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走神,就频繁弹错音。 好在今天苏沁晗要去一趟广播台,舞练了半节课不到就先行离开。黎棠一个人在偌大的教室里练琴,累了就发会儿呆,看窗外的树和云。 让他想起小时候在老师家弹琴,同样的二楼,望出去是差不多的高度,类似的窗景。 那时候他总是在想,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呢,今天也会穿漂亮的裙子吗? 当年为讨张昭月欢心,黎棠曾学着弹过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张昭月很喜欢这部电影,经常在家里播放蓝光碟,黎棠也跟着看过几次,每到男女主角的亲热戏,张昭月都会用软的手捂住他的眼睛。 想着当时的情景,手指在琴键上起来,泉水般清澈的乐曲流淌而出。 到高潮部分,黎棠忘记谱子卡壳,忽闻一阵拍掌声,扭头看去,是周东泽站在门口。 他笑着走进来:“原来你钢琴弹得这么棒。” 黎棠不敢当:“没有,错了好几个音。” “你太谦虚了。”周东泽说,“我小时候也被我妈押着去学过一阵子钢琴,实在没兴趣,也没那天赋,我爸每天拿根鸡毛掸子看着我练琴,我坐那儿弹着弹着就睡过去了,学了一个学期,连首《小星星》都弹得磕磕巴巴。” 黎棠颇有同感:“乐器的入门总是很枯燥的,我小时候也讨厌练琴。” “听呢,不讨厌吧?” “当然,钢琴曲都很好听。” “那我这礼物算是没准备错。”周东泽从校裤口袋里摸出两张门票,“星期天,叙城音乐厅,钢琴演奏会,有没有空赏光?” 黎棠愣了下,看一眼那门票,是一位知名钢琴演奏家的演奏会,放在首都一票难求的那种。 他不知该不该应,讷讷道:“这票,花了不少钱吧?” “你就说有没有时间好了。”周东泽说,“上回答应过帮你补过生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想来想去,只有这个不出错。现在看来果然选对了,你琴弹得那么好,一定更懂欣赏。” 面对周东泽近乎殷切的目光,黎棠有种进退两难之感。 他也并不是非常迟钝的人,先前周东泽送他玫瑰花,打篮球时让他去场边休息,运动会给他安排广播台的轻松工作,这些事已经让他有所察觉。而且上个星期,周东泽还因为担心他说了那么长一番话。 黎棠眼里的周东泽一向温和有礼,对同学朋友也慷慨厚道,说那些无异于编排蒋楼的不是,若非真的担心,他一定不会在背后“嚼人舌根”。 黎棠领他的情,也真正把他当成了朋友,只是两个人私下约着去听演奏会,还是以补过生日的名义,实在有点超过了。 他并没有想和周东泽发展那样的关系。 可是黎棠最不擅长的就是拒绝,小时候因为没时间拒绝了同学的生日宴邀请,晚上都会辗转难眠,唯恐那位同学难过伤心。 何况还是如此真诚的,只对他一个人的邀请。 周东泽又把票往前递了递,正欲再说什么,门口传来叩门的声音。 不轻不重的三下,教室里的两人齐齐望过去,来人也穿校服,外套拉链没拉,里头只穿一件白T,高瘦身形歪靠着门框,面上带笑,眼神却平静得发冷。 “黎棠。”蒋楼说,“英语老师找你。” 作为体委,周东泽跑到这里算是擅离职守。 于是他暂且跟黎棠道别,先行回操场。 走到教室门口,周东泽的脚步放慢些许,目光在蒋楼身上多停留一秒,擦身而过时撞了下蒋楼的肩膀,不知是否有意。 黎棠对门口的动静全无察觉。 他收拾琴谱,把钢琴盖上:“老师找我做什么,去教室还是办公室?” 无人应答。 疑惑地看向蒋楼,他人已经走了进来,站在距离黎棠不到半米的地方,嘴角下落收了笑容,视线直直落在黎棠身上,莫名有种审视的意味。 让黎棠心慌:“怎,怎么了?” “老师没找你。”蒋楼说,“我骗你的。” 黎棠一下便明白了:“……你听到了?” 听到周东泽的邀请,也看出他不想去,所以在帮他解围? 蒋楼没有回答,而是对他说:“不可以三心二意。” 原来不是。 可是…… 黎棠更疑惑了:“什么三心二意?” 蒋楼语气平淡地说:“他在约你。” “是啊,怎么了吗?” “他对你有好感。” “……你恐同?” “我说了,不要三心二意。” 黎棠其实不太喜欢这种“你只管问我看心情回”的聊天方式,连续几个问题被忽视,脾气好如他也不禁有些生气。 加之那个意义不明的“吻”,还有蒋楼似是而非的态度。每当他因为一个亲密的接触,一句暧昧的话语欣喜不已,深夜又会因为琢磨不出含义而意乱心烦。 “什么三心二意,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黎棠的声音低下去,“我们又不是情侣。” 空气一霎凝固。 黎棠说完就后悔了——这样说未免太直白,甚至像在埋怨。 虽然,黎棠知道自己先前的种种主动表现,聪明如蒋楼一定看出来了。 也正是因为这份心知肚明却不说破,让人备受煎熬。 然而,接下来发展全然出乎黎棠的预料。 “我们不是吗?” 蒋楼仍是那平静的嗓音,却说着足以令人心率加速的话语。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了。”蒋楼看着黎棠,眼神里似有失落和不解,“至少,我没有对你以外的人,做过那些事情。” 作者有话说: 黎棠:这辈子没这么震惊过
第21章 脱敏(二合一) 至少有五分钟的时间,黎棠整个人都是懵的。 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参加某档整蛊游戏。 “我们什么时候……” “恋爱”两个字在嘴里转了个圈,又咽了回去。 他说不出口。 蒋楼垂眸:“原来,你觉得我们不是在恋爱吗。” 那声音听着沉闷,像是受到伤害,进而感到委屈。 让黎棠愧疚感爆棚,心脏脱缰般地狂跳,更加难以静下来思考。 身体里仿佛分裂出两个人格,在进行激烈的辩论。 红方说: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他对你又是亲又是抱,给你买猫耳朵,还摸你的头,这不就是在谈恋爱吗? 蓝方跳出来反对:恋爱,尤其是初恋,是人生中的大事,必须有始有终,怎么能这样不清不楚? 红方叉腰:恋爱指的是两个人互相爱慕的行动表现,只要有行动表现就够了! 蓝方伸长脖子:你也说了互相爱慕,他都没有表达过爱慕! 红方:爱慕要用行动表达,而不是语言! 蓝方:语言的重要性有时候大于行动! 红方:心知肚明不就行了,何必拘泥于形式? 蓝方:这不是形式,这是确定关系的仪式感! 红方:迂腐!又不是结婚,难道要戳章盖印吗? 蓝方:至少要说“我喜欢你,请你成为我的男朋友”吧。 红方:没那个必要,直接开谈! 蓝方:有必要! 红方:没必要! 蓝方:有! 红方:没有! …… 天人交战,两边的拉扯让黎棠陷入混乱的泥沼。 而面前的蒋楼,几乎是逼视着他,等他给出答复。 “等、等一下。”黎棠深吸一口气,缓解紧张的情绪,“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没想明白。” 话音刚落,下课铃突然打响,黎棠受惊似的抖了一下,蒋楼被他逗笑了。 抬手,似要摸他的头,想到两人之间不明朗的关系,又克制地收了回来。 “好,我等你。”蒋楼说。 难得没有老师上课的晚自习,黎棠把看到一半的《基督山伯爵》摊开在桌面,半节课过去,一页都没翻。 他决定从头开始捋。 最初应该是同桌的那一周,蒋楼夸他名字“挺好的”,还看出他想参加英语课代表的竞选,举手替他报了名。 接着,蒋楼将他从混混手里救了出来,他第一次去到蒋楼家里,被告知之前没有其他同学来做客,“你是第一个”。 然后是KTV包厢外偶遇,生日聚会他莫名其妙又跑去人家家里,蒋楼在门口等他,温柔地为他擦去眼泪。同一天,蒋楼告诉他,“你坐在旁边,会让我分心。” 与这些相比,运动会邀请他看自己的比赛,帮他摘掉落在头顶的枯叶,进而发现他在发烧,带他去医务室量体温,为他掰开咽不下去的药……都显得平平无奇。 如今细想,才惊觉有多暧昧,至少黎棠不会和其他朋友这样。 后来,两人愈发亲近。蒋楼会为了他来到吵闹的电影院,会在两个人都转不开身的更衣室里帮他整理衣服……他们还在那里一起“偷听”了关于自己的八卦,也由此得知一个秘密——蒋楼只会为他一个人押题。 亲密的接触更是不胜枚举,蒋楼为他包扎伤口,摸他的头,那一声带着笑意的“笨蛋”,地下拳馆后台的眼泪和拥抱,山脚小屋里鲜血味道的碰撞……看似都是他主动,其实每个关键时刻,都是蒋楼先向他靠近。 黎棠缓慢地垂低脑袋,脸埋进书页里。 一种迟来的,让人心神战栗的巨大喜悦席卷而来,他想,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不由得想起周东泽说过,这些年来没见过蒋楼主动去接近谁。 而任何行为都有出发点和动机。 那么蒋楼的动机,便是和自己一样,无法抗拒地被吸引。 摸出手机,在课桌底下摆弄。 黎棠的脸还是烧得厉害,磨蹭半天,发出去一个猫猫发呆的表情。 一分钟不到,蒋楼回过来猫猫托腮的表情。是前几天黎棠给他发过的,没想到他存了下来。 黎棠抿唇笑了一下。这表情包和蒋楼实在不搭,因而有种奇妙的反差萌。 他问:上自习怎么偷玩手机? 蒋楼回复:你不也是? 黎棠又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蒋楼反问:你不信? 怎么会呢?黎棠想,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么愿意相信。 于是黎棠换了个问法:那你拒绝其他人,是因为我吗? 蒋楼:当然。我从来不会三心二意。 莫名有种被捉奸的错觉,黎棠尴尬道:……我本来也没打算答应他。 接着,蒋楼发来两条消息,清风拂过般的,吹散了黎棠心底最后一丝不确定。 ——那现在可以拒绝他了吗? ——理由是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天晚自习下,黎棠在教室后门等到周东泽,趁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对他说:“抱歉,星期天的演奏会,我想我不能和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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