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延租住的房子距离配货站不远,在一条偏僻的胡同背面,一间矮矮的小屋,没有院子,门前正对一个废弃公园的角落,都是枯树和荒草。 门前的小路很窄,沈郁的车开不进去,只能步行,前两天刚下过雨,路面坑坑洼洼的稍不注意就是一脚泥。 之前和邢延之间保持距离的平衡没打破,沈郁虽然知道他住这儿,但从没进来过,现在因为挨了一脚成为了债主,他砸人家锁都砸的理直气壮了。 打开小屋的门,里面有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个小桌子和两个小板凳,整间屋子一眼看到底。 沈郁环视四周,注意到衣柜旁的角落里放着一瓶洗衣液,青柠薄荷味道。 他盯着那瓶洗衣液上的海报愣了会儿神,随后走过去打开衣柜,把里面挂着的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都拿出来分别闻了闻。 再次愣神片刻后,他坐床上往后一躺,先是笑了一声,紧接着把手臂往额前一搭,挡住了眼睛。 邢延是傍晚回来的,可能是在外面看到了沈郁的车,进屋看到床上躺了个人也没意外,把提回来的饭菜往小桌上一放,直接无视他去打水洗脸。 在拿脸盆时,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下意识的看了沈郁一眼,同时,迅速的把那瓶洗衣液给塞到了床底下看不见的位置。 等他洗完脸回来,沈郁的装睡也告一段落,睁开眼睛看着他,明明面无表情,但语气听起来愣像是带着笑。“你衣服的味道挺好闻的。” 邢延听后脚步很明显顿了顿,随后只当作没听见,在小桌前坐下来,打开饭盒开始吃饭。 他的饭是两个馒头,一个素菜,干干巴巴的看上去就很没有食欲,不过他似乎习惯了,看起来居然也吃的很香。 沈郁躺那盯着他看了会儿,起身下床,走到他对面坐下,歪着脑袋凑了过去。 说起来,沈郁性格虽然凶悍,但长了一张很精致的脸,五官很立体,皮肤也很白净,还留了长头发,白天头发扎起来显得很酷,现在头发散落下来,看上去又有些魅,甚至都可以用“漂亮”二字来形容。 他本人向来也很放得开,小的时候就总爱不经允许就自行动手动脚,以至于他就这么忽然凑上来,跟要干什么似的,邢延直接吓一跳,愣住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往后躲了躲。 看这反应,沈郁先是轻轻扯了下嘴角,片刻后退回去,哼了一声。“我也饿了。” 邢延没理他。 沈郁又说:“欠着我两千万呢。” 邢延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把另一个馒头扔给了他。 俩大老爷们,一个馒头是不可能填饱肚子的,不过俩人非常默契的谁也没支声,吃完之后,邢延去给去扔了垃圾,洗了两件衣服,扫了扫屋门前的地,又去擦了电瓶车…没事找事的忙活了很久很久,沈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大概知道撵也撵不走,邢延就干脆连口都没开,洗漱完之后直接上床睡觉,继续权当他不存在。 当然,沈郁也没闲着,邢延瞎忙活的时间里,他下单了被褥枕头隔凉垫等一堆东西,等配送到之后,非常不客气的直接在邢延的屋里打起了地铺。 而地铺打好后他刚准备躺下去,手机嗡嗡的响了起来,是他的经纪人,接通之后根本都没有给他出声的机会,上来就是一顿骂。 “沈郁!你疯了吧!好不容易谈下来的工作你说不干就不干!你知道工作室的伙伴们为了帮你拿到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努力吗,你对得起……” 啪。 没等那边骂完,沈郁又迅速挂了电话。 这条胡同本就偏僻,背面又只这么一间房子,没有邻居,面对荒地,白天都特别安静,更别说关起门来的夜里。 沈郁的经纪人又是个性格很泼辣的女人,脾气暴,嗓门大,即便是通过电话,也还是给人一种连房顶都要被她的声音给掀翻了的感觉。 邢延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如此,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邢延轻轻吐了口气,总算主动开口说了话。“回去吧,跟我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沈郁听后站那看了他片刻,拉着脸去关了灯,回来蹬掉鞋子,躺下盖上被子闭上眼,学他装作没听见。 关了灯的屋子里到处漆黑一片,只有窗户透进来的一点亮光,正好打在沈郁的脸上。 邢延脸侧过去看向他,片刻的沉默之后,说。“沈郁,到目前为止,我对自己做的任何事都没有后悔过,你不要逼我后悔。” 只见听了这话,沈郁身体很明显的僵了下。 那一瞬间,邢延几乎是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初冬时节昼夜温差很大,往往白天越是天气晴好,夜里就越爱刮风,一阵一阵的,吹得窗户上贴的旧报纸呼呼的响。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沈郁问他:“邢延,说实话,你怨过我吗,或者,恨我吗?” 邢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闭上眼睛轻轻吐了口气。“你应该很清楚,以我们之间现在的关系,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我不同意!” 沈郁突然就变得激动了起来,他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愤怒的盯着邢延。“我不管你怎么想,有什么顾虑,‘无论未来发生什么都不会反悔’,这是当初你答应我时亲口说的,你必须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别自欺欺人了。”邢延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不管!” 沈郁又愤怒的吼了一声,继续盯着邢延:“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当初要在一起,我一个人说了不算,现在要分手,你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只要我不点头,你就永远还是我男朋友!” 邢延没再说话。 如是,恶狠狠的眼神已经不足以用来表达情绪似的,沈郁又忽然站起来,走到床边俯身下去,一把掐住了邢延的下巴 屋里黑漆漆的,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但被掐住的瞬间猛地睁开眼睛对上沈郁的目光之后,邢延就像是能从他眼神里读懂什么似的,不等他有什么动作,立刻一把扯开他的手,起身下床拽着他一路到门口,开门直接就把他给扔了出去。 紧接着,他又回屋里把地上的铺盖卷了卷,连同沈郁的外套和鞋子,一股脑儿的也给扔了出去。 那速度之快,直到门哐啷一下被关上,沈郁才反应过来,他立刻过去照着屋门狠狠踹了两脚,但不知道邢延拿什么东西挡的,愣是没能让他踹开。 深夜小北风不疾不徐的刮着,沈郁就穿了件T恤,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上,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给冻的开始哆嗦了。 继续踹门发火,里面没反应。 收着愤怒喊人,里面也没反应。 折腾了好几轮门都没有再被打开,最后,他泄了气似的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耷拉着脑袋许久,再说话时,声音里就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邢延,你丫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第 3 章 沈郁,一个曾经追人一追就是两年,等人一等就是十年的男人,论及忍耐力和毅力,属实非平常人能比。 大半夜被毫不留情的扫地出门,他居然也没走,就在门口的屋檐下把铺盖卷儿原地摊开,躺下就直接睡那了。 可知早上打开门看着裹着被子卷缩在地上的人,邢延脑袋都肉眼可见的大了能有两圈。 邢延住的地方没有厨房,他也不怎么会做饭,家里只有一个插电的小锅,每天早上煮个清水挂面,再就点小咸菜,对付对付就是一顿早饭。 沈郁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的时候,邢延已经煮好了面,坐在小桌前正准备吃。 这个季节,清晨往往比深夜更冷,沈郁爬起来后先打了两个喷嚏,他蹬上鞋子披上外套,径自走进屋里找了个杯子漱了漱口,紧接着到桌前把小锅和筷子从邢延那里拖过来,坐下就开始吃。 全程可谓非常的自然而然,理所应当,仿佛这面就是专门给他煮的,完全不受昨晚被扫地出门的影响。 不仅如此,见邢延脸色难看的盯着他,他甚至立刻理直气壮的瞪了回去。 俩脾气都不怎么样的人,就这么互相瞪着,随时都可能掀翻桌子。 但从昨天到现在着实也算是没少动手,俩人肉眼可见的都在忍。 长达一分钟之久都对峙之后,邢延先移开了目光,他低头捏了捏眉心,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无奈。“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没想怎么样。” 沈郁也移开目光,低头继续吃面,边吃边说。“想和男朋友一起生活。” “我们已经分手了。” “没分。” “你成熟一点,别那么固执。” “你也自觉一点,别那么多废话。” “强求是没有好结果的。” “ 那就大家一起倒霉!” 啪! 邢延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夺过沈郁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沈郁,我没功夫整天陪你扯这点破事儿,你现在马上给我走,别逼我揍你!” “行啊。” 沈郁直接冷笑一声,推开煮面锅,抬头对上邢延的视线,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故意挑衅。“我把话放这儿,除非你今儿把我给揍服了,否则我不可能走。” 只见听了这话,邢延当时就眉心蹙起,气的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气氛忽然变得更加紧张,形势不容乐观,桌子眼看着的就是不能幸免的最终还是要被掀翻了… 这时,邢延的手机嗡嗡的震动了起来,是他定的闹钟,提示他已经到出发去上班的最后时限了。 说起来,虽然打工的配货站老板是熟人,但出现迟到早退以及工作出错这种情况,也一样会被扣工资。 邢延抓过手机摁掉闹铃,犹豫一秒钟,最终在揍人和立刻出发去上班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有人选择偃旗息鼓,就有人扬起胜利的旗帜。 邢延拿外套出门的时候,沈郁表现的非常得意。“中午记得回来给我送饭。” 不出意外,邢延没搭理他,但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疑惑他今天居然不继续跟着自己了。 沈郁也没解释,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面,然后在邢延骑上车之后又喊了一句:“我现在很娇气,中午不吃饭,晚上就会饿死在你家里。” 邢延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人上车之后立刻就没了影。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差了点,阴沉沉的,还刮着北风。 吃完那点清汤挂面之后,沈郁把自己的铺盖卷儿搬回了屋里。 说起来,这段时间他整天跟着邢延,懒得来回跑,大多数时候就不回家直接睡在车里,休息的也就很差,非常的缺觉,把地铺重新打好之后,他躺上去,几乎是脑袋一挨枕头人就睡了过去。 追着人到处蹲守和直接入驻老巢,大概感觉还是会很不一样,如今睡在家里,知道等的人无论去哪晚上都会回来,心里会很踏实,睡的也就格外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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