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手里大盒小盒的提了一堆东西,进门看到他们在吃饭,半点不客气,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往客厅的茶几上一放,笑嘻嘻的过来就坐下了。 邢延妈妈给加了副碗筷,回来的时候注意到邢延正往茶几那边瞥。 都是一些营养品和补品,梁骋隔不多久就得来送一回,每次都说是爸爸单位发的福利,但那些东西光看品牌和外包装就知道十分昂贵,全天底下怕是也没有哪家单位能有钱烧的烧成这样,到底是哪里来的,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邢延妈妈之前从来不问,一般都是让梁骋再原封不动的拿走,否则就直接扔出去。 但今天大概是有点特殊了,邢延妈妈给梁骋盛好饭递过去,问他。“前阵子碰上你爸,说他们单位这两年效益不好,正大裁员呢?” 梁骋一听这话,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啊,没错,确实工资都快发不起了。” “是吗。”邢延妈妈说。“没钱发工资,但有钱发福利,是吧。” “昂。” 梁骋瞥了眼邢延,说。“这些福利都是年初就订好的,钱早就付过了,每月定期发放,又不是现订现发,没准儿明年就没有了呢。” 只听见了这话,邢延扒拉饭的手顿了顿,皱了皱眉,片刻后放下饭碗和筷子。“我吃饱了,先去上班。” 桌上没人回应他,但目光却全都齐整整的追着他,直到他穿好外套鞋帽,开门出去,留下一道散发着无尽失落与难过的背影。 家门被关上之后,屋子里立刻出现了诡异的安静,梁骋这才回过神,发现形势不秒,立刻就站起来想溜。 但晚了,邢延妈妈直接拽着手臂把他拉回来,又给他摁会了座位上。 “老实交代。” 邢延妈妈瞪着他。“是不是沈郁那个狗东西教你这么说的!” “…” 梁骋清清嗓子。“没,我跟他平时都没联系。” “你再给我撒谎?” 邢延妈妈立刻把筷子倒过来作势要敲他。“ 没联系这些东西是哪来的,鬼给你的吗!” “…” 梁骋往后缩了缩,以防被打,但嘴上却并没有被威胁到。“ 这些东西确实不是现订的,沈郁哥最近忙着呢,顾不上。” “你个叛徒。” 邢延妈妈气的真要打他,不过被邢延爸爸拦住了。 “别吓着孩子。”邢延爸爸把妈妈手里的筷子接过去放下,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好好说话。” 邢延妈妈缓了缓,但还是生气,不能打,就拿手指戳了戳梁骋的脑门儿。“沈郁那个狗东西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胳膊肘天天往外拐,帮着他往你哥身上使心眼,亏你也能忍的下这个心。” “…” 梁骋:“…” “他打算怎么着,为了逼我们妥协,现在已经丧心病狂到不惜让你哥伤心难过了吗,不顾你哥的死活了是吧!” “…” 梁骋再次清清嗓子,小声说了句。“您怎么知道他是故意的,没准儿是真放弃了呢。” “胡扯。”邢延妈妈立刻说。“我还不知道他,那狗东西要是能放过你哥,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 梁骋琢磨了琢磨她这话,眸子眨巴了眨巴,忽然嘿嘿笑了两声。“阿姨,您这不是挺相信他的吗,您也知道他对延哥的感情不可能会变啊。” “…”邢延妈妈当即感觉被噎了下,瞪着眼睛愣那儿,好半天都没能接上话。 梁骋正好能继续。“阿姨,其实您心里最清楚,他俩之间这事儿,您如果一直不同意,或者最后彻底给搅合散了,最终承受不住的其实是延哥。” “您还记得吧,延哥服刑的第三年,曾经在里面大病过一场,病的很严重,差点儿没能缓过来。” “我后来听魏强哥说了,那次是因为延哥开始愿意接受探视,所有同学都去看他了,唯独沈郁哥没有,他以为沈郁哥放弃他了。” “延哥什么脾气您也知道,心里再难受,嘴上也不肯说,就知道自己闷着,闷久了,不病才奇怪。” “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的,就算沈郁哥如您所想的不会变,但两个人分开的太久,看不见也听不着的,免不了也会产生误会,胡思乱想什么的最可怕了,尤其延哥那种闷不吭声的性格。” “阿姨,我们其实是为了延哥好。” “…” 孩子这番话可谓说的句句戳心。 配合回想起邢延昨晚醉酒之后掉着眼泪说的那句“他不要我了”,把邢延妈妈听的眼圈都红了。 坐那儿沉默了很久之后,邢延妈妈吸了吸鼻子,问梁骋。“这些话也是那个狗东西教你说的?” “…” 梁骋直接撇了撇嘴。“我现在都二十岁了,说个话还用别人教吗,才没有,都是我自己的看法。” “你也有脸说,那十岁的都知道护着自家人,你这二十的只会胳膊肘往外拐。” 邢延妈妈说着,又抹了抹眼睛。“吃饭,吃完赶紧回你家去。” 梁骋原本也不是来吃饭的,发表了一通肺腑之言,胃口也没了,潦草的继续扒了几口饭之后就要走。 只不过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又对邢延妈妈说。“阿姨,我还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知道就是不该说。”邢延妈妈看着他:“赶紧走。” 梁骋站那儿犹豫了下,仍然觉得不吐不快,于是手搭在门把手上作随时逃跑的姿势,然后硬着头皮说。“我听魏强哥说过,延哥在里面的时候,为了能看到沈郁哥,每天都会去电视机前蹲着等,现在出来了,可还是得从视频里才能见到,这跟仍然在坐牢有什么区别。” 邢延妈妈听后先是愣了下,紧接着气的眉头一拧,抓起椅背的靠垫直接用力朝他扔了过去。 好在梁骋反应快,说完之后立刻开门溜出去,完美的躲过了。 门被关上,邢延妈妈气的回头看着邢延爸爸。“你说我们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非得碰上沈郁那么个狗东西!” 邢延爸爸叹了口气,靠过去抱了抱她,安慰道。“好了,别生气,事情也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不是,我看就是。” 邢延妈妈说。“ 这种没良心的招数也就那狗东西才能使的出来。” 邢延爸爸无奈的摇了摇头,就没再说什么了。 虽然嘴上仍然愤恨,但梁骋的这番话,邢延妈妈还是听进去了的。 往后的好多天里,邢延每天上班去的越来越早,晚上下班回来的越来越晚,刻意减少在家里待着的时间,怕被爸爸妈妈察觉出他情绪状态上的不好。 可爸爸妈妈现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但凡有一点点的蛛丝马迹,爸妈都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更何况邢延根本不擅长掩饰情绪。 后来沈郁发在网上的视频,邢延也都会在外面看完,再调整好心情之后才回家。 回来的时候偶尔也会好点,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假装轻松。 平常实在躲不过去,也还是会像之前一样陪爸爸下会棋,陪妈妈去逛逛街,看似乖巧听话,不吵不闹,其实都是在强颜欢笑。 自己待着的时候,要么发呆,要么睡觉,精气神像是全部被抽走了似的,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往下走的。 爸爸心疼的总是叹气,妈妈着急的天天掉眼泪。 实在是怕他又像之前似的大病一场,最后,老两口终于是扛不住了。 有天晚上,邢延下班回来,爸爸叫他到身边坐下,妈妈把之前强行收走的身份证还给了他。 邢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抬头看着他们,一脸疑惑。 妈妈说。“你去找他吧。” 邢延愣了下。 妈妈其实是不想说这个话的,但没办法,他本来就很瘦,这段时间情绪低沉,经常睡不好觉,也总是吃不下饭,现在身上更是一点肉都没有了,单薄的仿佛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妈妈实在是不忍心看他再这样低沉下去了,有些话不得不说,以至于再开口时,眼圈都直接红了。“ 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具体在哪,你找梁骋问问,如果想去,就去找他吧。” 邢延再次愣了下,然后转头看向爸爸。 爸爸叹了口气,随后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对他说。“爸爸和妈妈商量过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分辨是非,就应该拥有选择自己未来人生的权利,以后你自己的事,就自己做主吧,我们不拦着了。” 邢延听后定住了似的继续坐那儿愣了片刻,紧接着忽然低下头去,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起来。 妈妈见状当时就立刻心疼的也跟着掉起了眼泪。 爸爸再次叹了口气,抽了两张纸巾分别递给他们,回头对邢延说。“好了,大老爷们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给梁骋打个电话,然后订张机票,明天爸爸和妈妈送你去机场。” 但邢延听后却没动,继续坐在那儿,低着头掉了很久的眼泪之后,突然说。“不去。” 爸爸和妈妈同时愣了下。 爸爸问。“为什么啊,妈妈已经同意了,可以去。” 邢延没说话,把纸巾拿起来摁在眼睛上,可摁了好大一会儿,眼泪也没能成功止住。 妈妈愣那儿愣了会儿,往他身边靠了靠,把他揽过来抱了抱,对他说。“傻儿子,妈妈跟你说过,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沈郁那个狗东西坏招数太多了,心狠手辣的,这点你永远比不过他,妈妈是怕你将来受他拿捏,怕你受伤。” “但如果你就是觉得和他在一起才会开心,那就去找他吧,妈妈希望你过的好,不止是将来,现在也要好。” “没关系,反正爸爸和妈妈还不是很老呢,以后好好保重身体,就还可以陪你很久,万一将来那个狗东西欺负你,妈妈也还是能去打死他。” “你也不用怕爸爸妈妈接受不了,我们会试着调整自己,踏实去吧。” 妈妈担心他顾虑太多,怕他还是要继续难为自己,已经尽力把话说的很妥协了。 可邢延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仍然还是一句:“不去。” 这天晚上,谈话的结果出乎了邢延父母的预料,邢延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激动和开心。 反而父母突然的妥协,让他那点强撑着不倒下的力气散了,身上那层自我保护的薄薄纸壳像是被撕开了个口子,长期积累的郁结一股脑儿的席卷而来,直接把他给击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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