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有的怨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当年被他强了,然后关在笼子里一个月,那一口气,始终过不去。 十八岁的裴雪意过不去,可是二十四岁的裴雪意能过去了。既然过去了,也就不怨恨了。 就在这时,家里来电了。 裴雪意在邵云重身下闭上眼睛,或许因为灯光的刺激,眼睛有些酸涩,他阖上眼帘的瞬间,眼角有泪水滑落。 邵云重拿了药箱给他处理掌心的伤口,幸好没有玻璃碎渣扎进伤口,只是一道口子。 上好药、包扎好伤口,邵云重帮他整理衣袖,看到他当初割腕留下的那道疤,真想用纱布再给他包扎一遍。陈年的旧伤,真的还能恢复如初吗? 裴雪意全身都是冷汗,贴身的衣物都因为刚才的惊恐发作湿透了,即便在温暖的卧室里也有点发抖。 邵云重将他抱起来,“我帮你洗澡。” 裴雪意没有拒绝。 两人进了浴室,邵云重在浴缸里放满水,把裴雪意的衣服脱掉,将他放进浴缸。 邵云重自己也进去,在浴缸里抱着裴雪意,心无杂念地帮他洗澡。 他抱着裴雪意瘦弱的身体,看到他后背尾椎骨上的蓝色蝴蝶。他轻轻摸了摸,又叹息似的说:“对不起。” 他们两个赤身相对,裴雪意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明明是那么亲密无间的姿势,可是两颗心的距离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他感受不到裴雪意的温度。 他想亲吻他,像刚才在黑暗中那样亲吻他,可是即将触碰到的瞬间,裴雪意的身体缩了一下。 邵云重能感觉到他的抵触,便不敢再靠近他。 裴雪意突然问:“你想做吗? 邵云重的心猛地抽搐一下,连呼吸都窒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雪意这个问题让邵云重心生绝望。 他不知道裴雪意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过去到底有多不是东西,才让裴雪意在这种时候问出这种问题。 方才裴雪意说,已经不怨恨他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对他也完全没有感情了。 过去裴雪意是因为心里有他,所以被他伤害后才会怨恨他。那么现在不怨恨了,是不是意味着,在裴雪意心里自己一点位置都没有了,所以连怨恨都不愿意施舍了。 裴雪意因为刚才吃了阿普唑仑,整个人有些疲惫,连眼睛都是懒懒地半开半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我不离开你,永远在你身边,属于你,听你的话。邵云重,你还想要什么?” 邵云重把他的肩膀扳过来,心痛地看着他,“我想要的,你不知道吗?” 裴雪意垂下眼睛,“对不起,你想要的,我现在给不了。” 最起码现在给不了,或许他还需要一些时间,但他不确定需要多久。他同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邵云重? 他的心枯萎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复苏。就像那天邵云重说从头来过,他摸着心脏说,这里再也找不回当初为你跳动的感觉。谁能让枯萎的树木重生枝芽?那或许还需要一个春天。 他知道邵云重要什么,可是他无能为力。不是不愿意,是无能为力。 裴雪意苍白的面容像水墨画一样沉静,没有丝毫情绪,“如果你想做,我可以配合。或许,我们可以喝一点酒,这样你和我都会好受些。” “不,别这样,别再说了。”邵云重的心一寸寸凉下去,直到悄无声息归于死寂,就像被人扔进了冰窟窿里。 他恨不得去捂住他的嘴,恨他怎么会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他捧住他的脸,“你其实并不开心,对不对?” 裴雪意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生机。 邵云重问:“你曾经说过,我是你的抑郁源。离开我,会让你好受一些吗?你能开心起来吗?” 裴雪意说:“我不知道。” 邵云重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但还是说:“那我们试试,好不好,我放你走,好不好?” 裴雪意愣愣地看着他,表情有些茫然,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啪嗒啪嗒落在水中。 邵云重的心都要拧在一起了,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小心地将他抱在怀里,安慰道:“别哭,别哭了,别再难过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我全都答应你,只要你能真正开心起来,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他愿意放手了,这是他一眼就看中的人,是他十几年来精心浇灌、倾力呵护的花,他怎么忍心看着他枯萎凋零? 邵云重曾经想过,就算裴雪意勉强和他复合,就算他卑鄙的挟恩相报,只要裴雪意还愿意跟他凑活着过,他也心满意足。 但是在这一刻,他发现并不是这样的。他想要的不是这样难受的裴雪意,不是这样郁郁寡欢的裴雪意。 邵云重抱着裴雪意,明明抱得那么紧,却做出了放手的决定。 这一晚,邵云重就在裴雪意床边守了一夜,就像年少时那样,彻夜的守在裴雪意床前。 他一夜没有合眼,不舍得闭上眼睛,想再多看看他。谁知道这一晚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呢? 裴雪意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离开。 是邵云重亲自送走的。 当年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裴雪意错过了一班通往南方的列车,是因为邵云重在车站拦住了他。这一次离开,却是邵云重亲自送行。 临别的时候,邵云重塞给他一张卡,“这张卡走到哪里都能刷,世界各地都可以。” 裴雪意不想要。 邵云重却坚持,“拿着吧,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就别让我担心了。你身上多些钱,我心里踏实。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一切都不比家里了,我也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知道吗?” 裴雪意轻轻地“嗯”了一声,该检票了,他拎着箱子跟邵云重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阿季!” 邵云重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叫了他一声。 裴雪意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邵云重突然大步走上前,一把将他抱住,把头埋在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贴着他的颈侧亲了亲,“保重,照顾好自己。” 然后他松开手,看着他的身影没入人海。 那一年,是邵云重在车站拦住了裴雪意。他至今无法忘记,当他出现的时候,裴雪意惊恐的眼神。他把他带回家,把他关起来,他伤害他,亲手把他打碎。 他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如果当初就放他走了,又能怎么样呢?如果他要离开,自己就跟他一起离开。他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不就行了? 他那时候明明还有很多办法,却偏偏选了最糟糕的一种。然后一步错、步步错。 他曾经一度无比靠近裴雪意的心,却又亲手将那颗心撕碎。 现在这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节点,这一次,好在他没有重蹈覆辙。 飞机穿破云层,渐渐飞向远方。 邵云重仰望天空,看着那架载着裴雪意的飞机消失在天际。 人是他亲自放走的,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邵云重这辈子都不会原地等待,但现在他开始学着等待。因为生命中有这么一个人,值得他停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 或许放手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必修课。他现在才学会,但愿没有太迟。 ---- 想看BE的朋友,可以就停在这里哦。 继续看就是he
第86章 重逢时节 裴雪意走了以后,邵云重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他才二十五岁,他以前总是想,当自己在父亲的年纪,一定要比父亲有更好的成就,有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但现在他却想在三十岁前退休了,最多熬到三十五岁。 然后去找裴雪意,裴雪意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直到裴雪意累了倦了,他们就找个好地方养老。 蓝锋总裁办公室。 邵云重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对面那间空荡荡的办公室。 当初购置的那台望远镜早已挪到角落,因为对面已经没有他想看的人了。 现在利臻有了新的执行总裁,是邵云重高薪聘请来的,被他安排在裴乘风原来那间办公室,裴雪意的这间办公室却一直闲置,没有被任何人使用。 邵云重心里清楚,裴雪意大概不会回来上班了,毕竟连利臻的股份都不要了。或许这对于裴雪意来说是一种解脱。 但如果让别人搬进裴雪意的办公室,他心里会很失落,他不喜欢那种关于裴雪意的痕迹被人抹去的感觉。 裴雪意走了两年了。 这两年的时间,邵云重没日没夜的工作,从来不敢停下来,一旦停下来,他就会陷入疯狂的思念,害怕自己再也无法振作起来。 唯一能支撑他的就是利臻了。 因为利臻是裴雪意留下的,所以他拼命从裴雪意留下的所有痕迹里汲取力量,好营造出一种他和裴雪意永远都不可能断干净的感觉。他们这辈子注定命运相连,就算分开也得藕断丝连。 邵云重在这两年的时间里,让利臻渐渐步入正轨,已经实现盈利。 如果裴雪意关注国内新闻的话,应该就能知道,利臻被邵云重盘活了。 今年年底的财报应该会好看一些。 当初被所有人不看好的利臻,还真被邵云重给盘活了。那些等着看他栽跟头、看笑话的人,现在也不得不发自真心的佩服他,说他两年前的选择真是慧眼识珠。 前阵子还有财经杂志采访他,问他当初为什么收购利臻?是不是早就看出了利臻的价值?是不是为了保住数万人的饭碗? 坊间小道消息整天乱传,说他收购利臻是为了利臻原来的少东家,典型的被爱情冲昏头脑。 现在人家记者这么问他,就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澄清澄清,把当初收购利臻的理由说得高尚一些,最好卖卖情怀什么的。 谁知道邵云重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没有,我当时就是为了追老婆。 邵云重:你们这段不会删掉吧?可千万别删呀,一定给我印上。 邵云重:咱们这个杂志有国际版是吧?我上的是国际版吧?海外的朋友也能看见吧? 采访记者:…… 最后这篇采访稿还真就一字不落的见刊了。 外面又下大雪,又到了裴雪意离开的季节。 邵云重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鹅毛般的大雪,想到裴雪意此刻正在一个温暖如春的地方过冬。这样也挺好的,阿季身体不好,向来怕冷得很,在那里过冬比这样强。 两年的时间里,裴雪意去了很多地方。 邵云重一直都知道裴雪意在哪里,他想掌握裴雪意的行踪简直轻而易举。但是心里又会产生自我厌弃,觉得裴雪意肯定不喜欢自己查他的行踪。
93 首页 上一页 80 81 82 83 84 8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