北城的动车没了,但还有摇摇晃晃的蓝皮火车,刚巧不巧有两张软卧车票,等喻江回到候车大厅的时候,见田恬双手抱着泡面发愣。 “在想什么?” 方才喻江抱他,便发现其衣服极其潮湿,外加候车厅气流四通八达,生怕人感冒,喻江赶忙给人换上了自己的衣物。 他的尺码对于田恬来说还算合身,不过上衣长那么一点,露出过分白皙的胸口。喻江偷看过,没发现任何暧昧痕迹,这使得心中喜悦更上一层楼。 男生不知经历了什么,跑过来时浑身脏兮兮的,那么爱干净的田恬,脚踝竟有一条条灰泥,看得他心疼。喻江又买来湿巾,看着小孩有点苍白的唇,用热水浸湿了才帮他擦。 等湿漉漉的洞洞鞋被人脱去,田恬这才抱着杯面眨眼回神,看着喻江将他的脚放置膝头,轻轻一翻发现脚背磨出来的血泡。 “你是吃饭,还参加徒步了。” 喻江虽嘴上不饶人,还是小心绕过伤口擦拭:“我身上没有创可贴,等去服务台要几张。让我看看你右脚。” 压根不给田恬躲闪时间,他另一条腿被喻江轻松捞起,惯性令他身子往旁边歪,生怕撒了今天晚饭,田恬手臂举过头顶,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一滴汤撒出去。 见他这副模样,喻江哑然失笑,用热湿巾敷住田恬的脚趾:“中午没有吃好吗?怎么如此宝贝一个方便面?” 被问到的男生未吭声,而是学着小奶猪吸吸鼻子,眯起了眼睛朝喻江笑,模样可怜又可爱。 “不说话,还真坏。” 帮田恬擦干净了脚,喻江也没放下去,他就顺势将其揽在胸口,看对方的眼神宠溺。他们是凌晨的火车,所以不急着往前坐,像躲猫猫藏在角落,自然光线也不如外面的强。 也真是因为这样,喻江才敢肆无忌惮地端详田恬。 越看越喜欢。 寻常喻江是生人勿近的冷美人,自从他在田恬身上发现自己一直追寻的东西,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黏在人身边。 先前,他可能会因为田恬被所有人关注而吃醋嫉妒,可眼下,对方乖乖歪在他身边,像只小松鼠双手捧着不值钱的杯面,水汪汪的眼睛闪啊闪,却始终看着自己,仿佛就是他的神、他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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