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的前一刹那,律师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过身对陈妄道:“对了,陈总,怀先生有句话托我转告您。” “什么话?”陈妄麻木平静地问。 “他说,‘陈妄,好自为之’,没了。” 陈妄身体先是颤抖了一下,然后将手撑在桌前,捂住脸,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好啊……你走吧。” “好的,感谢陈总的配合,我先行一步了。” 律师离开后,过了良久,陈妄才将手放下,露出一双通红的眼。 他倒是哭不出,也不可能允许自己软弱地哭泣,但身体的痛和心里的痛比起来,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他终究还是孑然一身,享受过最好的东西,也遭过最苦的罪,人间百味于他而言,都是过眼的云烟,唯一能短暂点亮他乏味生活的,无非是那段虚假的温存日子。 好自为之…… 怀璟说的没错,他的确该好自为之。 陈妄跌跌撞撞撑着身体站起身,拿着那份转让合同,揉成一团后,随手塞进左手边的垃圾桶里,然后离开了咖啡厅。 “他签了合同?” 因为时差,现在是a国晚上九点,怀璟正对着笔记本查阅课程所需的文献,接到律师电话后,他表情微变。 他清楚陈妄的性格,虽然陈妄的有时候手段很拙劣无耻,向来是个骄傲自负的性子,但也能为了利益能屈能伸,不会在这种合同上纠缠,毕竟陈妄现在处于水深火热之际,也没有拒绝那比钱的理由。 只是,为什么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似乎却并没有什么如释重负的释然,反倒变得更加沉重了些。 可这不是他期待已久的解脱吗? “他……看起来怎么样?”沉默了许久,怀璟问道。 “陈总吗?他……他很好,签合同的时候也很配合。”代理律师回答,半真半假,语气如常。 听到这个答案,怀璟心里放松了些,看来陈妄的确是陈妄,就算落魄成那样,估计也不会轻易向人低头,摆出弱者的姿态。 他应该会比自己想的过得更好。 挂断电话后,怀璟盯着电脑愣神很久,然后,将视线转移到笔记本旁边的机械表上。 那是当年陈妄强行送给他的表,在当初的怀璟看来,这无异于是象征耻辱的物品,只是出国前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却将这枚手表带上了。 尽管他也说不出带上它的理由,只是莫名觉得想带。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光滑冰凉的表身,怀璟的思绪逐渐分散,想起了很多他和陈妄之间的事情。 那些记忆或是不甘、或是恼怒、或是羞耻,甚至还有……欢愉和暧昧,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着,如同一浪一浪滚来的潮水,让他有些莫名的心悸。 那个男人,给了他太多太多的人生的第一次,让他如此刻骨铭心,也让他心烦意乱,连笔记本屏幕上的文献都看不进去了。 他强行让自己收回注意力,将目光和思绪都投向屏幕,却始终无法做到安心的学习。 陈妄带给他的影响,不知不觉中,居然变得如此不容小觑…… 手机铃声响起,怀璟拿起手机,来电人是宋然。 “喂,怀璟,有个当地华人学生组织的见面会,有不少我们的校友会去,还有外校的朋友,你要一起来吗?”宋然语气依然很温和。 怀璟沉默着,一时没有应声。 对面的宋然又小心问了遍:“怀璟,你有在听吗?” “不去。” “哦,好吧,没事,那我先不影响你了,早点休息。”宋然语气如常,听不出什么失落,他的性格一直很好,虽然有些温吞,但非常会察言观色。 “嗯。”怀璟淡声应道,放下手机。 他打量了那枚手表一会儿,小心地放进抽屉最角落后,才重新看向电脑屏幕。 今后陈妄这个人如何,都和自己没有关系,现在对方连合同也签了,那浅薄的利益牵连也被割裂。 从此之后,一刀两断。 作者有话说: 好困好困,终于写完了。 大家不要着急,小崽子以后会后悔得要命的,嘿嘿!
第39章 居然真的没死?可惜了 五年后。 h省的某小镇下属村内,这里风景优美,空气清新,土壤和气候都非常适合种植果树,陈妄买下来的果园便坐落于此。 当年,除了车祸造成的右耳重度神经性耳聋,以及伴随时不时的头痛外,他的身体基本已经痊愈。 将伤势养得差不多,陈妄就开始了四处辗转的生活。 由于破产清算后,手头的资金实在不多,陈妄虽然不甘心拿着那笔钱荒度余生,但贫穷的事实摆在面前,他不得不开始精打细算。 他跑了很多地方,却始终无法彻底落定下来,尤其在大城市飘荡的时候,陈妄总觉得似乎有人在搜寻自己的踪迹。 陈妄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加上早些年树敌太多,使他对危机的敏锐性极强。 大城市里想找人的信息太容易了,因此,三年前,陈妄干脆回了老家的村里,用手头的余钱,买下了这个即将亏损倒闭的果园。 他费了很大功夫,才使得这个果园的情况扭转,去年果园开始盈利,陈妄又趁机将附近挨着的一个小养鱼场买了下来。 总的来说,日子过得大体还算滋润,虽然和从前挥霍无度的生活没法比,但胜在安逸,陈妄倒也乐在其中。 果园不算太大,他请来的果农也不多,大多都是附近的村里人,朴实勤恳,对他的来历也不会多加询问,果农们只是觉得果园的老板年轻有为,长得还很俊,一直单身怪可惜的。 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荡和郁气,陈妄干脆一头埋入到果园里,在园子吃住,经常跟着果农一起劳作。 只有当身体疲惫到极致,才能使脑子彻底放空,某人的脸也会被强制剔除脑海中,从而让他忘掉那些不愉快的过去。 在不忙的时候,陈妄喜欢静静地坐在果园亭子里的那个躺椅上,看着日落的晚霞,看着黑夜逐渐笼罩的果园内景,看着那轮和他一样寂寞的月亮,然后回到自己的那个简易小平房里。 陈妄自己都想不到,他会有享受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恬淡日子。 他感觉人生就像一辆呼啸而过的火车,过去被甩在身后,未来又不断奔来,唯有当下才是相对稳定的。 刚吃过午饭,陈妄嘴里叼着根烟走向对面的棚子,烟不是过去常抽的雪茄,而是20块一盒的万宝路。 他今天要去检查一遍,因为新一批的草莓到了成熟的时候,这两天就得开始着手采摘。 刚走到草莓棚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小孩奶奶的叫唤。 “陈叔叔,我来啦,今天可以摘草莓了吗?” 陈妄赶紧把手头的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了,这才转过身,笑眯眯地说:“哟,心心来了,想吃草莓了,嗯?” 小丫头后面是一个面容温婉清丽的女人,闻言笑着说:“这小丫头上次听你说草莓快成熟了,一直念叨了好久,她又吵着要来看你,我拗不过她,今天就带她过来了。” 陈妄抱起才三岁半的小女孩,哈哈一笑,在那玉雪可爱的小脸上轻刮了一下,“想吃多少草莓,你妄叔都给你,”又转头对女人道,“毓贞姐,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 方毓贞轻点头,“你果园里出的水果质量好,不愁卖不出去,最近我刚好想在你这里进点草莓。” 方毓贞是陈妄小时候的邻居,比他大两岁,在陈妄小时候快饿得吃不上饭的时候,时不时偷偷从家里偷几个包子玉米给他,久而久之二人就像是姐弟般相处。 陈妄得势的那几年,有和方毓贞联系过,想要提携她去宁北生活,但是她拒绝了,直到陈妄三年前回到老家,二人才有机会重逢。 当时方毓贞被前夫家暴,她是个坚强的女人,为了女儿忍受折磨多年,直到渣男的毒手伸向只有不到三岁的心心后,林毓贞才下定决心离婚,可是前夫却拖着一直不肯签字,甚至还把她锁在了房间里。 被逼无奈下,方毓贞只能向陈妄求救。 当天,陈妄抄着两个酒瓶就上了门,将方毓贞前夫打得哭爹喊娘,才终于同意离婚,为此,陈妄还赔了几万块的医药费。 在陈妄的提议和支持下,方毓贞在镇上开了个水果店,在陈妄这里进货,每个月还一点钱,陈妄本来不想要这笔钱的,但林毓贞坚持要还,他便随她了。 “行,到时候你随便挑,看中了哪框我给你送过去。”陈妄点头,捏了捏心心头顶的小揪揪。 “不用了,我自己骑电动车也能带,每次都麻烦你不太好。”方毓贞笑道。 “那看你自己,需要帮忙给我说一声就行,走吧,小心心,带你去看草莓喽!”陈妄很喜欢可爱活泼的心心,简直是当半个女儿看待,单手抱着小孩儿就进了棚子。 方毓贞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露出一个会心的浅笑。 陪心心玩了一下午后,方毓贞就带着她离开了,临走前,陈妄给心心送了一篮新鲜的草莓,方毓贞也给陈妄送了亲手做的一小罐牛肉干。 “四十斤草莓,三十斤梨,三十斤橘子,还有四十斤香蕉……好的,我这边记下了,下午四点准时送到,你把地址发我。”陈妄一边接电话,手下快速记下货品。 这算是一个不小的订单,陈妄记得很仔细,又确认过一遍货品和地址后,才挂了电话。 听对方报的地址,估计是有钱人组团来乡下度假开聚会,所以才需要采购这么大分量的水果,陈妄没有多想什么,把水果一箱箱搬上后备箱后,又对着单子检查了一遍,才驱车驶向那个庄园。 由于当年车祸的经历,陈妄现在开车都非常稳,时不时观察周围前后的车流。 一路安全抵达后,他将这辆二手都灵停在庄园大门口,见门口没人等候,他便打电话给对方。 打了几次电话对方才接通,陈妄的脾气虽然不好,但这几年也磨练得圆滑了不少,“你们这边收货的人呢?我等了快十分钟了。” “不好意思,刚刚在忙没看电话,我马上派人出来接应。” “赶紧啊!”陈妄不耐地挂了电话,靠在车身上等待,惯性地从裤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 正要点燃打火机的时候,突然旁边停了一辆拉风的宾利欧陆,陈妄不经意间朝那辆车瞥去。 车上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看着像是司机兼职保镖的角色,他下车后,毕恭毕敬地给车后座开了门。 从车里出来的是个男人,看见对方的面容后,陈妄瞳孔微微一缩。 但此时他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那个男人已经注意到了陈妄的存在。 “陈妄?” 郑业一张本来还算英俊的脸,因为阴沉的表情显得有些扭曲,他死死盯着陈妄,良久,露出一个讽刺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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