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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海洋不多话，聊到专业问题却像个话篓子，随手拈来几个问题，把池琅批判得心窝冒汗，气色红红白白，一口凉气差点没上来。 他只是好心送个包让人验收质量，怎么撞上这种神经病？！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池琅本以为第二桶金赚得算顺利，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包在这人口中一堆毛病，横竖挑不着好。 他死死地瞪着吴海洋，被训得少爷脾气爬上来，险些甩脸一句“老子送过的爱马仕比你看过的还多”。谁料，吴海洋茶杯再次“咔”地一放，在他火气上来前，淡淡地来了句。 “但是，看出来用心了。” 池琅：“……” 池琅被堵得一口气下不去，“噌“地卷起袖子要揍人。简峋手臂力道一箍，绷紧的肌肉把人死死地按在沙发上。 “从专业的角度看，差。”吴海洋睨了他一眼，抽纸擦拭保温杯壁的水，“太差！” 池琅皮笑肉不笑，“所以您到底是几个意思？” 简峋一听他换上“您”的称呼，神经紧绷，仿佛身边这个小嘴炮子下一秒会暴起骂人。 吴海洋：“从业余的角度看，还不错。” 真是大起大落。 “……” 池琅瞠目结舌，这是进门到现在最大的夸奖，火气瞬间掉得精光，还生出几丝受宠若惊，“……啊？”
第83章 “原创小品牌，没指望能做到多完美。”吴海洋颔首，“创意设计达到我的基础要求，出乎意料。” 他随手点那一串包包照片，“而且不像一个人做的，每个包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池琅没想到他这么神，愣愣地道：“……是大家一起设计的。” 吴海洋若有所思，“怪不得。” 池琅看了眼简峋，两人眸光奇异。 这次的包的设计效果完全是大家集思广益出来的。池琅买了很多拼贴元素的材料，每人把自己喜欢的放上去，最后由他调整色调、修改不兼容的部分。 方亚男喜欢白色，想在“星星”元素上加白色的花边，因为她觉得撑着翅膀的星星很漂亮，就像一只金色的小鸟。这样的包被打磨成了鎏金色收边的欧风版型；周兰喜欢古早年代的格子风，简燕加上PU材质的相机光圈图形，把包设计成了复古风相机包；简峋倾向于简约实用款，几人挑了下，将小熊元素设计成搭扣，搭配纯色系的包面；方胜男年纪还小，对颜色鲜亮的感知敏锐，简书杉耐心地陪她将漂亮的小图案组合在一起，设计成撞色包；池琅偷偷把一只月亮设计成了月亮船，上面放满了白色的“棉花”，填塞住自己别样的鬼心思。 一个又一个包，一个又一个创意，都来源于他们真正的“喜欢”，也是无可取代的心意任何创造者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翻阅者”能从作品里感知到那份传递而来的情感。 J.CL目前只是一个很小的初创品牌，他们忐忑，小心翼翼，期冀着能把每一个作品做到最好，这份强烈的情感触动到了对此极为严苛的吴海洋，所以直接收货。 “做得不错。”吴海洋抽出一份文件，慢慢地道：“起码我要的东西都在。” “我很好奇……这些小熊、月亮元素是什么？”池琅顿了顿，试探地道：“其实，我们都猜出来要送去哪里了。” 吴海洋看了眼简峋，并不意外。简峋是年年拿奖学金的优等生，学校里的老师基本都认识他，而户大每年支教筛选理由和结果都会公示，简峋看到也很正常。 吴海洋沉默了片刻，捏了捏眉心：“她们提交的申请信完全没按要求来……写的什么玩意儿，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池琅一脸茫然，简峋解释道：“申请户大下乡支教的名额要提交申请信，仅由学校提交一份就行。” 池琅：“那她们……” 贫困山里的孩子没怎么接受过教育，在重男轻女的地域，女孩的思想更单纯天真些，只知道整日里下地插秧做家务，最梦幻的想象不过是抬头可见的星星和蝴蝶。当地条件太苦，老师们待不久，乡里筹款了很久才建了所女校，确保女孩能响应号召接受教育，却没有足够的老师。师资资源的缺乏导致他们强烈渴望申请到户大每年的下乡支教名额，希望感受全国首位名校的学习氛围和方法。 “每个人写了一封申请信。”吴海洋皱眉道：“……不知道谁跟她们说的，以为写越多就越容易申请到，弄得像个人简历，胡闹。”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从即将销毁的申请信堆里翻出了这摞，一份份地认真看完了。 那些不符合年纪的稚嫩笔迹，符合接受教育水平的单纯话语，透过纸面的渴望，让他默默地保存了下来，记在了列表上。 池琅眸光微动。 吴海洋一遍又一遍地慢慢擦拭着保温杯，似乎想说些沉重的话，但又默默地咽了回去，“都说名额没了，还不断寄信过来。寄回什么东西都没用。” 池琅迟疑地看着他，很意外。 吴海洋之前应该没少寄东西过去。若从不同的发货地址到那边，女校看了还以为是不同的好心人寄的，就像她们从没被放弃。 就像……还有很多人在关注着她们，爱着她们。 重复做一个动作似乎是他的怪癖，又像是心理上的洁癖症，过不了这个坎，便难受得厉害。吴海洋沉默着，终于停下了动作，抬眼看他们。 “每个孩子都不应该被放弃，不是吗？” 这应该是他想对某些人说的，但客观条件摆在这里，使得一切的美好愿望都变得虚无缈缥了起来。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你拥有时会挤掉别人的名额”，大家只能不断努力，不至于掉到最后被舍弃。 池琅的心忽然难受得厉害，“可你没放弃啊。” 吴海洋一愣，半晌，点点头，“也是。” 他拿着那摞纸敲了敲桌面，终于“扑哧”笑了出来。 “……也是。” 户大下午第一节大课结束了，走廊上都是三五成群的学生，设计系有人认识简峋，路过本来想打个招呼，一眼瞄到旁边的吴海洋，瞬间缩着脖子往前里钻。 “过来！结课总结写的什么东西？！”吴海洋抓着上课扩音器，声音响亮，“设计设计，不是让你原封不动搬过去！” “卧槽！” “吴罗刹来了” “走走走！快走！” “跑什么？全部给我过来！” 设计系下课撞上枪口，一时间哀嚎一片，池琅靠在墙边，发现户大这群学生并不是外面传得那么玄，谁都有怕老师、写不好作业的时候。 “简哥。”池琅出声道。 简峋：“嗯？” “我……很想把J.CL这个品牌继续做下去。”池琅看着吴海洋的背影，思索着，缓慢地道：“不是胡闹玩的，也不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挣快钱，而是认真地做品牌。”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这么多天过去，在脑内逐渐形成一个完整的构想，蓄势待发，“……我们就把私人定制做到底，每个人提出想要的元素，我们为她做独一无二的包。” 不批量，不跟地摊的同类竞品争，专注做自己的品牌。 所以也不用在意自己被盗版，因为每个人的思想被盗走放到别人身上，就失去了意义。 几乎完全推翻了他之前做快做批量的想法，实在让人意外。 简峋沉默了片刻，轻触了下他的后脑，像在揉小脑袋：“嗯，试试。” 池琅喉口猝然发痒，有什么话蜂拥到了嘴边，喉结滚了滚，只挤出来一句：“……谢谢。” 他的视线落在简峋手掌，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谢谢你还没放弃我。他心想。 这场奇怪的赌注不知是谁传了出去，J.CL一夜间在户大点起了知名度。 池琅几人聚在一起想了半天，定下收费标准以及接单规矩，红红火火地开张。微信号被原晓茹在设计院宣传了一圈，这几天持续不断有人来加他。 简峋期末考试周三开始了，接下来要持续一周，池琅回房的时候都蹑手蹑脚，生怕惊扰到他。谁料到简峋根本不用复习，上午考试下午兼职，比铁打的还结实，整天见不到人。 距离赌注结束已经五天。休息时，池琅收到一个微信提示，看清添加栏提示后，微微愣怔。 . “叮咚。” 靠在办公室闭目养神的吴海洋被微信消息弄醒，伸手一划。 【图片】 【聊天记录】 只一秒，吴海洋指尖顿住，下意识地点开了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这边是池琅，那边他不认识。 【--“近期会有一批余安市的老师过来支教，已经很满足，希望下次有机会申请到户大的支教队，谢谢吴老师和J.CL的关注！” “太好了。这边是J.CL，我帮你转达给吴老师。” “好的好的，打扰了，谢谢！”】 “……” 吴海洋气笑了，这小兔崽子不打招呼就把自己的署名卖了。 ……事情比他想象中要好，原来还有其他人在角落里默默地关注着她们。 接着，他点开了图片。 照片上的姑娘们为了搭配新包，翻出了家里最漂亮干净的衣服，挨个站好，露出自己领的包。各个神清气爽，充满朝气，往日里乱蓬蓬的头发打理得当，看起来马上要去上学了，还有的对着镜头笨拙摆出了电影里摩登女郎的姿势。背景是灰扑扑的墙体和刚亮的天色，却美得像一幅刚刚卷尘的画。 目光翻过层层叠叠的山峦，吴海洋朦胧中想起，自己最早研究设计是为了什么。 一件漂亮的设计品可以给人带来自信，自信可以提升气质，使这个人变得与众不同。为了搭配漂亮的设计品，这个人会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其他面，直到变成更好的自己。 ……生在大山里是无法改变的命运起点，但只要努力，有一个向往的目标，总会像他一样走向城市，走向自己想要的生活。 隔壁办公桌的老师诧异地看着突然笑起来的吴海洋。他将照片打印出来，别进相框里，放到了一层奖项作品的玻璃柜子里。 这些青涩的笑容，格格不入却漂亮得耀眼。 池琅收了一百五的定金，哼着小曲在篮子里找配色的布料。 对方催得很急，池琅找了半天没找到自己记忆里那块，“杉姐，上次放选色布料的篮子在哪？” 简燕一大早就跑去方亚男家玩去了，简书杉在客厅哒哒地踩着缝纫机，闻声道：“上回放床底下去了，小琅你翻翻。” “哦，好。”池琅钻进简书杉和简燕的房间，掀开床单蹲下来找。床底东西太多了，池琅抓着手电筒照了半天又扒拉半天，没翻到篮子。 他试着将胳膊伸得更长，扒住一个圆溜溜的边，“哗啦”拖出来一个东西。他以为是篮子边，看清后被吓得一哆嗦，“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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