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馨的举动引起了所有老师的关注。 她是轻微自闭症儿童,因为保姆照顾不力、父母忙碌和老师疏忽,情况迅速恶化,在幼儿园里受到了严重的欺负,被发现之后才转送到这里的,但是小孩并没有好转,幸运的是也没有恶化。 她每天的活动都非常规律,老师尝试过干预,无一受到了剧烈的拒绝,这是第一次她的行动超出了她的日常。 小姑娘的手里握着儿童钢片琴的音锤,递给了简一鸣。 “敲。”女孩子的声音清脆如同水滴击石,叮咚作响。她见简一鸣没有反应,再次用力地拉拉他的衣角,说:“敲。” 就像有烟花在简一鸣的脑海中绽放,他兴高采烈地接过音锤,抱出那台简单的钢片琴,为他的小姑娘敲击一首《小星星》。 “不对。”馨馨说:“上次那个。” “上次就是《小星星》。”简一鸣说着还重新敲《小星星》的几个音,但是并没有获得小女孩的认同。馨馨坚持否定:“不是这个,上次那个!” “上次那个!” “上次那个!” 简一鸣愣住了。 这次和上次有什么区别? 上次是《小星星》,这次还是《小星星》,那几个音来来回回没有变化,那么区别在哪里? 简一鸣重重复复敲钢片琴,小姑娘没有一次满意,她比小宝有耐心,没有发脾气,却像个最严厉的老师,坐在简一鸣的钢片琴面前,一次又一次地说:“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上次那样的,上次那样的!” 老师们也纷纷给出自己建议,但是小姑娘都没有满意。 馨馨最后嚎啕大哭:“星星、星星没有了!没有星星!” 简一鸣手足无措。 ---- 作者有话要说: *百度百科以及各种来源的数据,老贝他没有160 *轻度自闭症是网上查资料看到的,请勿完全对照现实。
第45章 简一鸣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馨馨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直打哭嗝。 “吓到了吗,一鸣?”魏老师过来看他。 简一鸣像只麻了爪的鸡,僵直不知道怎么办,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孩会哭得这么厉害,声嘶力竭,三个老师都哄不住。 魏老师安慰他:“孩子们大概是有些敏感,不是你的问题。” 简一鸣想起以前听于女士说过,他小时候是一个很难带的孩子,总是在哭,动不动就扯着嗓子哭,年纪太小,话都不会说,大人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有小孩哭得停不下来,哭多了就开始生病,一度让他们简一鸣会养不大。 那个时候唯一能让简一鸣安静下来的就是妈妈的哼唱,可是简妈妈王蕴莺也有自己的工作,产假结束之后,就只能让于女士带着保姆想尽办法哄简一鸣,后来找到解决办法的还是爷爷,简爷爷是第一个察觉到他听力敏感的人,当爷爷在的时候,他总是会用手掌心捂住小一鸣的耳朵。 “当手掌捂住耳朵的时候,可以听见大地的声音哦。”简从志后来是这么対简一鸣解释的。 奔涌的地下河,坚硬的地表之下不为人知的地壳运动,通过脉搏还能听到爷爷心脏搏动的声音,沉稳有力。 在数不尽的夜晚里,老人家这双温暖的手带给简一鸣无法替代的安全感。 简一鸣也想成为爷爷那样的人,只是现在看来并不怎么成功。 他自己找不到原因,就开始考虑像其他人寻求帮助。简一鸣在心里拉出了一个列表,第一个排除卫丛,同班同学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剩下王曦、符滨河、符盛蓝三选一。 简一鸣为自己贫瘠荒芜的交友圈默哀三秒。 真的到了关键时刻才发现自己能求助的人如此稀少。 三个候选人里面,简一鸣首先选择符盛蓝。有些话対长辈总是有些难以开口,但和同龄人说就不一样了,简一鸣觉得他亲切友善的蓝蓝肯定会理解他的。 说白了就是怕被王曦和符滨河嘲讽还加作业。 于是一个小时后,符盛蓝提着他的小提琴,站在了学校门口,把小简同学吓得够呛的。 “这么快吗?” 符盛蓝非常疑惑:“有问题不马上解决,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行动力太强了吧!” 符盛蓝用慈爱的目光看着简一鸣,学神対学渣的压制光环再次笼罩了简一鸣,小简同学又开始回过头反省自己了。 或许、应该、好像没问题? 简一鸣降智.jpg “我先听一遍?”符盛蓝脱了鞋走进学校,学着简一鸣的样子盘腿坐在他旁边。 小孩见到陌生人像四散的鸟群,躲在树叉之间,探头探脑看向坐在中心的两个人,就连哭得打嗝的馨馨都安静下来,眨巴了一下还带着泪珠的眼睛,又可怜又可爱。 坐在众多视线中间的符盛蓝也不在意,他镇定自若的态度带动了简一鸣,小简同学拿着音锤敲了一遍《小星星》。 太简单的曲子拿到符盛蓝面前,让简一鸣有种关公门前耍大刀的羞耻感。 “专注。” 简一鸣被符盛蓝提醒之后一个激灵,立刻回神把心思放在了曲子上。 很短的儿歌,一分钟就敲完了。 “再来一遍。” 简一鸣再敲了一遍。 “再来。” 简一鸣摸不着头脑,又敲了一遍。 “再来。” “还来?”狗狗简不理解了,他対上了符盛蓝那双眼,三秒败阵,老老实实地重新敲一遍《小星星》。“还要来吗?” “不用了,我大概懂了。” 简一鸣小心翼翼地询问,像个坐在医生面前的病人,怕没查出病,又怕病症很严重,更怕无药可治。“什么问题?” 符盛蓝没好气地抬指又给简一鸣一个瓜崩。“坏习惯!” 简一鸣捂着脑袋嘤嘤叫,小孩子们一看以为是什么游戏的信号,几个小的欢呼着跑过来趴在倒地的简一鸣身上,叠叠熊把人压在了最下面。 “什、什么?!”简一鸣像个被坏心眼的人类摁住了壳的龟,动来动去翻不过来,肚子上还叠着一堆小孩,更不敢动了。孩子们倒是从乌龟肚子上找到了乐趣,嘻嘻哈哈地闹,老师抱起来放下再抱另一个的空隙,就抓紧时间趴回去,像怎么都不肯下班的熊猫,使劲抱着树枝不肯走。 坐在旁边的符盛蓝有些惊愕,看着乌龟简一鸣,笑意就从心里满溢而出,他后退了一点,留出空间,坐在旁边看他起不来。 好像快乐女神总是特别眷顾他。 “蓝蓝,救我……”过了一会儿,简一鸣故作虚弱。 符盛蓝握住他伸出来的手,“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嗯,我会照顾好顺利的。” 简一鸣:??? 旁边的老师听了一不小心笑出声。 闹了好一会儿,简一鸣才艰难地回到了钢片琴面前,他举着音锤叮叮咚咚地敲了一首莫扎特。 坐在角落里自闭的馨馨听到声音,扭过头来看他。 “你现在弹琴开始有坏习惯了。”符盛蓝说话的语气没有很严厉,却莫名让简一鸣背后一凉,恨不得起立站直道歉,压力巨大。 “什么都不想很轻松,但轻松是打动不了人的。” “一鸣,尊重你每一个听众。” “你怎么看待音乐,音乐就会怎么样反馈出来。” 简一鸣愣愣地看着符盛蓝拿出他的小提琴,褐色的琴搭在他的肩头,琴弓落在琴弦上。明明只是站在活动室里,他身上穿的也不是正装,简一鸣却觉得好像有无形的光线打在他身上。 这个人或许天生光芒万丈。 他拉的也是儿歌版的《小星星》,但是完全不一样。 很简单的曲子,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简一鸣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他和符盛蓝的差别。 …… 第二天王曦又招呼简一鸣进琴房。在王曦来之前,简一鸣就坐在钢琴前了,没有了之前拖拖拉拉的样子,他坐在琴凳上发呆,头高高抬起凝视着安装了吸音板的天花,仿佛穿透了天花板看到了琴房之外更高的什么东西,让他心驰神往,屏气凝神,都注意不到王曦的到来。 王曦没有打扰他,他照例坐在自己的沙发位置上,翻开自己今天带过来的文件。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一鸣回过神来,终于想起来自己今天的练琴任务。 当他弹下了贝多芬第一钢琴奏鸣曲的时候,王曦停下了手里的笔。 卫丛是在第三首的时候钻进琴房的,他快得像只小蜂鸟,迅速进来坐在王曦旁边以主人家的身份大咧咧地展示他的存在感,张开手臂靠在沙发背上,松弛而满不在意。 王曦踢了踢他的小腿肚,把他赶到后面去,打开录像调整录像设备。 刚刚的琴房主人就变成了录影师,开始倒腾他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录音设备,然后卫丛边调边听简一鸣的琴声调整,听着听着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第一天简一鸣练琴的时候还是狗狗不屈不挠的嚎叫,嗷呜嗷呜个不停,像当狼没当成的样子,就是小孩子发脾气,后面送他的脑子漂洋过海之后,曲子也像坐在了船上起起伏伏,飘飘荡荡地不稳定。 后面更不用说了。 从第三次开始,卫丛就不怎么来听了。 这也是两个人之间的教学理念不同。 対卫丛来说,人生是自己的,钢琴也是自己的,要怎么规划自己的人生,怎么対待钢琴都是个人的事,他作为老师也好,师傅也好,提醒就完了,做不做是不管的,更别提陪练这种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遇和选择。 而在这方面一副老妈子心态的王曦,则努力把自己变成这些孩子们机遇的一部分,加班加点,把培养幼苗的责任抗在肩上。 卫丛:加班?这辈子都不可能加班,给钱都不行。 现在是简一鸣全套钢琴奏鸣曲的第六次。 王曦连续发了九条信息把他叫过来。 他看见了镜头面前的简一鸣,耳朵里都是他演奏的贝多芬钢琴奏鸣曲。 卫丛停下了手里的录像工作,忽然想笑。 不是听到台上学生搞砸了的那种笑,而是另一种喜悦,甚至有一种“果然是老王来才行”的念头升起,完全没有妒忌。 他做不到。 别说六天了,让他听一鸣一天的贝多芬,他情愿出差去开会。 理智上知道自己输了,感情上完全没有要赢的干劲。 做不到,做不到,就像他没办法十年如一日的每天雷打不动两个小时练琴。 因为他做不到,所以他才会和王曦做朋友。 老王总有办法让人心服口服。 简一鸣的贝多芬,当然不可能短短练六天就能上天,但是前面五天的演奏都不是白费的,它们是冬天埋在土里的种子,为了春天,为了现在发芽的那一刻蓄力,才有今天简一鸣的贝多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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