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宋韵宸知道,那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和傅越时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生动鲜活得仿佛昨日。 只是他很少提起那些事,甚至很少再在外人面前提起傅越时这个名字和他关联的一切。 这个月末,宋韵宸几乎连着三个礼拜都没怎么休息,才好不容易挤出三天时间飞回旧金山一趟,亲自打理傅越时外公留下的那座房产。 屋子很大,但依旧是干净的,只是老人家生前留下的那些纸质书籍,若是没有妥善保存的话,很快就会破损腐蚀了。 为此,宋韵宸特意运了一台除湿机过去,保险起见,又重新装了一道门锁。 傅越时在晨曦中睁开眼。 白日的光从没有完全拉好的窗帘刺进来。 他躺在一张洁白的病床上。 而他的身体重新变得正常、轻盈,没有任何病痛,仿佛一个无比健康的正常人一样。 饶是生前早已见过无数大场面的傅越时都震惊得久久未动,完全回不过神来。 这一切,简直就好像时间在他身上倒退,回到他还没有生病、没有确诊之前。 宋韵宸是在开会的时候接到蓝渠的电话的。 他都顾不得开完会,将好不容易来一趟的客户晾在原地,直接请了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傅越时坐在那儿,松垮的病号服连扣子都没扣好,头发有些乱,整个人相当不羁。 不知怎么,宋韵宸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因为傅越时看着有点不高兴,整个人锋芒毕露,像一柄刚出鞘的利剑。 不过他没有在意这些小细节,冲进房里,长驱直入。 蓝渠见了他,没想到宋韵宸来得这么快,毕竟集团驱车到医院也至少要二十分钟。 蓝渠尚且来不及阻拦:“那个,呃,现在情况有点复杂……” 宋韵宸一顿:“怎么了?” 话音未落,宋韵宸被一把拉过衣襟,傅越时挑起他的下巴。 宋韵宸:“?” 傅越时亲了他一下,动作相当霸道。 众目睽睽,还是当着蓝渠的面,宋韵宸立刻红了耳根。 “干,干什么?” 傅越时倒也没太过火,松开宋韵宸,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似乎闪过些不太明显的惊艳:“什么时候学会穿西装了?” 宋韵宸:“?” 好像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蓝渠终于得了空,把宋韵宸拉到外面,小声吐槽。 “他好像还有点不清醒。”蓝渠一脸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表情,“刚才我跟他说话,他以为自己才死呢,一觉醒来睡了七年,后面的事情我问他好像都没什么印象。” “啊。”宋韵宸茫然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后面的事情,是指他变成付越的那些……” “都不记得了?” 蓝渠的语气夹杂着苦恼和迷惑,沉重地肯定了宋韵宸的说法:“是的,可能晕了太久了,但人好歹没事了。” “这个,应该是会慢慢恢复的……您先别急……” 宋韵宸闻此“噩耗”第一反应是好笑和荒诞。 原来如此,现在这个刚醒的傅越时是他原装版的老公啊。怪不得这么横。 这是怎么个事啊?出厂就清缓存? 转而他发现自己很快接受了,内心平静,还能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 算了,原装就原装吧,人醒了就行。 宋韵宸回去时就看见傅越时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 他不知在想什么,正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阳光洒在傅越时身上,卧床一个多月让他消瘦了些,却愈发显得眉目分明,下颌一片浓重的阴影。 宋韵宸戳戳他。 傅越时转过头,神色中的若有所思一闪而逝,接着他用一种令宋韵宸不太习惯的口吻道:“我要出院。” 蓝渠刚才也跟宋韵宸提了可以让傅越时回家这事,不过蓝渠明显是让宋韵宸自己拿主意的,这边傅越时倒是给自己做起主来了。 宋韵宸这会儿心情正好,不仅不计较,反倒觉得有些怀念和感慨。 他放软了声音,哄道:“为什么要出院?你想回家呀?” 傅越时好像呆了片刻,才凶凶地“嗯”了一声。 宋韵宸笑着蹭了蹭他的脸侧:“好,听你的。” 不知怎么,他好像发现做完这个动作,傅越时脖子根红了一截。 宋韵宸嘴角差点飞起来了,心说这纸老虎,真不知道自己以前在怕他什么,明明怪好哄的。 他替傅越时拿了换洗衣物出来,体贴地问:“我替你换?” 傅越时却一把用力地接过宋韵宸手里的衣服,一个一个字往外蹦:“不用。” “哦。” “那你换好了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知道了。” 宋韵宸笑吟吟地合上了门。 想也猜到傅越时刚才的心理活动—— 一觉醒来老婆怎么变得这么主动了还要替他换衣服? 估计给傅越时整不会了。 宋韵宸捂着嘴幸灾乐祸。 他下楼先去把车从地库开到了门口,于是傅越时换好衣服办完出院手续时,就看见医院门口一辆拉风的红色劳斯莱斯正等着他。 宋韵宸朝他挥了挥手:“上车。” 傅越时:“……” 犹豫了一下,他拉开副驾驶的门。 宋韵宸等了半天,奇怪道:“干嘛呢?等我给你系安全带啊?” 傅越时咳嗽了一声,半天才吐出一句:“我来开吧。” 宋韵宸很是莫名其妙:“你这什么直男癌啊?为什么非要你来开?哦,我懂了,以前都是你接我送我现在不习惯是吧,那你习惯一下吧,现在我车都开出来了,咱俩再换个位置,麻烦都麻烦死了。” 在家向来被老婆追星捧月的傅越时苏醒第一个小时,惨遭被喷直男癌。 傅越时还欲再说,宋韵宸翻了个白眼:“行了,你就好好坐着吧,我车技又不差,撞不死你。” 傅越时:“………………” 一路到达他们以前在伦敦常住的那座公寓。 宋韵宸今天就没歇着的时候,从早上开始大大小小的会议一个接一个,后来听说傅越时醒了,出了公司就径自来接傅越时了,他忙了一天,晕头转向,恨不得生出八条手臂,在公司饭都没吃上一口,到家后整个人简直饿得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 好在蓝渠应该是已经提前通知过,有佣人在冰箱给他们放好了新鲜的蔬果肉蛋。 可问题是宋韵宸饿都快饿死了,哪有心情做饭,立刻打电话叫了一顿炸鸡。 “二十分钟到是吧,嗯,好嘞,谢谢,麻烦快点。” 宋韵宸挂了电话,傅越时奇怪地问:“家里没吃的?” 宋韵宸理所当然地道:“有啊,生的,你做啊?” 傅越时被堵了一下:“我,可以试试。” 宋韵宸道:“得了吧,下次再说,今天我只想吃垃圾食品。” 傅越时欲言又止。 宋韵宸睨他:“又怎么了?” 傅越时:“我先前就想问了,你白天不在家里好好呆着,是去做什么了?” “我去做什么了?”宋韵宸慢悠悠地重复一遍他的问句,然后从鼻腔发出一声哼笑。 “呵。有人两手一摊睡了半来个月,我在替他管家啊。” 宋韵宸“哐哐”两下子从包里翻出好大一沓文件,甩在傅越时面前。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今天这些资料,赶紧批了吧。记得,晚上必须弄完,明早开会要用的。” 傅越时:“?” 宋韵宸伸了个懒腰,哼着小曲走了。 宋韵宸今晚给自己放了假,终于不用加班了,实在美滋滋。 他洗了个热水澡,把自己放在床上,躺平了。 傅越时苏醒第一天,正在书房努力工作。 他坐在电脑前,揉了揉鼻根,下意识想抽烟。 傅越时翻了翻抽屉,并没有找到烟。 于是他有些忍不下去了,皱着眉出了书房,走进黑漆漆的主卧,便发现宋韵宸已经上床了,抱着被子,只露出一颗头在外面。 傅越时没开灯,踱到床边,毫不客气地俯下身,用有点凶狠的力道吻了宋韵宸的嘴。 他动静那么大,宋韵宸本来没睡着,现下也醒了。 他被亲完,迷迷糊糊地问:“结束啦?都搞定没?” 傅越时直觉敏锐,看完那一叠宋韵宸给的白石的材料,已然明白了事情大概。 “我不在的这中间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宋韵宸还困着,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你想说什么?” “你不知道的事,那可多着呢。你说哪件?” 傅越时靠在床头,长臂一揽,将睡得哼哼唧唧的宋韵宸揽在怀里。 “那不如……从开头说起吧。”傅越时低头亲了下宋韵宸的额心,低低地道。 “嗯……” 宋韵宸发出小动物般舒服的鼻音,过了一会儿,突然抄起床头柜傅越时的手机。 输入密码,解锁,点开一个玫粉色的软件,翻出聊天记录,把手机丢给傅越时,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嗯,从头开始。”宋韵宸眯着眼睛,恶劣地勾起唇角,“看吧。” 傅越时接过手机,面色沉重地划着聊天记录,越看脸越黑。 “这是什么?” “这是你呗,亲爱的Flytimes。” 傅越时显然很不敢相信:“这是我?” “对啊,你还说要给我寄洪都拉斯的香蕉呢,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你还说你结婚有个老婆来着,不是你还是谁?你还娶了别人当老婆?” 傅越时:“……………………” 傅越时感觉自己睡觉时应该是发生了些超越现实的事,要么就是自己的大脑被外星人入侵了。 宋韵宸乐此不疲地欣赏着傅越时难得一见的神态。 就这还不够,宋韵宸继续火上浇油。 “喂,你还记得我们俩吃饭,店里pos机坏了,我把身上所有硬币都掏出来才好不容易付了钱么。那是离我把你抵押在店里还债最近的一次。” 傅越时如遭雷击,一脸疑惑:“???” 神情更加不可思议了。 宋韵宸叹了口气,声音满是沧桑,就差在脸上写“我实在经历了太多”这几个大字了。 “还有你来实习,第一天就把电脑搞坏了。” 傅越时消化了一会儿:“……实习?” “嗯,对呀,你是我的实习生啊。” “倒水打杂修打印机,都是你的活儿。” 知道傅越时不记得,宋韵宸靠着他的肩膀,絮絮叨叨地讲着,边讲还要边点评一番。 “哦对,还有,再给你讲个笑话,从前有一只鳄鱼炒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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