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小栗打量着这二人之中哨牙的那个应该是小头目之类,心下明白定有苦战,自己身手远不如张靖苏,力气也不中用,唯有灵活善变上还有些优势——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脱身?他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第165章 当时情义(四) 多好的点子在发动之前都快不过身手,哨牙不是个虚张声势的人,他话不多说立刻带着自己的小弟向张靖苏他们逼过来。 哨牙和小弟跟张靖苏他们一样,两个人只有一把冷兵器,而是还是在哨牙的手上,于是张靖苏先缠住哨牙本人,鱼叉和钢刀兵刃相交了几下。哨牙的小弟扑向了甘小栗,本来张靖苏觉得这样的安排纵使甘小栗再不济也能拖延一阵,可他余光瞥见这头的打斗不肖两招就成了单方面的挨打,哨牙的小弟人高马大,身体投下的阴影能把甘小栗完全包住,甘小栗左右躲闪,只是一瞬间的迟缓就被对方击倒在地。正当哨牙的小弟要攻击他胸腹要害的时候,银光一闪,小弟右手被鱼叉刺中,顿时鲜血沿着小臂滴下来,吧嗒吧嗒落到甘小栗的衣服上。 “张老师!”甘小栗叫到。 张靖苏痛吸一口气,“我,没事。” 原来正是因为张靖苏替甘小栗解围,被哨牙一刀砍到背后。疼痛慢慢从后背传到全身,张靖苏险些向前倒下去,他甩了甩头,咬牙回刺,这一次鱼叉几乎是碰巧挑过哨牙的手腕,也叫哨牙吃痛不已。这三人暂时松开彼此,缓了口气。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水泥天台,比普通木屋的屋脊更适合搏斗,但是这样的战斗不适合甘小栗,他仗着对姓周桥地形的了解,趁着这个短暂的中场休息扶着张靖苏就跑,边跑便问:“张老师,跟我走!” 张靖苏会意,他感到后背的衣服正在慢慢湿透,还是忍痛跟上步伐,他俩一起爬上天台一旁的屋顶,这片屋顶是姓周桥不多见的一间建于旱地的悬山顶建筑,屋顶的筒瓦经常年雨打风吹变得滑不沾脚,就连轻盈的甘小栗都需要手脚并用才能保持平衡,更别说受了伤的张靖苏,几乎是被拖拽着才来到屋顶上。 哨牙一心想尽快解决张靖苏他二人,命令小弟和自己一起追上去,才刚跳上屋顶,脚下一阵打滑,双手凭空乱抓一阵才把自己稳住,可结果他这一通乱抓把他的大块头小弟推倒,小弟头重脚轻保持不住平衡,“呲溜”就沿着屋顶的坡面滑到了山墙之外,摔了个地动山摇。哨牙心知是甘小栗的计谋,狠狠盯着甘小栗,他现在是一对二,绝不敢贸然上前。 甘小栗知道这会儿诱敌无用,和张靖苏一起在屋脊上歇息片刻,他低声问到:“张老师,还能走吗?” “还能。”张靖苏靠鱼叉撑住身体回答。 甘小栗心中暗暗佩服,伸手将张靖苏牢牢架在自己肩头,说:“张老师,跟我走,让我来对付他!” 他继续手脚并用,几乎背着张靖苏走过了悬山顶的房子,来到一角背阴处,就在他俩缓慢前进之时,哨牙也缓慢地跟了上来,手里还是紧紧握着钢刀。见他赶来,张靖苏不顾伤势上前挥动鱼叉叫其不能靠近,可他背后的伤口随着动作越裂越深,不出几招动作便绵软不堪,哨牙嘲笑说: “刚才的威风去哪儿了?叫你尝尝爷爷我的厉害!” 忽听得“嗖”一声,紧接着树叶摇动一阵“哗啦哗啦”,哨牙遁声望去,一个庞然大物掉下来正好落到他的头顶上,他的视线一黑,整个人软趴趴也从屋顶上滑下去了。 张靖苏还未领略到胜利的喜悦就先愣住了,半晌才问:“甘小栗,那是什么?” “菠萝蜜啊,你没吃过吗?” “为什么这里会有菠萝蜜树?” “我怎么知道,可它就是有啊。”甘小栗的口吻何其无辜、何其纯良,他的脸上这会儿一滴汗也没有,要不是刚挨过左边眼眶肿得老高,简直完美得就像是刚上桌的椰子糕。 张靖苏望着头顶的菠萝蜜树,树影摇动,露出当中黄绿色的热带水果,体积着实有些惊人,他看着看着就苦笑起来,一时忘了身处何处,背后的疼痛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原来你是算准了。” 甘小栗摆摆手:“我就是丢了块瓦片上去,主要还是天时地利人和吧。张老师,你背上的伤怎么样?” “没有伤到要害,应该还好。”张靖苏发觉自己还架在对方肩头,连忙松开胳膊,强忍疼痛走过去斜靠着大树。 解决掉这一波追击之后两个人的紧张情绪缓和了不少,甘小栗眺望四周,他们已到姓周桥的边缘,往前不多远就能重新回到木桥上,木桥的尽头就是海。 大海蓝得发黑,在海天之间形成一道鲜明的界线,叫人不禁去想若是越过那道界线会怎么样。几条英国海军的船只在海中随着波浪起伏,看不出它们是前进还是静止,海风把汽笛声送到岸边,甘小栗竖起耳朵,发觉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到,耳畔仍是呼呼的风声。 他觉得心中有什么困惑要想张靖苏求解,扭头看到张靖苏面对大海脸上带着仿佛透明的寂寥,这样的表情不该属于“爆裂文人”张靖苏,甘小栗便把自己的问题抛到脑后,开口问到:“张老师,你有什么心事吗?” “……我的心事可多了。” “嗯?”甘小栗的意思是,我能略知一二吗? 张靖苏的侧脸不如简行严那么立体,眼下一带一马平川,有股东方式的寡淡,甘小栗此时已经被简行严鬼迷了心窍,感受不到张靖苏身上的清冷感和他刚直脾性的反差美学,只觉得张老师身上纵使有很多暧暧昧昧的地方,却无须怀疑他会害自己。不过张老师的感情要么就太过隐忍,要么,一旦表现出来就来得太过热烈,叫人无法消受。 “我……你……” 啊要命了,可千万别又要跟我表白,我们之间绝无可能了,甘小栗多少有点自作多情的腹诽到。 “甘小栗你对我说实话,你那里是不是有什么……有什么林育政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没想到是这样的话题,甘小栗愣住了。 张靖苏继续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小栗,那张实验报告你留在手上太危险。” 甘小栗以沉默表示他的顽抗。 “怎么?已经不在你手上了吗?” “张老师,你是代表’福海会’来和我谈这东西的吗?” 换张靖苏不说话。 “我甘小栗仅代表我个人,这东西我一点也不想交出来。” 张靖苏吃惊的看着脸上依旧平平淡淡的甘小栗,肿起的眼眶有液体渗出,他不得不抬起左侧的嘴角微微眯起受伤的眼睛,好像他正在微笑。张靖苏在心中细想甘小栗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却被一阵枪响打断了思考。 【📢作者有话说】 这哪是爆裂文人,这是张闰土。
第166章 桥段不是断桥(一) 短促的枪声很快就淹没在姓周桥的锣鼓喧天中,周拂的丧事喧闹而严肃,队伍将窄小的巷道挤占得满满的,白幡落到路旁房屋里生活的居民的头上,他们和这场活动并不是毫不相干,人人都知道那个体弱多病的宗主死了,他们不一定见过他,但一定知道他曾经掌管着姓周桥的生死法则。 甘小栗跳了起来,可四面八方的声音叫他无法判断枪声从何处来,他望着木桥尽头的海心中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张老师,我们——” “快走!”张靖苏点头,他用鱼叉撑起身子艰难又果决地走向前。 甘小栗几步跟上他,两人一起抓紧往海的方向赶去。 天气骤然发生变化,眨眼间空中阴云密布,黑压压一片好似要倾塌,海面随即开始翻涌起波浪,一层一层密集地向岸边扑来。姓周桥的尽头是个探进水中的小小栈桥,平时会有在近海捕鱼的小小渔船搭着跳板挺靠在那里,海浪渐高,想必再过一会儿已无法停船,甘小栗担心自己的计划落空,加快步伐跑到栈桥上。 他四下望去,根本没有船,更见不到天财的身影,只有桥下的海水泛着猩红,像一朵巨大的莲花。甘小栗顿觉不妙,转身向张靖苏挥着手喊到:“张老师,不要过来!” 张靖苏跑得慢,和甘小栗隔了有十米的样子,他在摇晃中勉强看清甘小栗的表情,那张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高高肿起的眼眶并没有影响到一双眼睛里星星般的闪光,风雨欲来,污浊的世界中仿佛只有这一种焦点,张靖苏看到甘小栗的嘴巴正在一开一阖对自己说话,他不禁出神地想,在说什么呢? “砰”一声,甘小栗的身子抖了抖,就像风中的树叶一般轻飘飘地打了几个旋,接着就从栈桥上跌了下去。 张靖苏向前伸出手想过去拉住他,背上的伤口突然发作,身体不受控制的摔倒,手里的鱼叉也掉在地上。张靖苏狼狈地发现,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和甘小栗这样擦身而过。 若是当时泉州码头的空袭当中,他没有松开甘小栗的手,所有的事情都会和今天的发展完全不同,也就没有简行严什么事了。 “(你好,请多关照。)” 有人说一口带方言腔调的日语笑嘻嘻来到栈桥上,是个一袭黑衣的矮小男子,他下垂的右手里提着一把枪。 张靖苏咬着牙盯着来者手中的枪,慢慢从地上找回身体的控制权,以防卫姿势匍匐着。 “(先生,你好像不欢迎我的样子,噢,当然了,我是来要你命的人啊哈哈哈哈——)”那人狂妄地笑了出来,“(刚才那一枪只是见面礼,不过我好像打到了不该打的家伙。抱歉,我没想到那个家伙居然和你在一起。这下松浦该骂我了。)” 张靖苏心中一直记挂着中枪之后掉下桥的甘小栗,听到“松浦”这个姓氏,心中还是嘀咕了一下,据他所知,槟榔屿上并没有姓松浦的日本人。 那人大概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一只手把玩着枪十分悠闲的样子,看到张靖苏的疑惑不禁自大的主动解答起来:“(不认识松浦吗?你明明认识的,就是简旌的秘书林育政咯!看你一点也不惊讶,应该猜到大半了吧——松浦藏了太久,已经忍不住要暴露了。)” 这下张靖苏已经明确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至于刚刚所说的“打到不该打的家伙”,他也明白了七八分,故意试探到:“(那孩子要是出了事,林育政想要的就泡汤了。)” “(没错,不过我和林育政不一样,他想立功,我可没那个想法。我不过只是——喜欢杀人罢了。)”说着那人把枪插回枪套,抽出随身佩戴的武士刀,“(我这个人,必须听着刀刺进身体的那种’噗’的声音,才能兴奋起来!)” “(武士?)” “(不,浪人,我是浪人阿雄。)” 浪人阿雄举着武士刀迈着碎步就冲上来,张靖苏依靠鱼叉支撑,用力在地上翻滚以躲开对方的攻击。对方自报家门之后显得更加兴奋,一边挥动武士刀一边舔着自己的上嘴唇,两眼圆睁,眼神渐渐迷离,俨然已经陷入癫狂的状态,他口齿不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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