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浔:“嗯,不过外面也不是那么好呆的,最后还不是回来了。” “回来也无非是面对他们的攻击和责问。一会儿埋怨我本科非得在国内读,一会儿又嫌我在外头野惯了不肯进公司。进公司?进去被我爸的爪牙们无休无止地盯着吗?” 季浔再度提起旧事:“我妈怪我这么多年一直没找个人稳定下来,笃定我忘不了大学时候那个不成器的穷学生。好吧,既然他们这么想,那我更不能忘了,否则怎么对得起我妈给我安的罪名。” 陆知棋垂下眼眸,他惯于在季浔说起那段旧情时沉默。 “他们给的自由,就像是在我脖子上拴了一根很长很长的铁链,我可以在铁链最大直径范围内随便活动,做我想做的事,可我一旦有越界的想法,就会被立刻勒紧脖子。” “没关系。”陆知棋温和地看着季浔,“你现在已经把铁链铰断了。” “可我依旧痛苦,血缘好像是永远铰不断的,我心里清楚,我越愤怒,就代表我越在意他们的看法。我想让他们知道,我没有季家也能做出自己的事业,我不结婚也能过好生活。到头来,原来他们根本不在乎我怎么想。” 陆知棋:“有时候越在乎,越受伤。” 季浔看向陆知棋,眼神里半是悲切,半是歉意:“每次我有不顺心,总是拿你当树洞,我们两个,永远是你照顾我更多。那天你说得对,我根本没想好,因为我连做朋友都不合格,更别说做恋人了。” 陆知棋避开他的目光,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酸涩,等着季浔的下文。 季浔继续说:“所以你得给我机会,我慢慢改。” 陆知棋颇为意外地抬起头,表情呆愣了刹那,季浔忽然笑了:“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说,果然我们还是做朋友算了。” 陆知棋:“没有。” 季浔凑近了些:“那你刚才就是演给我看的,陆影帝。” 陆知棋伸手挡住季浔:“废话真多,还说不说?” “说什么?我想想,噢,今天我没忍住跟我爸妈说我喜欢的人是个演员,万一他们找上门来,你别一个人扛着,及时告诉我。我家这个情况,我不希望他们影响到你。” “放心吧,我不是什么穷小子,也不怕你爸妈。”陆知棋说完又觉得不对劲,“我们又没在一起,你担心什么?” “那要是我爸妈问起你喜不喜欢我,你怎么回答?” “我……”陆知棋张了张口,“你爸妈怎么可能问这种问题,不对,你爸妈未必会找我……” 陆知棋察觉到自己被季浔越带越偏,紧急转移话题,“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开掉颜笑吗?” 季浔:“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话题转移得太生硬了吧棋哥。” 陆知棋:“……你觉得你家里问题很多,要不要听听我们老陆家的故事?” 这么多年,陆知棋还真没提起过他家的情况,连季浔都只知道他母亲去世得早,过年时如果没有工作,陆知棋就会飞到小姨家过年,平时从未见到其他家人出现过。 季浔挑眉:“洗耳恭听。”
第47章 四十七、理由 ===== “陆识青是我大伯,亲生的。”陆知棋手握成拳,抵着额角,“我爸就是个人渣、畜牲,每天都在外面打牌喝酒,喝醉了就回家打我妈,我妈没日没夜地打三份工养家,我小学没毕业她就去世了,与其说是病死,不如说是累死的。” 季浔面色微动,连他都以为陆知棋从小家境很好,生活稳定。 “陆识青那会儿演戏也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钱,接济过我们几次,那个人渣一拿到钱就去赌,根本用不到我身上。我初中开始住校,放假要么去小姨那儿,要么去陆识青那儿,反正不会找他。” “所以你学表演是受陆识青影响?” “对,他帮我介绍了老师,我一边读书,一边跟班学表演。” 季浔品出些古怪:“听起来陆识青对你不错,可你们的关系似乎并不那么好。”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嘛。”陆知棋说,“他开始有名气以后,就不大愿意再和我联系了,大约也是怕他那个弟弟给他闹些丑闻出来。还好那时我自己也接了不少活,攒下一笔钱,赶上当年的炒股风潮,赚了不少。” “那个时候我也害怕人渣纠缠我要钱,还好老天有眼,我收到消息,他中风偏瘫了。” 季浔想了想:“对他这种人来说,这恐怕比死了更难受。” “不。”陆知棋摇摇头,“他这种人,最贪生怕死,瘫了以后他怕得要命,想方设法也要活着折磨别人。陆识青那会儿找我商量解决办法,我提出把他送到疗养院去,钱我可以出,生死我不管,陆识青却不同意。” 季浔:“怎么?他要亲自照顾这瘫子?” 陆知棋:“亲自照顾说不上,但他愿意把人渣接到自己家请人照顾,他告诉我,人到了一定年龄,想法是会改变的,人渣是他在这世上除了我以外唯一的血亲,他不能丢下人渣不管。” “他有这么善良?” 陆知棋:“你看,连你听着都不信。有一次陆识青打电话给我,说人渣闹得厉害,非要给我过生日,我就去见了他一面,人渣痛哭流涕地跟我道歉,说他非常后悔,对不起我和我妈。” 季浔评价:“啊,鳄鱼的眼泪。” “嗯,我没什么反应,陆识青倒是在一旁帮腔,希望我原谅人渣,认回这个爸。” “……他倒是会替人大度。” “那天晚上我无意撞见他咒骂陆识青,陆识青低声下气地任由他骂。无非就是小时候家里对陆识青偏爱颇多,有钱都拿去供陆识青读书了,这才耽误了他。他把一生受的苦都归罪到陆识青头上,在陆识青面前趾高气昂的。” 季浔惊讶:“这都能忍?” “陆识青前些年拍戏时,马突然发狂把他甩出去,差点死了。连驯马师都说那匹马平时最为温顺,从来没有伤人的记录。陆识青自己找大师算了算,大师说他借了运数未还,如果不及时弥补,以后还会有大灾。” 季浔眼睛抽搐:“还挺迷信。” 陆知棋叹道:“做演员到他那个程度,名望、声誉、口碑、资历,哪一样都到了极高的位置,他不敢赌。后来陆识青告诉我,他想了很久,自认做丈夫做父亲都算合格,在圈里摸爬滚打多年,也没取巧走过什么捷径,除了他那个弟弟,实在想不通到底还亏欠过谁。” “所以他信了那大师的话,认为自己借了弟弟的运数,于是要补偿他?” 陆知棋点头,季浔眉头蹙起:“那他自己补偿就是,非得拉上你做什么。” “或许因为这是那个人渣的‘心愿’吧,他要替那老东西实现。”陆知棋来回敲了敲台面,长腿支在地上,“临到老才想要儿女承欢膝下的温情,我要是认了他,怎么对得起我妈小姨还有我自己?” “陆识青开始摆出长辈的姿态,表面上关心我的事业、生活,在圈里好为人师久了,他甚至想插手我的工作。我换经纪人那会儿,颜笑是他推荐的,所以我一直知道颜笑是他的人,不过她做经纪人做得还可以,许多事情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陆知棋换了个姿势,季浔给他的玻璃杯里重新倒了一层清酒。 “最近不想忍了。菩提还没拍完时颜笑往我手上递本子,有一半以上都是陆识青公司买的版权或是他攒的局。颜笑可以把我的动态告诉他,反正早晚都会公开,但她不该把手伸得太长,尤其是挑选剧本方面,她作为经纪人,本该替我筛选审核,如果她连最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到,那我也没有留她的必要了。” 季浔:“最近有新的人选吗?” “我想把阿沐提上来,再重新招个助理。” 季浔:“她有点儿咋咋呼呼的。” “她跟了我几年,做事很利落。” “好吧,你做决定就好。”季浔跟陆知棋碰了个杯,“祝你……早日摆脱他们。” 陆知棋起身:“快了吧,他从去年底开始身体就不大行了,陆识青很想让我在他死之前重新叫他一声爸。” 他站在吧台边,往左是室内,往右是大门,陆知棋问季浔:“你想我回去还是在这儿住?” 季浔忙道:“当然是睡我这儿……我是说,本来你也有房间,这个点也不好打车回去。” “我可以叫司机来接我。” “那么晚了,何必折腾人跑一趟。” “我是老板,这是他的工作啊。”这句一出,季浔没再说话,陆知棋轻笑出声,拿起桌上的手机往屋里走,“晚安。” 第二天陆知棋没有睡到太晚起床,即便是休假,他的生物钟也不会让他睡太久,他已经习惯了短暂几个小时的睡眠后就起来工作。 季浔已经亲手做好了早餐,虽然只是加热现成的三明治,煎熟了肉肠和鸡蛋,再配了两杯手磨咖啡,摆盘却颇为用心,刀叉一应俱全。桌上垫了新的蕾丝花边餐垫,如果不是时间不对,估计季浔还能弄两个烛台。 陆知棋拉开椅子坐下来:“嚯,早餐这么隆重。” 季浔:“你今天有别的事儿吗?” “休假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补觉、神游。”陆知棋早年东奔西跑,现在少有的休息时间哪儿也不想去,就乐意宅着放空自己。 “那一会儿吃完我们上楼顶呆会儿吧。” “楼顶?” 季浔住的房子是复式大平层小洋楼,一栋六层共三户,楼顶算是顶层住户的面积,可以做露天花园。季浔住在最上面,但楼顶天台的空间他一直懒得利用,季浔不是喜欢搬个藤椅坐下来悠闲混时间的人。 “前段时间找人重装了一下。”季浔带陆知棋走楼梯上去,通往楼顶的门替换成玻璃门,拉开进入,原本空空荡荡的天台已经焕然一新,变成了巨大的花园,地面铺上人工草皮,墙边种满了各个品种的花草绿植,初晨的阳光洒上去,像笼了层柔和的金色薄纱。 巨大的罗马伞撑起一片阴影,休闲躺椅和小桌摆在下面,另一边还挂了个铁质秋千,栏杆上缠满了绿萝。 季浔把手背在身后,跟着陆知棋把露天花园逛了一圈:“这里不怕被偷拍,可以看天望远,以后累了想休息,就上来躺一躺,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别老把自己关屋子里。” 陆知棋转头看季浔,季浔清清嗓子:“现在是早上八点,我没喝酒,昨晚睡得很好,吃了早饭,所以现在精神饱满,思路清楚,可以请陆知棋先生听完我的告白吗?” 陆知棋轻眨两下眼:“可以。” 季浔深吸一口气:“关于季浔和陆知棋很配的理由:第一,我们性向相同、年龄相近,不抗拒寻找伴侣;第二,我们认识很多年,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能够省略磨合的阶段;第三,我有奇葩爹妈,你有奇葩大伯,并且我们都不怕对方家庭的施压和影响;第四,我依赖你,需要你。最后,也是最简单的理由,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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