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谨一看就知道他这个状态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他摘下眼镜,看着谢昱。 谢昱觉得混沌中好似出现了一缕光,他猛地一个激灵,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他回过神,也总算回了魂,这一刻他才真正反应过来,是周之谨到了。 “现在,你可以慢慢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吧。”周之谨重新戴回眼镜,对谢昱道。 谢昱长长吐出一口气,才道:“那,还是去沙发上坐吧,我慢慢跟您说。” 周之谨听完谢昱告诉他的全部内容,对谢昱总结了以下三点: 一、席钧奕没有不在场证明,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伤人,那么询问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但他有精神问题,就算伤人也不会被判刑,只是可能会被送去强制医疗; 二、他会设法去搞清楚伤人案件是什么,并帮忙安排一个律师给席钧奕; 三、以上两点谢昱其实都插不上手。 “你是席钧奕的主心骨,永远别忘了这一点。”周之谨对谢昱说:“尤其在这种情况下,你一定要稳住。” 谢昱闻言苦笑,然后才道:“我知道,我、实在是乱了方寸。”昨天的事他都还没缓过来,这一刻他实在没有办法像往常一样冷静,尤其钧奕还被带走了,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说实话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正常,普通人遇到类似的事都是一样的,你毕竟是文艺工作者,不是法治工作者,你别忘了我还有一个身份。”周之谨道。 谢昱自然知道,否则他不会联系周之谨,正因为周之谨还是刑事犯罪心理顾问,他才觉得这件事只能找他。 “席钧奕和你都是我的病人,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周之谨又道。 然而谢昱得到周之谨的承诺没多久,这起伤人案件就在当晚被人在网上爆了出来,而直到此刻,谢昱才知道受害人是谁—— 张莹,那个采访他的网络媒体工作者。 “席钧奕就是个精神病,他不由分说动手刺了我一刀,他想杀我,他知道精神病杀人是不用判刑的,他就是仗着这一点向我动手的!”网上甚至出现了张莹的视频,她穿着病人服,神情惊惶,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这个视频一出,全网哗然。 本来席钧奕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事就在不断被传播,张莹这个视频一出,谢昱、席钧奕以及谢昱的所有电影包括参演人员都成了暴风雨的中心。 网上的谩骂如火如荼,几乎是一夜之间谢昱就成了姑息杀人犯的刽子手。 谢昱再是心乱也意识到这件事情不单纯了,他刚刚跟周之谨聊过,调查中的案件绝对不可能这么快泄露,这分明是有人蓄意而为。 但他想不通什么人要针对他,或者针对席钧奕? 直到他接到了一通电话:“谢大导演。”对方的声音是谢昱从来没有听过的,沙哑,暗沉。 “你是谁?”谢昱敏锐地察觉到这通来电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 “我是谁你不用管,我要你去谢启明家中取一个U盘,否则,我就毁了所有证据,让你家的美术总监背负杀人犯的罪名,这辈子都不得翻身。” 谢昱拿着手机,只觉得浑身冰凉。 谢启明,正是他父亲的名字。 他终于明白了,不是有人针对他或者席钧奕,而是他们利用诬陷席钧奕来威胁自己,想要得到他父亲和母亲的研究资料。 “限你三天内交给我,否则,你就永远都不可能帮助席钧奕洗清嫌疑了。” “等一下,你们会不会弄错了,如果你们想要的U盘不在家里呢?那我岂不是永远都做不到你们要我做的事?”谢昱会这样问很正常,他父母的研究保密程度都是国家级别的,那么高的保密级别怎么可能将U盘放在家中? “红色的U盘,在你父亲书房的保险柜里。”对方却没有说更多,只将U盘的特征和位置告诉谢昱:“还有,这件事你不准告诉任何人,但凡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么证据也将被我们销毁,你自己想想清楚该怎么做吧。” 话音落下,就听“嘟”的一声,通讯切断。 谢昱再打回去,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
第77章 工具人 第二天谢昱回去之前给父母去了电话。 可惜电话不通。 谢昱不清楚父母那边的情况,也不清楚为什么U盘会在家中。 但他的确知道保险柜的密码。 于是他还是回去了一趟,他打开保险柜,真的见到了那个U盘。 谢昱将U盘捏在手里,他不确定这里面的内容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不该交出去。 如果是假的,那么即便交出去,对方也没可能把证明钧奕清白的证据交给他。 谢昱最终还是将U盘取了出来,然后就去了一趟派出所。 二十四小时已经到了,可是由于张莹的指证,加上据说那把刀上确实有钧奕的指纹,因而钧奕已经被送去医院做精神鉴定了,鉴定过程中禁止会客,谢昱扑了个空。 回家的路上他接到了席院长的消息,谢昱只能如实将发生的事告诉给了席院长,U盘那段不能说,他只说已经找人帮忙了,一定不会让钧奕有事的。 谢昱是个导演,他在接到电话那一刻得到了解答——一切悬念幕后的原因。 他一步一步反推。 席钧奕被诬陷之前,因为幻觉而失踪,而引发他幻觉的人,是张昌益——说明那些人早知道张昌益和席钧奕的关系——更说明了很重要的一点,那个张昌益不是来自钧奕的臆想,而是真的。 那一晚,席钧奕根本就没有进入幻觉的征兆,唯一让他进入征兆的人物,就是真的出现了张昌益,才会如此。 谢昱能够笃定这一点,就是因为他此前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和钧奕在一起,他了解钧奕的一切。 再往前,那场直播,现在看来,显然也是有预谋的,因为受害者是张莹——张莹如今一口咬定钧奕不放,正是因为直播中的刷屏,也让张莹被席钧奕攻击显得有理有据——当然她可以被任意精神病患者攻击,或者身为精神分裂症的钧奕可以挑选任何人——但只有张莹,才能前后衔接,让不知情的人都先入为主以为钧奕攻击她是出于某种泄愤或者报复。 那么再者就是钧奕个人的情况,对钧奕的情况了如指掌的人,以及知道他在瑞典为了治病的人——谢昱将范围缩小到了少数几个人。 还有,知道他和钧奕回国日期的人寥寥无几,他还记得钧奕说过有人盯着他。 最后一点是关于他自己的,他父母从事的工作保密性质很高,作为他们的子女,他回国时也接受过审查,可是如今有人利用钧奕来威胁他达到目的,这就说明了他和钧奕身边包括他父母身边早就被人渗透了。 父母身边的情况他不清楚,可是,他自己身边有些什么人,他却是清楚的——尤其他曾多次为了钧奕的事询问过一位未曾谋面的侦探,以及,将他介绍给自己的陆明——从他进入学校第一时间就认识、多年来一直以好朋友的身份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他也是在瑞典观礼的人,和珀森教授以及他的父母全部都接触过的人。 还有路笙。 路笙为什么会在他母亲去大学演讲的时候也在那里? 路笙又是谁? 谢昱越分析,越冷静。 他在一步一步推演的过程中,就已经大致看清楚了整个故事的全貌。 他没有回家,而是给陆明拨去了一通电话。 无人接听。 谢昱垂眸,忽然想到一件事。 陆明曾经陪着他盯梢,席钧奕回家当天,他让陆明跟着出租车询问出发地,陆明当时说的好像是:“司机说席钧奕是在第六医院上车的,那不是精神病院吗,他是不是在那里看护什么亲人?” 这是陆明说漏嘴,还是他本来就知道席钧奕的父亲就是精神病患者? 陆明一直自嘲说他是“工具人”,会不会就是他在不断暗示自己? 谢昱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动手拆屏风上那一层薄薄的泡沫纸。 果不其然,他在屏风的底座上发现了窃听器。 难怪,张莹的视频会这么快传到网上,跟着,就是那通电话。 因为他们提前知道了周之谨的介入。 这或许导致他们的行动也被迫提前了,原本他不该接到那通电话的,至少不会在钧奕才刚被带走之后。 但是整整三天,谢昱始终联系不上自己的父母。 这让他意识到或许研究院也遇到了什么事,或许U盘里的内容是真的。 三天后,谢昱果然接到了电话,对方让他用邮件的方式寄出那个U盘。 “不行,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可能邮寄给你们。”谢昱一口否决:“如果你们不打算亲自来取,那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对方有需求的时候,谢昱反而有了谈条件的筹码,他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拒绝。 毕竟,电影都得这么拍,观众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难道不怕证据被毁掉吗?” 谢昱却不接话,还是道:“你们想要,就亲自来取,否则,就算了。” “哼,好,我答应你,你可别耍花招。” 这之后谢昱出了门,去的还是派出所。 他尽量做得如同前两天一样,故意没去动窃听器。 去派出所也提前联系,只说询问席钧奕的情况,当然是为了说给窃听器对面的人听的。 但实际上他去派出所是将自己被威胁的情况告知了警方,包括之后交易的时间和地点。 公安立刻引起重视,迅速派人提前去到交易地点埋伏,同时紧急调查谢昱报的那几个人名。 可是当约定的时间到来,却没有人出现。 谢昱的心在那一刻完完全全沉了下去。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这三天他想过很多很多次。 他也想过将U盘交给对方的后果,可如果U盘的内容是真的,那么里面涉及的就是国家机密,一旦交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不能这样做。 孰轻孰重,理智上非常容易判断。 可是在心理上,他一直犹豫不决。 如果拒绝对方的提议,那么便是他亲手将自己的爱人推至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当晚他就做起噩梦来。 他梦见钧奕在医院里被医生用点击反复治疗,他梦见钧奕在喊冤,他听见钧奕反复叫自己的名字。 谢昱从噩梦中惊醒。 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外面鞭炮声响了起来,谢昱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除夕。 明明和钧奕商量好怎么过年,没想到…… 连续三年了,他竟然都不能陪在钧奕的身边。 本来他们以为今年是能够一起过除夕的,红纸都已经买好了,原本他们应该在一起说说笑笑剪窗花和贴福字的,他们应该一起包饺子、守岁,一起倒数并祝福对方“新年快乐”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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