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再想你妹吧!”高亮说,“你不支棱起来你妹跟你妈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先跟杜哥一样当个大学生吧!” “缺钱了就来找我们,我们总归年纪大点,赚的怎么说都比现在没法赚钱的你多。”胡天天又开了瓶啤酒,调侃道:“贾哥可是我们这几个里最有钱的,你多巴结巴结他。” “又坑我......” 人多,自然就热闹,他们聊天聊得火热,我听得也开心,我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多的人,围在一起吃东西和聊天。赵家喜静,因此要求仆人做到几乎无声,也禁止仆人聚集在一起聊天说话,我一直都跟着赵观潮,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就连在家里吃饭都要仆人送到他的房间里,连带着我的那一份。 所以现在的我有一种不真实感,他们的笑语逐渐填满了我的胸膛,羡慕之情油然而生,我忍不住伏在杜燕绥的耳边对他说:“真好啊。” “什么?” “你有这么多朋友,好羡慕你啊。” 杜燕绥转头看向我,“他们也是你的朋友。”他认真地对我说。 我有些受宠若惊,无措地捏着酒杯,“真的吗?可以吗?” 他没再说话,无奈地对我笑了一下,脱掉手套摸了摸我的头。 “哎,禁止吃饭的时候打情骂俏啊。”贾林指了指我们,“专心吃饭,干什么呢你们。” 我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杜燕绥反而搂住了我,对他说:“羡慕的话你也去抱你老婆去。” 贾林朝他丢了一个瓜子壳,骂骂咧咧,“我老婆在学校里放假才回来,我抱什么抱。” 杜燕绥问道:“她去上学了?学费谁出的?她爸妈不是不让......” “我出的,那点学费我两个月就挣回来了,没道理她考上了不去念。”贾林又点了支烟,缓缓吐出一口烟气,“我不是读书的料,家里总要有一个知识分子的,总不能让她不念书跟着我卖一辈子烧烤吧?” “你们俩商量好就行。”杜燕绥不再提这方面的事情,可是贾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我:“大学......是不是特别好的一个地儿啊?”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下意识看向杜燕绥,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我就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分......分人吧?要是有更喜欢的地方,大学......也就那样了。” 贾林哦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随后他站了起来,说要再去烤几串腰花。 没人拦着他,等他走了以后,胡天天叹了口气,向我们解释:“贾哥最近不太能想得开,”他吞了口唾沫,“他觉得自己跟嫂子差距太大了,想分手,打算把四年的学费一块儿给嫂子,结果嫂子说敢分手她就退学,两个人正吵着呢,嗐,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就是啊,他俩从小一块好到大的,感情摆在那呢,哪里有什么配不配的,要我说贾哥就是自卑,钻牛角尖,觉得自个儿耽误了嫂子的前程。” “啥意思?”齐文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睁大了眼睛,“他想把嫂子让给别人啊?那嫂子愿意吗?” “就是不愿意啊!搁这吵架呢,能愿意吗?” “他俩感情好着呢,你们别操心了。”杜燕绥说,“之前他俩打架打得都进医院了,第二天不照样黏在一起吃饭?别管他们了。” 高亮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万一呢?我就怕贾哥真想不开,急眼了,嫂子真退学了怎么办?那样贾哥要后悔一辈子的。” “他没你那么蠢,吃串!” “杜哥你啥意思啊!” 这个话题不能深聊,他们马上又吵闹了起来,互损、开玩笑、相互挤兑,杜燕绥干净的衬衫上沾染了油渍,可是我们谁都不在意,唱歌、划拳、打牌,他们肆意地笑着,时不时蹦出来的脏话和口音都格外生动。我看着在这个夜晚中喝酒上头的杜燕绥,他的神情举止中透露出一股豪放,好像终于将自我从束缚中解放了出来,向我展现了他最真实和放松的姿态,我从中窥视到了那些他未曾提起的过往,以及其他人口中的那个又野又叛逆的少年,只觉得满心柔软。 聚餐结束后,我们帮贾林收拾了房间,然后互相告辞回家。杜燕绥有一点点醉了,脚步不是很稳,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我扶着他走到马路边打车,他紧紧地搂着我,突然开口说:“我以前不住在这里。” “嗯?”我意识到他在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他又说:“我不住在任何地方,我好像没有家。”他的眼神很迷茫,“我父母是做生意的,很忙,隔一段时间,我就要搬一次家。我没有完整的上学经历,往往在这个学校学一年,明年就去了另一个学校。在我初中毕业以后,我父母意识到我不能再跟着他们到处跑了,于是就把我放到了主星,在这里买了房子,可是他们又去了别的地方。高中是我自己选的,是一所公立的学校,没去私立是因为私立学校要会搞人际关系,那太累了,我不想。高中三年我没有见过几次我的父母,他们太忙了,要不是银行卡里每个月多出来的钱,我都要以为我自己是孤儿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将头依靠到我的怀里,我抱紧他。 “没人管我,我也不想好好学习,所以会翘课出去玩。但是我也不想真的一无所知,所以我上课也会认真记笔记。我老师说我对学习不上心,那确实,我不知道学习有什么用,钱吗?我家又不缺钱,所以我每天都得过且过。” “贾林他们是我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认识的,他们严格来讲不是混混,就是学习不好,游手好闲,没做过什么坏事,人还挺好的,撑死了就是脾气差容易跟别人打架,谁都看不起,一副眼睛长到了天上的样子。我跟他们打了一架以后,反而就玩到了一起,挺神奇的。齐文是个老实的小孩,容易被欺负,我们帮了他几次以后,他就跟着我们了。” “知道我父母都不在身边以后,他们就拉着我去他们家住,我轮流在他们几个的家里住了段时间,他们和叔叔阿姨看我的眼神好像都觉得我特别可怜一样。你说奇不奇怪,明明他们自己家条件都不算好,可偏偏要留我在他们家跟他们一起生活,我给钱他们也不要,说多双筷子的事情不麻烦。” “我觉得他们比我的爸妈更加亲切,所以我就想,我是不是应该改变自己了,我应该......做点什么来回报他们。” “所以你就发奋学习努力考上大学了?”我接话道。 令我意外的是,他摇了摇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们一点都不在意小孩的成绩,高亮高中三年数学就没有及格过,他父母只要求他能养活自己。我考大学......那是另一件事情了,因为一个巧合,我突然想要体验一下另一种人生,所以我复读了,但是分数不够,我爸妈就花钱把我送进了A大。” 我咋舌道:“那应该要花不少钱吧?你爸妈其实也挺关心你的吧?” “他们只是觉得对我有所亏欠罢了,毕竟他们自己也知道,除了钱他们什么都没有给过我。” 他的声音低落下去,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能摸一摸他的脸。 杜燕绥拽住了我的手腕,顺势亲了亲我的掌心,酥麻的痒意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时候出租车也来了,我们上了车,杜燕绥压在我的身上,朦胧的灯光勾勒出他好看的眉眼,在夜色的遮掩下,他轻轻地吻着我的嘴唇,这种亲法让我想起了鱼缸里的亲嘴鱼,我有些想笑,他察觉到了我的分神,不满地捏了一下我的手指,我立刻安抚地亲了亲他的嘴角,主动含住了他的下唇。 回到家后,我们两个都有一点气息不稳,杜燕绥把我抱到了床上,我正准备脱衣服的时候,他突然说:“我给你看一些东西吧。” 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见他从卧室的置物柜里找出来一个封的严实的箱子,随手用钥匙划开胶带,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到我的面前。 有高中的笔记本,用过的文具,写满了计划的便利贴,还有准考证和成绩单...... 我看见了他跟贾林他们的合照,背景是夕阳下的操场,他们应该是刚打完球,可能是赢了比赛,他们笑得很开心。那时候杜燕绥还是利落的短发,长度只比寸头长一点,他微微勾着唇看向镜头,虽然是笑着的,也能看出来心情不错,但却没有什么精神,也有点心不在焉。他站在几个人的最中央,显现出来一种阴郁沉静的气质,有些格格不入。 “确实跟现在很不一样。”我又看了他其他的照片,很多都像是偷拍然后打印下来的,可能是发型的问题,他写作业皱眉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凶相。 “这么多照片都是谁给你拍的啊?” “贾林他们,偷拍我的照片然后去卖,十块钱一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无奈。 “......厉害。” “话说你那个时候好瘦啊。”我感叹道,他瘦到脸部轮廓都锋利得像把刀,真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杜燕绥“唔”了一声,点点头说:“没锻炼的身体是这样的,而且那个时候我在疯狂长个儿,所以虽然吃得多,但还是很瘦。” 闻言我抬手捏了捏他脸上的肉,随口道:“但是挺帅的,看起来坏坏的,特别招人。” 杜燕绥蹭了蹭我的手心,强调道:“我只是图省事才推了这个头发,怎么你们都觉得像坏小子啊?我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长得挺周正的。” 他凑到我的跟前,像一只求夸夸的小狗一样,指着自己的脸对我说:“你仔细看嘛,我哪里长得坏了?” 我忍俊不禁地推开他,调侃道:“那可能就是气质吧?你看你以前照片里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很像无所事事的街头浪荡子啊?” “那毕竟那个时候还没有找到人生目标嘛,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咯。” “你这样说,看来是已经找到人生目标了?是什么啊?”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杜燕绥神秘地对我笑了一下,“不告诉你。” “什么啊,小气鬼。”我笑着拍了他一下,他反手拉住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位置,故作高深地问我:“你摸到了吗?” “摸到什么?你的肌肉吗?” “是我的心脏,它今天因为看见了你所以格外的激动,你感受到了吗?” 我掩唇笑道:“它不是天天都能看见我吗?” “对,所以它天天都很开心。” 说完这句话杜燕绥也忍不住笑场了,大概是觉得对话太过弱智,他第一个不好意思地转了身,想要躲进被子里将自己藏起来,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欸,你想跑哪儿去啊?说完这么尬的话就想跑是吧?留我一个人尴尬是吧?你——” 我话还没说完,杜燕绥抬臂抖了一下他身上的被子,瞬间就将我也卷了进去,我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四唇相贴,他彻底地堵住了我未尽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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