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程枭在前面走,他就跟在后面。 可奇怪的是,走了这么久,他们没有看见一辆火车。 周遭空旷,安静得只听得见有风声,偶尔会发出细碎的响动,闻喃不小心踢到了一颗石子,灰褐色的小石头骨碌碌从轨道上滚到他脚边。
第十八章 日照金山 或许这片地方已经废弃了,荒芜的没有火车会开来甚至经过。 闻喃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何祁润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他点开绿色软件,何祁润头像上的小红点很显眼。 【何祁润:你和学霸怎么又不见了?连续请两天假了呀。】 【何祁润:你们不会偷偷出去玩了吧?那怎么能不带上我呢。】 【何祁润:难不成你又发烧了?】 【何祁润:下午没小万的课,来的课任老师都不知道你俩请假了。】 那当然,逃课还要请假? 不过闻喃也搞不清他们现在在干嘛,来这么远的地方,只为等一辆火车?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陪着简程枭走下去,或许一开始的时候他就该勇敢地说出“不!” “简程枭。”他有些烦躁地说,皱起眉头,难得的孩子气。 那人回头,看着他没说话,在等下一句。 闻喃拍了拍身上的灰,随意问道:“现在要四点了,这么久过去了你觉得老师会没发现我们俩不在?” 说到底就是怕你这位好学生被带歪然后就要通知家长。 闻喃不喜欢麻烦的事。 简程枭转过脸望向他,用极为平静的口语向他说道:“我请过假了。” ?? 闻喃:“什么意思?” 简程枭:“就是字面意思,我和班主任请过假了。” “理由是什么?” 他别过头,“同桌病发,高烧不退。” “……” 闻喃看得出简程枭想笑,所以才别过脸。他有一瞬间很想抡起拳头揍面前这人一拳。 “你是不是神经病?” 简程枭假模假样地说:“你不是一直担心会被骂吗,有理由就不会了。” 这话说的没错,但他担心的角度不一样,自己逃课没事,但还有个简程枭就相当于带着个累赘,被发现了肯定是自己被骂的最惨,虽然从本质意义上来说是简程枭提出带他逃课的。 两人在一处地方停下,坐了一会。来的这么辛苦,走了这么久,他们连火车的身影都没看到。 近距离看那座桥,比远远望着要高大很多,至少闻喃从上面走过时,离边缘还有半米的距离,不用直面底下奔腾的河水。 桥很长,走了五六分钟,闻喃有轻微的恐高,看到地面离的高的时候他会觉得心里堵得慌,异样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应。 上来时简程枭伸出手让他牵着,闻喃只犹豫了一秒就握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了这条河,抵达对面。 这里没有想象中那么荒凉,至少能看到路,一条平坦的小径,在杂草中踩出来的,还是泥土,幸好这几天没有下雨,路面结实干燥。 夕阳渐渐要湮灭在地平线,此刻安静无人的野外就显得有几分恐怖。 绕到山坡背阴处,光线彻底暗下来,树影幢幢,简程枭走路时没有声音,低着头时偶尔难以察觉他的存在。 闻喃依旧走在后头,两只手紧紧牵着。不知不觉中,时间在流逝。 他中途回了何祁润的信息,按照简程枭那个很傻蛋的理由回复。 日头已经西斜,从下午变成了傍晚,风大了些,凉意加重。 简程枭走得不紧不慢,袖口处传来沉稳力道,闻喃跟着他,渐渐的,两人并排走在一起。 绕过小坡,夕阳重见踪影,前方开阔,柔亮刺目的橘红笼罩着少年身躯,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光,整个人沉浸在流转的余晖里。 闻喃觉得自己大概很久都不会忘记这个画面。 “可以了。” 简程枭突然说道。 闻喃没看清前方有什么,他下意识地说道:“什么?” 简程枭示意他抬头,看向前方:“日照金山。” 抬头看,在坡的对面,隔着很远的路程,有好几座山。落日斜斜的从西边坠下,已将半张脸没入了远处山峦的绿色屏障,归巢的飞鸟掠过稀疏的云絮,落木松风阵阵的枝头,惊起绿叶摇动。 一阵阵余晖的光斑,在地上砸碎,散成一片金屑夕。照辉映下的山脉,反射出金灿的光芒。 巍巍梅里,日照金山,霞光尽染,云朵漫卷,去殉落日。 难得应景。 “大老远来这看日落。”两人找了处地方坐下,闻喃嘴上嫌弃着,手却很诚实地拿出手机拍照。 看不到火车,那就来看黄昏。 他的侧脸融入余晖,镀上一层光,像是融入在了这片山峦中。 太阳极力凝聚着光芒,把那鹅黄烧成鲜红,如烈火,如鲜血。 简程枭看着他,一瞬的怔愣了下,他低下头,缓缓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举起手机朝着旁边那人拍下。 快门键一按,“咔擦”一声响起。声音不大,但能听得见。 闻喃瞥过头看他,“你干嘛?” 简程枭动了动嘴唇,还没张口说话就被闻喃下一句卡住了。 那人闷闷吐字:“你不是没带手机吗?” 简程枭眨了眨眼:“刚摸口袋发现的。” 蹩脚的理由。 “呵。”闻喃看着他那副冰山脸,说起谎来挺有一套的。 两人就这么看着远处的天,风吹起鬓角的额发,简程枭突然开口:“你知道电车难题吗?” “什么?”闻喃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识地回答后又赶紧打圆场:“电车失控,拉杆选择救5人还是救1人的实验悖论?” “嗯。”简程枭收起手机。 “它探讨了牺牲小部分的人来拯救电车上更多人性命的可容许性。从任何角度上来说,选择哪个都要背负上罪恶感。如果是你,你会选择谁呢?” 从一个功利主义者的观点来看,明显的选择应该是拉拉杆,拯救五个人只杀死一个人。但是功利主义的批判者认为,一旦拉了拉杆,你就成为一个不道德行为的同谋,需要为另一条轨道上单独的一个人的死负部分责任。 “为最多的人提供最大的利益。”闻喃没犹豫,因为二选一无论是哪个选项拉或不拉都要背负道德主义的制裁,在这种都要违背道德主义的前提下,更好的方案就是满足功利主义。 “那你呢?”见简程枭迟迟没回答,闻喃也跟着问他。 “和你一样。”他静静地开口,给出答案。 不知坐了多久,太阳缓缓落下,余晖跟着消失,橙红色的天变了颜色,逐渐暗淡。 天快要黑了。 四周都是杂草,细轨在不远处静静躺着,偌大的南望坡上,只有两个少年。 风大,闻喃吹的不舒服。 他站起身道:“简程枭,很晚了。” 简程枭打量着周围,跟着站起来。 “那我们回去。” 他们沿着桥走回去,黑夜降临的很快,两人走的不紧不慢。 简程枭停下脚步,朝他再一次伸出手。 “干嘛?”闻喃发出疑惑的询问。 他右手再度向他伸几分,示意道:“牵手。” “哦。”闻喃不明所以,还是照做了。 又走了一两分钟,他低头看着牵在一起的手,想到了什么,嗓音里带了几分笑意。 “简程枭,你不会是害怕吧?” 荒芜的野外,漆黑的傍晚。他还有这种闲心去调戏,闻喃都觉得自己没事找事。 他本来都认为简程枭不会回答,但没想到那人还真点了下头,表情淡淡的说:“嗯,有点。” …… 虽然夜晚黑,但闻喃没眼瞎。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看,他都看不出简程枭哪里害怕了。 又走了一会,闻喃发现这和来时的路不一样。 他又开口道:“你确定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简程枭淡然道:“不知道。” “你第一次来?” “嗯。” “那从车站走到这里,你都是瞎走的?” 简程枭:“凭感觉走。” 来的时候凭感觉,回去的时候也凭感觉。 “……” 闻喃嘴角抽了抽:“那你的意思就是说,现在我们两个人,在一个陌生荒凉的野外,找不到回去的路?” 简程枭:“嗯,差不多。” “你妈…”闻喃出口下意识的想骂人,咽了咽口水,不掩惊恐。 弄清楚这个事实,闻喃同简程枭对视着,彼此沉默。 找不清回去的路,两个人就跟瞎子摸灯一样看见路就走。 闻喃想,他也不会忘记这个画面。 走了许久,一直到天黑,他们才看到远处的灯火。 是个城镇。 这里不知道是哪,他们没来过,很有可能是城市边缘,街道都略显破旧,少见高楼大厦,陌生的公交车穿梭在路上,商铺都是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牌子。 马路两边杂乱摆着,很多路边摊。街头有很多小商小贩。还有刚从工厂下班穿着制服的男女同他们擦肩而过。 闻喃和简程枭站在路边,中午没吃饭的缘故导致他现在有点饿,见简程枭拿出手机就要打车,他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无精打采的说:“先吃饭吧。” 简程枭转头看他:“你饿了?” 闻喃恹气道:“废话。” “那行。”简程枭关掉手机,闻喃背着的是他的书包,因为两人出发前没什么要拿的,他就一部手机,简程枭一个关着一本书的书包和一部藏在口袋里的手机。 “去吃饭。” 拉面馆内。 橙色灯光温暖,晕染出一丝柔和。闻喃咽了口唾沫,捧起碗喝了口汤,满足地仰起了脸。 简程枭掰开筷子把自己面上两片厚厚的叉烧肉夹到他碗里:“快点吃吧。” 闻喃愣了一下,随后默不作声的把肉夹回去一片。 简程枭动作顿住,从面碗里抬起头看着他。 “吃不完这么多。”闻喃小声说,“而且怕你又说人情。” 简程枭没说话,而是夹起他刚刚放过来的肉送到嘴里。闻喃注意到,他的面部柔和了许多,不知道是灯光的原因还是什么,至少看着不再那么阴沉。 两人安静地吃着面,夜晚充斥着暖黄的光,玻璃窗外城市亮起点点灯火。繁华纷乱,唯独这一处,在面碗升腾的热气熏染下,莫名透出了几分温馨。 吃完后,在路边透了气,简程枭才在手机上打车,大概等了七八分钟出租车才开来。 等司机开了导航,他们才发现,这里离市中心其实并不远,至少定位到学校的路程才四十多分钟。 司机话少,专注地开着车,时不时注意查看着路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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