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休息的客房,李锦程躺在柔软的床上。翻来覆去,心绪混乱,没有丝毫困意。 满脑子都是柏腾为什么没回来,柏腾和谁一起庆生,柏腾现在有没有睡觉,柏腾现在在哪儿...... 不知过了多久,大脑终于疲倦,迷迷糊糊间,李锦程又在想,想到柏腾是不是和林恣意在一起,想到他脖子上的吻痕,想到他们可能接吻,他们可能会...... 困顿的意识突然清醒,李锦程倏然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又燥又热。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想这些不好的事情,况且柏成钰和他说过,柏腾不喜欢林恣意。既然不喜欢,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 李锦程端起桌子上的凉水一饮而尽,蒙上被子紧紧地闭着眼,强迫自己睡觉,企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袋。 倏然间,走廊传来声响,隐隐约约听到有说话的声音。 犹豫片刻,李锦程掀开被子下床,推开了客房的门。 右对面的卧室门开了一条缝,渗出几缕光,是柏腾的房间。 柏腾回来了。 以至于李锦程太高兴,忘记了现在是半夜,忘记了可能会打扰到柏腾休息,也忘记了进房间之前要敲门。 他推开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笑容凝固在唇角。 干净规整的房间,浓重的酒精味,散在床尾、地毯上的件件衣服,格格不入。 而比这些更加突兀的,是床上的得上亲密的两人。 柏腾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头,几缕凌乱的发搭在额头,鬓角被汗水浸湿。白色的衬衫扣子全部解开,露着大片结实的胸膛。 而林恣意陷在柔软的床垫中,下颌线条精致流畅,喘息声很重,露在外的雪白肩颈,印着深一块浅一块的痕迹。 李锦程脑袋一片空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柏腾。 曾经有很多次,他觉得柏腾很陌生。而现在,是他觉得柏腾距离他最遥远的一次。 陌生得他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人,从未见过那副年长温柔的面目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柏腾。 “小朋友,你还要看多久?”林恣意侧过头,眼睛湿润,眼尾泛红,黑色的发铺开在白色床单,似笑非笑。 闻言,柏腾身体一僵,蓦地转头,看见了门口的李锦程。 借着床头台灯的光,李锦程也看清了柏腾的脸。 不知是酒精原因,还是生理作祟。 柏腾从脖根一直红到脸,额角凸着血管。眼睛里是看到李锦程的震惊,以及还未完全消散的情欲。 他下意识张嘴,声音很哑,“小锦程,我——” 李锦程的眼睫抖动,视线从柏腾身上,移到床脚的蓝色盒子上。 盒子被摔得敞开,领带掉了出来,皱皱巴巴地缩在一角。白色的贺卡躺在地板上,似乎被踩了一脚落上了灰,一行字——柏叔叔,生日快乐,显得滑稽又可笑。 李锦程终于回过神,瞬间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后退一步,转身跑了出去。 柏腾是在院子里的木棉树后面找到李锦程的,小孩抱着腿背靠着树坐在地上,脸埋在膝盖里,弯着的脊背随着抽泣声抖动着。 一只脚穿着拖鞋,另只脚赤着。短裤膝盖磨破一块,露着渗着血珠的擦伤。 柏腾弯腰捡起门口台阶下的拖鞋,走到李锦程面前,单膝跪地,轻轻抓住了李锦程的脚踝。 小孩身体明显一抖,没了声音,脚尖绷得僵直。 如此反应,柏腾眼底浮现一丝无奈。把鞋给小孩穿上后,看着他露在发间红透的耳尖,他伸手,指腹碰了下,很烫。 柏腾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吓到了?” 李锦程没说话。 柏腾拾过他的一只手,轻轻攥着,声音哑了些,“叔叔错了。” 见小孩这幅被吓坏的样子,作为失责的大人,柏腾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下意识想去解释,又无法开口。 总不能和一个孩子,说他其实平时不带人回来。 这次是因为酒里被人掺了东西,醒了几个小时的酒没有效果。在林恣意扶他上床那刻,所有的理智瞬间瓦解。 其实这件事,无非就是不应该的事,被不应该的人看到了,主观上没有谁对谁错。 而李锦程何尝不知道这一点,柏腾没有错,也没有必要和自己道歉。 是他没有礼貌,擅自进了不该进的房间,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对一个不属于他的人,产生了想要独占的自私念头。 李锦程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满脸都是泪水,打湿的头发一缕一缕黏在额前。 陌生的柏腾消失不见,眼前又是熟悉的柏腾。 温柔,成熟,年长,在他面前,自己永远是个孩子的柏腾,咫尺远近却永远碰不到的柏腾。 在十八岁这年,这个只有星星没有月亮的夜晚,李锦程第一次体会到。 暗恋一个人,把一份感情藏在心里,是件如此痛苦的事情。 可这些痛苦下掩着希望,在看到柏腾时,还是好喜欢他,这份心情,永远干净如初。 李锦程看着柏腾握着他的手,没收回,喊声:“柏叔叔。” “嗯?”柏腾不自觉收紧手,安抚似地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李锦程垂眼,视线落在他手臂上还未消退的咬痕。想起刚才见到的场景,心有片刻的窒息感。 他抿紧唇,左脸的酒窝愈发得深。尔后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就那么瞅着他,声音小,却清晰:“他是你的爱人?”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突然被问到的柏腾一怔,思索几秒,虽然这个答案有损他在小孩眼里形象,还是如实说:“不是。” “柏叔叔喜欢他?” “......不喜欢。” 听到这个答案,不知是否夜色太暗让他看错,小孩似乎唇角微微翘了下,仅仅是一秒钟,又消失不见。 李锦程揪着地上的草。薅了几株后,又抬头看他,声音闷闷地:“不是爱人,不喜欢,为什么柏叔叔,要和他做那种事情?” “......” 柏腾被问得哑口无言,后颈发麻。 他一时都不知道是该先回答这个直言不讳的问题,还是夸小孩的口语什么时候这么清晰利索了。 半晌,愧疚难堪的大人说:“以后不和他做了。” “不和他做,要和谁做?” “......谁都不做。” 听到这个答案,似乎李锦程还是不满意,皱起秀气的眉,认真说:“还是要做的。” 一口一个“做爱”,把柏腾都给说懵了,竟问他:“我和谁做?” 李锦程的耳朵红红的,望着柏腾,亮亮的眼睛里小心思一览无余,“要和喜欢的人。” 有风吹过,将几根头发丝吹进小孩眼里,扎得他半睁着一只眼。 柏腾垂眼看他,伸手将头发拨到一边,喉结动了动,声音很低,却温柔,算是回应:“好。” 听到这个回答,李锦程郁闷委屈的小脸,总算是有了些许笑意。
第三十章 小心肝 得到这个回答,李锦程郁闷委屈的脸,总算舒展了些。他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抹了把脸。 “对了。” 李锦程站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袋子,拿出那枚刻着他名字的口琴。 他轻轻呼了口气,放到唇边吹奏起来,是一首简单的生日歌。 口琴声在静谧的黑夜中悠扬清脆,再寻常不过的曲调,显得尤为好听。 一曲终了,李锦程对柏腾说:“柏叔叔,生日快乐。” 柏腾心口热热的,他勾起唇角,伸手揉了揉李锦程的头发,“谢谢小锦程。” 李锦程顺着眼,看到他手腕上的表盘,已经凌晨五点钟。 他闷闷地说:“生日过去了,已经第二天了,要是今天就好了。” “那就当做是今天。”柏腾笑得温柔,“其实叔叔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既然小锦程希望是今天,那就是吧。” 李锦程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也可以吗?” 柏腾应了一声,脱下身上的外衣,裹在小孩身上,“外面冷,先回房间休息,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 李锦程被柏腾牵着往屋里走,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 “柏叔叔,我......” 李锦程抿了抿唇,看了眼楼上柏腾卧室的窗户,没说话。 柏腾又拽了拽他的手,还是不走。 看着他回避的眼神,柏腾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愧疚又漫上心头。 柏腾又对李锦程说了声抱歉,他弯下腰,轻声说:“林恣......他已经回去了,以后也不会过来了,进去吧,乖。” 被识破想法的李锦程,愈发羞愧难当,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让柏腾赶走了林恣意一样。 可他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冒失的闯入者。 他不愿见到林恣意,并不是因为柏腾的缘故,他从未想过自己对柏腾的这段感情会有什么回应。 所以他并不是讨厌或者害怕林恣意,而是心虚。 林恣意那双漂亮的眼睛,能看透自己对柏腾所有的心思......以及自己对他的一点点嫉妒。 以前的李锦程,从来没这么多的情绪,内心像一张单色纸,连喜悦或者难过的情绪都很少。 遇见柏腾以后,这张纸被水彩涂得斑驳复杂,色块乱糟糟地交叠在一起,不留神间还会被颜料浸破个洞,难以修补。 李锦程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他却没有办法。 给小孩拿了身干净衣服,处理好膝盖上的擦伤后,柏腾回了房间。 他伸手按开灯,房间空无一人,只留床单上的痕迹。脑中闪过两个小时前的场景,最后定格在李锦程惊恐的脸上。 这会儿柏腾彻底清醒了,眉间敛得很深。他把床单掀起扔到地上,拿过桌上的烟,点了抽着。 燃出的烟掩着他眼底的情绪,半晌,他重重地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火星还未完全燃尽,柏腾看着那微弱的光一点一点殆尽。 他此刻很后悔,不是后悔被李锦程撞见这件事,而是怕自己以身作则,做出了错误的示范,会影响到小孩。 想到那时电脑上的浏览器记录,播放了三分之二的男性色情视频;李锦程和周榕的来往,被拍到的算得上亲密的照片...... 柏腾闭上眼,伸手捏了捏鼻根,轻叹口气。 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柏腾睁眼,眼睑被眉骨压出一条折痕,眼神有些冷锐。 他拿过手机接了电话,声音很低:“有什么事。” “出来。”林恣意的声音有点冷,“我没走,在车上。” 浓厚的黑夜渐渐变薄,远处泛起一抹鱼肚白。 林恣意一只胳膊搭着车窗,指尖夹着香烟。 见柏腾来,他冷笑着说:“我被你按着操了一顿,还被你赶出去,柏腾,我未免太可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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