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峋:“嗯。” “算了不管,再不吃我要饿死了。”池琅摸了摸自己没塞几口爆米花的肚子,开始操作。 毕竟是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少爷,池琅穿着最简单廉价的T恤长裤,脚底蹬着五十块钱一双的球鞋,面对西式餐具的时候,却优雅得格格不入。 或许从小被人教过,他从餐桌上拿起餐巾,先对折,再将褶线朝向自己,细致地摊开在腿上,即使心里再急,切割的时候也是慢条斯理的,不比平时和简燕打闹的火急火燎,甚至可算……矜贵。 简峋视线垂了垂,脑内再次确认了一下是左叉右刀,不自然地拿起餐具。 比起自己吃,他经历得最多的是看别人吃西餐。衣香鬓影、高跟鞋、皮鞋和漂亮摇曳的烛光,室内是轻柔音乐,舒缓温柔,但他的视线不能太直视别人,安静地听完点单,便得去后台排单。 其他时间,他会在后台洗大量的盘子和碗,看着很多未动两口的昂贵料理被丢进垃圾桶,在换班时从好心的大师傅那边领点用不完便要丢掉的新鲜食材。 池琅的眼里他会很多东西,但这种一出生就养成的习惯,是他怎么模仿都学不会的。而且他也没有时间模仿,连生存下来都耗尽了气力。 这些差距在家里还不清晰,在这种场合,便惊人得明显。尤其是池琅嘴刁地挑挑拣拣,说“花这么多钱还做得一般”、“不如我在国外吃的那家好”。 简峋知道他没有坏心眼,可心里有一处在无法抑制地发酵,充塞着他潜意识里想在池琅面前遮掩的漏洞。 他切着牛排,低低地道:“店面等级不同。” 池琅倏地没声了。 往日里吃饭也叽叽喳喳的某人一旦安静下来,便静得不像样,雪白的手指不知所措地摸着桌布,手放哪儿都不对。 简峋再抬眼时,池琅干笑一声,忙不迭起身道:“我去加个菜,你有别的想吃的吗?” 简峋:“没有。” 池琅“哦”了一声,含含糊糊地起身,“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简峋:“嗯。” 这家西餐厅坐落在中心商厦的十楼,旁边是大型的city'super超市。池琅近乎逃命一样地溜到前台,然后顺着内门进了商城附近的卫生间。 感应水龙头“哗啦”放水,池琅捧起水拼命地冲洗面颊,试图让自己清醒。可懊恼的情绪混合着被人不知言语扎穿的痛苦使他非常烦躁,只恨不得溺死在盥洗台前。 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简峋说话,产生一种“若是走丢了就好了”的逃避心理。 可如果真走丢了,他也会拼命找回去的……因为他舍不得简峋。 现在的他才是一无所有了的,并不是之前那个要什么都有人奉上的大少爷。 水珠顺着他的面颊往下滑落,发丝和衣领都被溅湿得凌乱不堪,池琅红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自己像只丧家犬。半天,他抬手胡乱地用肩膀布料蹭了蹭面颊,睫毛湿湿的,分不清是否被水弄湿的。 池琅在卫生间待了好一会儿,摸索着自己的手机想看时间,却发现自己走的太匆忙,没带手机出来,可能是落在了桌面。 他抬起腿,慢吞吞地往回走,思索着简峋会不会因为刚才的对话生气。 转角一错,无意间撞上了一个人,对方手里的菜轱辘滚了一地,池琅连忙俯身去捡,“抱歉!” 菜被他收拢着归进袋子里,送到人面前。 “小……小琅?”女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小琅,是你吗?”
第132章 这声音太熟悉,池琅双眼微睁,迅速抬头,“红姐!” 张华红一看真是他,扑上来紧抓着他的臂膀,欣喜若狂:“小琅,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池琅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张华红,就如同孩子走失多天被母亲找到,心里发热,“我,我……” “红姐想你,你这孩子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打,我一直在找你”张华红颤抖地把他揽进怀里,完全不介意池琅领口湿透,佝偻着后背将他的脑袋往自己的肩膀按,“还好你没事,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我都快吓死了!” 往日里温暖的怀抱将他彻底笼罩,池琅一瞬间软了下来,被矮了很多的中年女人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后背,突然很想哭出来。 张华红根本不知道他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联系自己。池琅不想让她被家里那几个刁难,即使刚来的时候每天想到窝在被窝里蜷着,也不愿打电话给她。 现在两个人在这里撞见,池琅第一反应便是掏口袋。可惜手机没带出来,他只能费劲扒拉地掏出简峋的钱包,慌慌张张地从里面抽出一小沓钱给张华红,“红姐,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这些钱你收着,我也没什么本事,只能给你这点钱。等我以后赚大钱了,我就养你。” 这一千多就当他找简峋借的,等回去了就转账还给简峋。 张华红被他塞得一愣,眼泪绷不住流得更厉害了,“你……你还没大学毕业,你哪来的钱啊” “我有办法,你放心拿着,就当我孝敬你的,我早该孝敬你了。”池琅咧嘴一笑,“我爸他们是不是不想让我回去?你放心,我自己能闯出一番事业的。” 张华红嘴唇一抖,“你怎么……” 才一个多月没见,池琅似乎已经长大了很多。 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池琅看了眼手机备注上的名字,自动闭麦。张华红战战兢兢地接通电话,那边近乎暴怒,在催促她怎么还不回来,池琅本想和她多说几句话,此刻也没时间了。 张华红连声应和着,挂了电话,“你爸爸他……” “我知道,他那臭脾气,上一秒催你下一秒司机都到楼下了,你回去晚了肯定会被说。”池琅顺了顺她的背,轻声安抚道:“手机没带出来,下次空了就打电话给你,你要是想我,就去看我给你下的电视剧。” 他顿了顿,用力地抱了下张华红,像孩子撒娇一样地汲取着母亲的味道:“红姐,我也很想你。” 张华红眼泪流得更凶了,摸了摸他的后背,“可怜的孩子,我的心肝……你怎么碰上这种事啊……” 池琅帮她擦擦眼泪,看了眼她手机的时间,“我也该回去了,我朋友还在等我。” 他想了想,又掏出钱包,再抽了两张给张华红,“买点好吃的,这是我给你的钱,不要光想着省。” 张华红看清他钱包的一秒,倏然破涕为笑,“……你这孩子,离家出走,咋还带着这个呢?” 池琅懵然:“什么?” “不记得了?”张华红捏起钱包上的挂件,“这个,你小时候可喜欢攒了。” 池琅:“……啊?” 张华红:“你很小的时候总喜欢穿一种牌子的羽绒服,羽绒服的拉链就是这模样的,画着个小狐狸,然后你会让我把拉链弄下来,攒一盒子玩。现在那盒子还在家里摆着呢,穷人家可没你这么废衣服,那牌子羽绒服老贵了,也就你每天一套不重样,各个拉链坏光。” 池琅脑袋发空,“我,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有印象才怪了,你的喜好变得太快了,玩腻了就丢掉了,转头就忘,你爸那就时候说你这人浪费钱、定不下来、记性不好还没良心,不是什么好料子。”张华红抿唇笑道:“我倒觉得你从小就有良心,有个擦皮鞋的小孩被打了,你看人家头破血流的怪可怜的,气坏了。结果你打不过只会咬,衣服在打架的时候扯坏了,回来娇气地哭着跟我说拉链丢了一个,再也不要买这种了。” 张华红幸福地回忆道:“而且你那时候多可爱啊,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皮肤又白,就像个小雪人。” 【“挂件跟心怡没关系。”】 就像有人贴着他的耳朵在认真地,一遍遍地告诉他。 【“这个挂件,也是她送你的?”】 【“一个小雪人。”】 【“啊?”】 【“挂件的原主人。”】 池琅嘴唇抖了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张华红的第二个催促电话来了,再晚点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她不舍地抱了下池琅,附耳轻声道:“空了就给红姐打电话,红姐等你电话。” 她嗔怪着将钱塞进了池琅的钱包里,“红姐的钱够花,你自己留着用。钱都给我了,你怎么办啊。” 钱都给我了,你怎么办啊。 池琅心尖一颤,如同细密敲起的鼓点从心底燃烧起来,将他本身乱糟糟的心思烧得凌乱不堪,他好像遗漏了什么事。 什么事呢? 什么很重要的事 池琅只觉得一层鸡皮疙瘩猝然冒了出来,连滚带爬地冲去citysuper的前台,“你好,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就一个电话!我手机丢了,求你了!” 女店员愣了一下,见他脸色发白,关切地道:“这里没有座机,我借你用手机吧。” 池琅接过手机,低吸一口气,凭着记忆里的那串数字,拨通了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献血中心。”] 池琅哆嗦了一下,脑袋转得飞快,“你好,我是之前在这里想献血的,想顺便问下血样有没有问题。” [“可以的。但系统没查到这个手机号哦。”] “我我我我手机丢了,换了个手机号,报过去的手机号、身份证和姓名可以吗?” [“可以,您的名字是?”] 池琅嘴唇张了张,很慢,很确定地道。 “简峋。” . 那串手机号他做梦都能背下来,而更长的数字在这个钱包里,池琅听清了全部的回复,从捏着手机到无声地松开。 他的背后都是汗,脑内乱得就像被人抵着太阳穴按在砧板上,承载着信息过量的痛苦。 恍惚中,好像连思考都在花费气力,使他痛到了每一处,浑身都被难言的小针轻扎着。 他将手机还给了一脸担心的店员,浑浑噩噩地往外走。 正处于饭点,中心商厦的客人大多在吃饭,外面走道的人大多在慢慢地散步,池琅贴着镂空廊道的玻璃边,肢体软得快要支不住。 他早该发现的。 ……早该发现的。 毕竟是萍水相逢,自己第一次见面还那么羞辱他,为什么会容忍自己那么久。 那么眼熟的面包和牛奶,并不是简书杉喜欢吃的,而是藏在他记忆深处的东西他这个人定不下来、记性不好还没良心,不是好料子,但那个人从未想过放弃他。 【“若有老员工担保,可通过内推简单登记身份证,不计入电子系统。”】 【“向他道歉。”】 【“说清楚啊,我现在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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