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别怪他,他只是,只是还走不出来。”何文侧头看向他,眼里明明辍着泪,却始终没有落下,“所以,你不用担心他真的缠着你,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没有人能替代阿衍。” 苏未屿沉默地摇了摇头,他并没有真的怪过尾狼,无论如何当初如果没有尾狼,很难想象他现在会不会就是另一个陈衍。 “谢谢,今天喊你过来,一个是想你帮我劝劝他,让他别再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还有其实也是我的私心,这些事情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我以为会就这么压在心底一辈子。但看到你的时候,其实我也恍惚过,是不是阿衍回来了,所以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把事情给你解释清楚。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第二次见面,我就把心里藏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全告诉了你?”何文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刚刚被烫出来的小红点。 苏未屿看着何文:“不会,有时候很奇怪,人反而会对陌生的人更有袒露心声的勇气,或许是觉得,萍水相逢,反而不会有牵扯。”他顿了顿,“所以,你是准备离开芜城了吗?” 何文没有回答他,只低着头自嘲似的笑道:“我已经三十岁了,到现在却仍然什么也没有。你不一样,你还很年轻。我不清楚你有过怎样的过去,但对你来说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所以,你别觉得尾狼帮了你,你欠他的,就为难自己陷在他强加给你的意义上,你要去过你自己的人生,你不会是陈衍,总有一天,他会走出来的。” 苏未屿抬头看向小区大门,看到一对老夫妻搀扶着走出去,突然问何文:“陈衍爱过尾狼吗?” 何文哑了哑,实话实说道:“我不知道。” “那你呢?”苏未屿又问。 何文说不出话来,只抬头瞳孔微颤地看向苏未屿,随后转头躬身把脸埋进手里,笑出了声,那笑里却没有一点笑意,苏未屿只听出了无奈和悲戚。 苏未屿站起身:“我还是不上去了,我不是陈衍,没办法劝他什么。”他低头看着何文轻颤的肩膀,叹了口气:“如果要走,就别回头了。” 说完,他大步往外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道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他面上还带着些醉意,步子缓慢地走到坐在花坛上发呆的人面前。 “坐在这干什么。” 何文怔怔地抬起头,他脸上还带着些潮意。 尾狼皱着眉头抬手抹了抹他的眼角:“你拿我手机给他打电话了?” “嗯。”何文回了神,有些落寞地垂下眼。 “多事。”看着神色愈发黯然的何文,尾狼心里的烦闷更甚,“走了,上去,我饿了。” 何文有些讶然,又抬起眼看他,想说什么又止住了,他站起来点了点头:“那我给你做碗面吧。” 尾狼跟在何文身后上楼,很久才轻声回了个“嗯”。
第56章 从尾狼住的小区出来后,苏未屿按照原来的打算去了他住的老公寓。 虽然已经到了中午饭点,但他却没觉得饿,手机里有两条未读信息,都是温淮骋的。 他没有打开看,进了屋子后就进了卧室,坐在床上回想这一上午的事情,尤其是刚刚听到了何文讲的那些事。 他想到陈衍,想到他惨烈的结局,竟也觉出一丝感同身受的悲凉。苏未屿抬脚踩在床沿上,用手抱住腿,然后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他问何文陈衍有没有爱过尾狼,但这好像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情。 对于那时候深陷泥沼的陈衍来说,尾狼大概是绝望的生活里唯一出现的希望,他应当是爱过尾狼的,哪怕那种爱并不纯粹,甚至可能更多地来自于一种无法拒绝的依赖。 尾狼于陈衍,大概就像温淮骋于苏未屿一样的存在。 只不过,陈衍在遇到尾狼时,破碎得更为彻底些,以至于,尾狼竟然也没能留住他。 虽然苏未屿不认识陈衍,但这个人的命运却好似在冥冥之中与他有着细细缕缕的联系,在听何文讲他的故事时,苏未屿也会有某一瞬间觉得,自己会不会就是这世界上的另一个陈衍。 听到何文说陈衍最后回来和那个人同归于尽了的时候,他好像眼前也出现了一片大火,有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像一朵凋零的花,在火光里倒下。 他当时心里闪过一丝说不上来的难过,却说不出为什么。 但是现在坐在这间空房子里,侧头看向床边柜子最下面的抽屉时,他突然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他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陈衍要回来,为什么他要抛弃重新得到的温暖,回到过往的黑暗之中了。 因为习惯。 他已经习惯了被那个人掌控住的人生,习惯了接受生活的无望,习惯了自我欺骗人生就是这样,他已经因为习惯,而无法回归到另一个世界。 一旦他离开了这个他所习惯的环境,进入到一个真正的充满爱和希望的新环境里,他就会突然意识到过往的自己究竟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炼狱里,这种突然的转变带来的醒悟,伴随而来的往往是更深的绝望和痛苦。 他会觉得,自己是配不上这样的世界的。 所以他只能回去,选择继续或是彻底结束。 苏未屿的手在发抖,熟悉的窒息感再次席卷他的脑海,他双手握住自己的喉咙,五官因为心底蔓延而出的恐惧和窒息带来的痛苦而皱在一起。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苏未屿在心底既绝望又痛恨地大喊。 明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了。 他整张脸因为痛苦而涨红起来,他艰难地往床头挪过去,颤抖地用手打开了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摸出那把匕首,然后粗暴地捋起袖子,在自己的左手小臂上狠狠划了一刀。 随着鲜血从伤口溢出,刀伤带来的疼痛感渐渐升起,喉间的紧涩一时得到了缓解,他立刻躺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有水珠滑落太阳穴,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额间的冷汗凝蓄而成。 但这还不够,他自虐似的握紧受伤的那只手的拳头,牵动着伤口裂的更大,流出更多的血,手臂因为疼痛而发颤,手背上青筋跳动,显示出此刻手的主人正在忍受怎样的痛苦。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出血,染红了一大片被褥,苏未屿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手臂已经因为出血过多而有些发麻发凉。他抬起手,冷漠地看着那道伤口,血顺着手臂流到衣服上,苏未屿就这样看着它流血,然后才慢慢地抬手按住伤口,从床上起来进了卫生间。 因为慌乱他刚刚下手有些重,伤口虽然不算深但被划得很长,几乎蔓延到了手背处,让想到明天还要见温淮骋的苏未屿一下犯了难。 他熟练地给伤口上好药绑上绷带,然后看着一片狼藉的被褥叹了口气。 不能再想了,他告诫自己。 他不能再回到从前的生活里,他也不会是陈衍。 晚上回到小公寓的时候,苏未屿只觉得浑身无力,他这一整天只吃了一顿早餐,中午的时候又流了不少血,多少是有点气血不足了。 温淮骋又给他发了不少消息,他回来的路上还想着要回,但一回到公寓沾上沙发他就睡着了,再醒过来时,是被温淮骋打来的电话叫醒的。 “喂?”他刚睡醒,嗓子还有些哑,带着浓浓倦意。 “怎么这个时间在睡觉?”温淮骋问, “下午出了趟门,回来有点累。” “嗯,吃饭了吗?怎么一天都没回消息?”温淮骋迟疑了一会儿,“你没出什么事吧?” “啊。”苏未屿心下一凛,吓得从沙发上坐起,结果没注意用伤着的手撑了一下沙发,痛呼出声。 那边温淮骋语气一下急切起来:“怎么了?磕着了?” 苏未屿疼得厉害,但怕温淮骋担心,就顺着他说:“嗯,起来没注意撞了下茶几。” “你在客厅睡的?”温淮骋莫名心里有些不安。 “嗯,靠着沙发没注意就睡着了。”苏未屿站起来去开了灯。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过来一趟吧,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没见着你总觉得空落落的。” 苏未屿当然不可能现在见到温淮骋,在学校保持距离还容易些,在家里两个人搂抱亲热的话,手上的伤是绝对藏不住的。 他只好故作轻松地开玩笑:“你也太粘人了,明天不就见到了,别再多跑一趟了。” 苏未屿又劝了几句,温淮骋只好作罢:“行,你刚刚还没回答我,吃饭了没。” 他看了眼干干净净一天都没起火的厨房说:“吃了,做了面条。” 苏未屿又转开话题问他早上考得怎么样,温淮骋简单讲了讲,说是题目还不算太难,两个人又闲唠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苏未屿从沙发边的塑料袋里拿出在老房子换下的染了血的衣服去阳台晾上,然后去了趟厕所,一开灯就被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吓了一跳,心里再次庆幸还好今天温淮骋没在。 他低头看了眼左手手背,手腕以上被他用纱布缠了好几圈,手腕到手背的伤口不好再缠起来,他只好贴了好几个创口贴上去,这样的话,把袖口拉得下来一些,看着就没那么明显了。 回到客厅后,尽管很疲惫,但他还是给自己做了碗面条,心想,这样的话刚刚的话就不全是骗他的了。 第二天苏未屿有意地和温淮骋保持了身体距离,尽可能地避免了一些肢体接触,但好在临近期末,课业繁重,温淮骋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只偶尔会问他是不是睡得不太好,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让他不要为了学习不顾及身体。 苏未屿本以为这个期末就会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但显然,有人并不想让他过得太舒服。 周六早上,他一走进教室,就感觉身上落了好几束打量的目光,他抬头望去,那些人便立刻转了回去,仿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但走到位置上,看着左后江凯明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心里一沉,压着声音问他:“你想说什么?” 江凯明没想到他先开了口,明显一愣,又看他表情困惑:“你,昨天没看空间?” 苏未屿皱了皱眉:“我QQ里只有班级群和淮骋一个人,没有加别人。” “奥,对,我忘了,你怎么可能加那些表白墙什么的。”他拍了拍自己的头,然后又为难地看向苏未屿,“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要不你等骋哥回来让他和你说吧。” 苏未屿看向空着的后座:“他去哪了?” “你进来前刚被申辉叫走。”江凯明说,“你,你别太在意,谣言这种东西很快就会过去的”说完江凯明才发现苏未屿脸色不对,忙捂住嘴不再说话。 苏未屿听他说完,大概猜到了一点,他脸上血色迅速褪去,连包也没来得及放下,就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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