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淮瞳孔骤缩, 下唇颤抖, 全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固。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里有细小的针在扎, 整个人天旋地转。 “他这是迟发性溺水。因为肺部积水,气道暂时关闭。现在医生们正在进行抢救。” 迟发性溺水?! 难道就没有希望了吗?眼扇廷 那个医生看祁淮脸色实在是不好, 就缓了缓语气道:“祁先生放心,我们都是最精锐的医生团队。只不过病人身体特征平稳之后,需要进重症监护室等病人自己醒来。如果不能苏醒……” 医生没说,祁淮也能猜到结果。 “······好的,谢谢您,我知道了。” 不一会,手术灯由红转黑。裴榆景被推了出来,他紧闭双眼,一只手无力地搭在床沿。就像是一个脆弱易碎的玻璃娃娃。 他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祁先生,我们需要告诉你的是,裴榆景先生的报告显示,生存几率极小。”院长走过来,苦着脸把报告递给祁淮。 祁淮没有接,只是隔着厚厚的防护玻璃看着裴榆景,只觉得呼吸困难。 呼吸出的水雾,蒙上了玻璃,模糊了祁淮的面容,也模糊了他的眼前。 生存几率……极小……? 缓了一会,祁淮轻轻把报告挡了回去:“谢谢您,我知道了。” 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大喜大悲的情绪,目光空洞洞地望着眼前。 过了一会,祁淮找院长要了几张纸。 他一笔一画,在纸上极其认真地写下了自己想写的话。 写给很多人的,祁老爷子,祁父祁母,文森,何延,秦朗和闫昀徐洋。 他交代了自己之后的产业归属,财产转移和继承问题,也包括祁父祁母之后的赡养问题。如果自己不能陪伴在他们的身边,之后会用什么方式代替自己补偿。 但是最后一句他写得特别认真:【假若我不幸逝世,请把我和裴榆景葬在一起。】 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但是这就是一个立遗嘱的样子。 祁淮就在能看到重症监护室的小隔间慢慢写着。 窗外积累下的乌云终于聚集成为一团,雨滴顺势落下。哗啦啦的大雨仿佛把空气中的燥热和灰尘全部都洗涤干净,硝烟和罪恶仿佛都在这时消失殆尽。 等到这一刻,他突然释然了。 他不想跟裴榆景说什么下辈子一定要一起在一起的鬼话。他不会做不确定事情。 即使裴榆景变成了一堆骨灰,坟墓也一定要和他埋葬在一起。 生不同衾,死同穴,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写完这封遗嘱,祁淮把它折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现在就剩下一件事要做了。 伤害过裴榆景的人不能放过。 正好温濡已经把证据交给了警方,警方那边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衣服上确实有翟文耀的指纹,还是在后背。所以证据确凿,警方已经准备去逮捕那个人。 他隔着玻璃吻了吻裴榆景的脸:“等我,我马上回来。” 这个医院里大并不是很远,所以开车一会就到了。 q大里,同学们的生活依然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即使是出了那么大一个意外事故,他们也只会惊讶一阵子,热度过去之后还是要回归自己的本来生活。况且那件事情是有人有意把热度压下来,所以除了认识裴榆景的人,其他同学每天该干嘛干嘛。 今天翟文耀没有去上课。 他没有请假,因为他今天不想出门,也不想和任何人交流。他也没有让室友们帮他答道,因为他知道这个举动只会让他的室友们来嘲讽他。 他缩在厚厚的被子里,企图用这种方式汲取一点温暖。 但是这本来就是五六月的天气,天气很热,不开窗通风也不开空调,屋里的温度本来就高,翟文耀还把冬天的棉被拿出来盖在身上,脑门全是汗也不松开被角。 他惊恐地睁开双眼,不停歇的在寝室门口一直巡回着。 楼道里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把他吓到一哆嗦。 他又开始埋在被子里啃他的手指甲了。手指甲的边缘被他啃的坑坑洼洼的,有时候还会咬到肉,他也毫不在意,继续咬。 警察们开着警车,一直到了男生宿舍楼下。 两个警察拿起手铐就径直上楼去。 q大学子哪见过这种场面?便纷纷三三两两围成一堆准备看热闹。 不少在宿舍楼上的听见动静也探头下来看。 这些哗然的动静自然惊到了窝在被窝里的翟文耀,他刚想从被子里出来赶紧跑,但是又不知道能够跑到哪里去,于是又浑身汗湿着钻进了被子里。 怎么办?怎么办? 他们真的发现我了!! 他们上来了!! 这件事情会被祁淮知道吗??? 祁淮会怎么看我? 翟文耀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不自觉地啃着手指甲,把好几根手指啃得血肉模糊。 几个警察三步并做两步走,很快就来到了翟文耀的门前。 他们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准备破门而入。 但是门把手一拧就开了,并没有遇到他们想象当中的抵抗。 两个警察没有说什么,而是推开门进去查看。 寝室黑漆漆的,窗帘也全部拉上了。 中午的天气很热,基本上除了必要的出门,其他时候都必须开着空调的程度。 窗外阳光明媚,蝉鸣声叫得让人觉得分外刺耳。 寝室没有开空调,还关着窗户,拉着窗帘,所以一进去,两个警察就感觉比外面还热的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一个警察去开窗户,拉窗帘,另外一个警察一眼就看到正在床上躺着的翟文耀。 这个警察掀开被子,把正在哆嗦的翟文耀从被子里拉出来,双手被在背后带上手铐。翟文耀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刚刚捞出来一样,连衣角都能拧出汗水。 他脸色苍白,被警察们拉着下了楼。 楼下是刺眼的阳光。 因为刚刚下过雨,地上还有些积水,空气正在慢慢回温,却也掩盖不住清新的空气。 翟文耀因为很久处在黑暗当中,蓦然看到阳光,只觉得分外晃眼。 q大的学子们见警察带着拷手铐的翟文耀出来,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卧槽,惊天大瓜啊!!警察都来了,赶紧拍照发朋友圈!” “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不是管理学院的那个叫翟什么的吗?" “摊上事儿了吧?” “我有一个猜想······” “你别说,我也有一个跟你一样的猜想。会不会是前几天······” 有个辅警挥手驱赶人群:“散了吧散了吧,别都围在这里!” 一群人准备听从辅警的话散开,突然,人群自动分散成两边,给中间让开了一条路。 辅警和其他不明真相的同学纷纷向那个方向看去。 翟文耀也抬起头。太阳炙烤着大地,他的汗水滴在地上,在积水的地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祁淮逆着光走来,因为太阳太过于耀眼,导致翟文耀完全看不清楚祁淮冷漠的表情。 他的思绪回到了高一的时候。 因为他的家境不好,学校里的几个混混就喜欢欺负他,抢走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把他的书撕碎,身上全身他们揍出来的伤痕,还把他关到厕所里回不了家。 年迈的奶奶眼睛瞎掉了,耳朵也不好使,每天都等着他回去做饭吃。 但是他被锁在厕所里出不去,奶奶只能饿着肚子,每天坐在门前等他回家。他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但反抗只会被更用力地毒打。 就在那一次。 几个穿着校服,但是大臂上纹满纹身的小混混把他“砰”地一声扔到厕所门上。厕所门不堪重负发出回响,但是没有老师或者同学过来看。这是一栋暂时废弃的教学楼,所以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翟文耀身上全身小混混们打的青青紫紫的伤痕,他的眼镜被打掉在地上,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声。翟文耀赶紧弯下腰去捡起他的眼镜。 家里没有很多钱,如果眼镜坏掉就买不了新的。这个眼镜都是奶奶早上去卖菜给他攒起来的。 奶奶眼睛不好,经常有人会因为她是盲人而少给钱,所以能攒下这些钱都不容易。 领头的小混混顺势把翟文耀踢到在地上,鞋子踩在他的脸上狠狠碾压。小混混从裤兜里抽出一根烟,点燃之后吸了一口:“小子,身上还有钱没?拿出来给兄弟几个花一花。” 翟文耀的脸被踩着,摇不了头,只得含糊不清地说:“我······没有了。” “放你娘的屁!给我搜!” 话音刚落,几个小混混就一起上来搜翟文耀的书包。 “哟?还是好孩子呢?作业都写满了?啧啧啧。”小混混弯下腰,靠近他的脸:“给我撕了!最看不来这种假惺惺的臭学霸。” 清脆的撕纸声回响在耳边。翟文耀的眼眶里盈满泪水。这个辅导书的钱是奶奶好不容易凑上的,撕掉就再也没有钱买第二本了。 “切?真没钱了这小子!”一个混混凑到领头的人身边道。 领头混混吐了口眼圈,对翟文耀颔首:“把他锁厕所去。” 翟文耀的眼里都失去了光芒。对于这种事情他已经驾轻就熟了。被欺负过太多次的人是没有勇气去反抗施暴者的。 说罢就准备走。厕所外传来一个声音:“你们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那几个小混混一脸不耐烦地转过来,刚想说你他妈谁啊,就看到祁淮一脸不爽地站在厕所门口:“玩得一手校园霸凌?你们可真能耐。” 领头那个小混混看到是祁淮,点头哈腰,头都差点低到地上去了:“原来是祁少啊?您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祁淮语气满是轻蔑和不屑:“呵,不来怎么能看到你们欺负同学啊?” “我们哪有?我们是友爱同学哈哈哈哈······” 几个混混的话卡在祁淮捡起地上被撕碎的作业上面。 “高一的十三班?翟文耀?我们上下楼,明天你来高一的二班来找我,我要看见你完完整整的作业,周身的财物一样不能少,最后,按时回家。”祁淮似笑非笑地把撕碎的作业按在领头混混的头上。祁淮按得越用力,那个混混就顺着祁淮的力道低得越下去:“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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