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咬了咬牙,然后用力一推,把邢延推出去很远,又狠狠的喊了一声:“滚!” 喊完之后他片刻都没停留,大步子穿过马路,绕过小区的大门,人往院墙的后面一躲,捂着心口出溜到了地上,直接站不起来了。 那是他那么那么喜欢的人啊,是他恨不得放在心尖上,捧在手心里的人,可他却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 长这么大以来,他受过很多次严重的伤,无数次被生生打折过骨头,被烧红的烟头烫伤过肚皮,被锋利的刀子一寸寸的割过肉… 但从来没有哪一刻,他觉得疼痛能严重到这个程度,疼到他站不住,喘不上来气,随时都要窒息晕厥。 也许是这次过分的决绝起了作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邢延再也没有出现在他家,也不再掺合他的事。 那之后,沈郁又开始去夜总会打工,不是为了给他爸爸赚钱,而是为了把被他爸爸糟蹋了的属于邢延的钱赚出来,还回去。 在夜总会忍着恶心继续打工两个多月,把邢延给过他爸爸的四千块都还了回去,沈郁自己还剩下了点。 然后,他开始下决心改变现状,开始在网上看外地的房子,尝试带着妈妈搬去外地生活,因为他觉得远离这里,远离邢延,去邢延看不到也管不着他的地方,就不会再给邢延带来麻烦。 但计划很理想,可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仿佛突然发生的任何意外,都可以很快击碎他的理想。 他的爸爸不知道怎么发现了他打算去外地的事,有一天喝酒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人往沙发上一瘫,看着他笑。 常年经验判断,沈郁察觉到了他的笑容里的不怀好意,直接问他。“什么意思?” “听说你要走?” 爸爸打了个酒嗝。“呵呵,走吧,不孝顺的东西留着也没用,随便走,反正有人会替你给我养老。” “你说什么?” 沈郁从他那句话里听出了隐含的意思,心脏都跟着猛的颤了一下。 爸爸继续看着他笑,语气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你那个小相好,家里不挺有钱的么。” 哐的一声! 沈郁拎起手边的椅子直接朝那边砸过去,紧跟着人也过去,手直接掐着爸爸的脖子:“你敢碰他一下试试!” “管的还挺宽。” 爸爸被掐呼吸都困难了,却仍然在挑衅。“ 你不是要走吗,走了之后还能管的着?” 砰的一声! 沈郁抡起拳头狠狠打在他的脸上,又重复了一次:“你敢碰他一下试试!!” “你只要敢走。”爸爸被打的说话已经不利索,可还是在挑衅威胁。“我就敢让他过来顶替你。” “你他妈的!” 沈郁再次拳头狠狠打下去,带着恨不得打死他的恨意。 也许是从小到大他都是那么过来的缘故,沈郁是习惯了的,虽然也会恨,但恨的还没有那么严重。 但当从他的爸爸口中听到邢延的安稳的生活会被威胁到的那一刻,他对爸爸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那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心里滋生过的最浓烈的恨意,恨到忍不住想毁灭一切。 那天他把爸爸打了个半死,然后直接去锁上了家里所有的门窗,拔了家里的煤气管。 他的爸爸毫无人性,没有底线,太可怕了,将来或许真的会有缠上邢延的一天,他不知道该怎么杜绝这件事的发生,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护好邢延。 他当时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从根源上结束这一切。 那一次,也是他从拳脚棍棒之下无数次死里逃生,好不容易生存下来的这些年里,第一次对当下的困境无比绝望,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到,已经不想活了。 他找来绳索把爸爸绑起来,又去找来了打火机,然后等待着屋子里的煤气升到一定浓度。 当他感觉到意识开始模糊,他知道,只要摁下打火机,零星一点火苗,一切就都会结束。 可当他坚定了信念,闭上眼睛准备要摁下去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邢延。 是被他过分决绝的赶走之后,伤心到两个月都没有再跟他有过半点联系的人。 沈郁盯着来电显示的那两个字,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再自私一次,再听听邢延的声音。 他接了。 一开始说话的不是邢延,是邢延班上的同学程若琳。“ 沈郁吗,今天邢延过生日,你能来一趟吗?” 沈郁愣了下,但没能说出什么话,只是出了个声。 程若琳在那边继续。“他喝多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沈郁又愣了下。 “你们闹矛盾闹的也挺久的了,还不和好吗,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解决啊,哎,算了,你跟邢延说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程若琳远远的声音。“邢延,说话呀,是沈郁,他听着呢。”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几秒,沈郁嗓子已经被二氧化碳刺激的很难发声了,开口之前先咳了一下。“邢,邢延…” 邢延的呼吸停了停,从听筒里听的特别明显。 “邢延。” 沈郁尽力让自己把话说清楚。“今天是你生日吗?” 邢延在那头沉默了片刻,说。“你明天来学校吗,我买了榛子蛋糕。” 沈郁又咳了一下,没能说出话。 邢延在那头等了等,再开口时,就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声音很小,很委屈。“我忘了,你不喜欢了。” 沈郁愣了下,紧接着眼泪突然哗啦一下就掉了起来。 “为什么不喜欢了?” 邢延仍然带着很浓重的哭腔,过了会儿,又小声问他。“ 那换别的可以吗,水果蛋糕可以吗。” 沈郁当时已经开始缺氧,也哭的说不出话。 邢延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听得出来很失望,很难过,他说。“都不喜欢了也没关系,但是,明天可以来学校吗?” 沈郁这边仍然没动静。 邢延哭腔明显变得更浓,声音也更委屈。“为什么连学校也不来了。” 就是被这一句,把沈郁的坚定彻底击垮了。 也是很久很久之后,沈郁才明白,当时的邢延句句不提想念,可说出的每个字,都是想念。 那天他抓着手机哭的泪眼模糊,几近窒息,拼命挣扎了好几次,但最终还是没舍得离开。 他放下了手里紧紧攥着的打火机。 他想吃那块蛋糕,他也不能脏了邢延的生日。 他选择了放弃。 可是。 后来无数次回想起那个时刻,沈郁都会后悔,因为如果当时他没有退缩,坚持点燃了那簇火苗,邢延也许会难过一阵子,但不会因为他失去自己美好的前途,未来,和自由。 第 52 章 醉酒之后的那个电话, 就像是一个解锁别扭的开关,打完之后,邢延就跟彻底想通了什么似的, 再也不跟沈郁赌气, 甚至开始反过来主动找他, 并且越来越频繁。 一开始是到沈郁的班里,打着督促沈郁学习的名义, 每天都会给他带点吃的,再带瓶牛奶,强行坐那儿给他讲题, 顺便盯着他把牛奶喝掉, 沈郁长高蹿个头大约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后来是到家里,只要沈郁连续超过三天不来学校,邢延就会直接去家里找他。 那段时间刚好是沈郁高二下学期的开始, 爸爸收了夜总会那边人的钱,每天都在想方设法的逼迫他。 沈郁不忍心看着妈妈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就必须在家里守着,可他不去上学,邢延就会到家里找他,基本每次都会碰上他正在跟爸爸打架, 阻止拉架的时候就经常会被误伤。 沈郁后来也又尝试了很多方法,做更过分的事,说更难听的话,但邢延就跟免疫了似的, 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 就是固执的抓着他不肯撒手。 沈郁能明白,邢延那是不放心他, 想尽自己所能的保护他。 但也正因如此,对于自己非但无法保证邢延的安全,反倒是给邢延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动荡与不安,沈郁才会更加崩溃。 他说服不了邢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爸爸,那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当下境况越来越糟糕的无力感,每天都在疯狂的折磨着他。 那段时间的他,过得无比痛苦。 后来沈郁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偷偷去外地租了房子,然后把他的妈妈强行送了过去。 但是他怎么也没能想到,他的爸爸能丧心病狂到给他下药的程度。 当他被扒光了衣服,被扔在沙发上拍那些照片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不是自己,唯一的念头是邢延,是祈求邢延不要来。 但人生就是那样,往往是越不想什么,就越是会来什么。 当邢延踹开夜总会包厢大门的时候,沈郁没有丝毫庆幸,只有绝望,因为当时在场有很多人,邢延单枪匹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何况包括他父亲在内的那群人,都太过肮脏龌龊,邢延出现在这里,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非但救不了他,反而还会和他一样被当作玩物,甚至事情结束之后,还会被那帮人伪造现场,被变成施暴者。 当时的沈郁太恐惧,太害怕了,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求人。 可知自长那么大以来,不管被打成什么样子,遇到什么样的困境,沈郁从来都是死命的咬牙扛着,甚至没对爸爸说过一句软话,更别说求。 但那天他求了,他拼了命的挣扎着爬到爸爸的脚下,拽着爸爸的裤脚,泪水汹涌着说出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对爸爸的祈求。“ 带他走,求你了,我以后都会听话,再也不违抗,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可他的爸爸却冷笑着蹲下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只给了他一句话。“现在才知道听话,晚了,早他妈干嘛去了。” 邢延大概是被当时的场景吓到了,也对沈郁爸爸居然能对自己的亲儿子做出这样的事而感到震惊,站门口愣了好大一会儿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的似的,冲过去把沈郁爸爸一把推开,把沈郁从地上捞了起来。 然后,不等沈郁在尝试求求别人,他的爸爸就已经对邢延的动了手,紧接着周围的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邢延知道自己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就直接没动手,只是抱着沈郁试图往门口冲,不管是被拉扯,还是被打,就是死死不松手。
92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