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若说每个人回忆过去时,那些画面或清晰或模糊,时常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是自己想太多,还是真的有过经历。 简书杉是在朦胧中被人弄醒的,刚褪去了些的烧灼得她身体轻飘飘的,简燕声音冒出,满是欣喜,“妈,找到了!林岱找到了!” 简书杉睁开的眼睫颤了颤,被她半托半抱的扶起来,“林……” 简燕点头,跑得气喘吁吁,“是啊是啊,他在舞厅那边等你呢!” 简书杉愣了愣,“他……找到了?” “不是说我哥像他吗,我们就把我哥照片放上去找了,结果他就在户城。”简燕一拍大腿,眉飞色舞,“真是巧了,这么久没找到,换了个办法就找到了!” 简书杉刹那间就像回到了十八九岁的年纪,听到这个名字就一阵阵悸动。她忽地嘴笨了起来,嘴巴张了张,“那……那我换个衣服。” 简燕:“啊?还要换衣服?” 简书杉不知从哪里挣出几分力站起,简燕犹豫了几秒,便配合地把她衣服翻出。外面是寒冬,简书杉不看那些厚重的棉衣,从箱子里面翻出池琅之前买的衣服,里面有一条素白的裙子,像极了她第一次去舞厅穿的,“鞋子……我鞋子去哪了。” 简燕忙翻出了她那双软底复古鞋,谁料女人从箱子底抽出一双皮鞋,慢吞吞地穿上。她脚底太薄了,蹭得有点痛,但仍然在试探地往里穿,简燕看了一会儿,眼睛缓慢发红,蹲下来给她穿上。 这是简燕最早在五角巷买的鞋子,她以为简书杉不喜欢所以一直没穿,没想到她只会在重要的场合穿。 女人的脚皮肤不细腻,甚至有点粗糙,或许因为早早负担起孩子,干活比较多,手指更是有不少老茧和被针脚扎到的伤口。简燕帮她穿上了鞋,然后扶着她慢慢起身。 现在步行过去实在够呛,简书杉外面披着厚些的棉袄,里面穿着单薄的裙子,头发精心地挽起,看起来整齐许多。出门前,她甚至涂了点浅色的口红,给苍白的面颊添上了几分气色,等上了出租车,简燕坐在她旁边,侧头看向她时,女人眸光闪烁地看向窗外。 她似乎很紧张,指甲轻轻地戳着裙边,车内的暖气扑在面颊,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光色。简燕心脏一拧,忽然不敢再看向她。 舞厅不新,但却是户城仅存的最后一个地下舞厅,上个世纪的记忆被一层层揭开,露出其下鲜艳明亮的色彩。舞池被稍微打扫,地面映照着顶端的蓝光,其中泛着一点流动的白。 简燕拿着她的棉袄隐进了角落,简书杉站在舞厅中,下意识地环顾左右。这里墙面贴着有些破损的海报,上面印有九十年代的电影,顶端的光灯笼着朦胧的浮尘,就像女孩们脚底踏踏的痕迹,骤然把所有的思绪拉回了过去。 “咚!”有人在敲贴了花的玻璃,唤她过去。 芦开村是个偏远的小村,最近的镇子新开了一家舞厅,好不容易到了周末,村里舞团的女孩们组织一起去玩。她茫然抬起脸,听到有人在脆生生地喊:“简书杉,简书杉,走不走?”
第十八九章 岁的女孩年纪都喜欢热闹,她也不例外。图书馆今天休馆,她便在嬉笑声里挑了条最好的裙子父亲赶市集回来用一袋面给她换了条,材质虽算不上上等,但素净柔软,很是服帖。她摸了摸裙子,临出门前发现裙子袖子有点长,所以她掏出别针,贴着内衬卡了进去。 ……回来的时候再改一下,做工的师傅说她手巧,以后说不准能当个好裁缝。 在乡下裁缝是个好活,不愁找不到厂做工,可她不喜欢。或许读书和跳舞才最适合她,可家里还要供哥哥上学,能供她读到高中已经足够,在乡下学太多没什么用,还影响嫁人。 第一次来种地方,年轻的男女多少有点拘谨,平时对视一眼都害羞,罔论肢体接触。此刻,都穿着规整的白色衬衫或素净裙子,就像站在一道线的两岸,谁都不敢上前。 “哗啦!” 女孩们闹成一团,拥挤间,常常领舞的她被挤到了最前面,顶端的灯光“唰啦”打下来,刺得她微微闭上眼。 待她再睁眼时,一只手出现在目光的末端,手指修长漂亮,盈着雪白的光亮。她愣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搭住了这只手,被拽进了舞池。 舞台旁音响用卡带的,插入磁带,转轴顿了顿,有条不紊地转起来。一刹那,四周的声音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投向这边的专注目光。 [当天边那颗星出现 你可知我又开始想念] [有多少爱恋只能遥遥相望 就像月光洒向海面] 那人的脸被光拢住,穿着白衬衫,朦胧模糊。简书杉潜意识里总觉他很熟悉,很亲切,便没有抗拒,抓住了他的手。那人指尖一蜷,单手搭住了她的后腰,迈出了第一步。 他们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无法看清脸又无法看清神色,简书杉却很想拥抱他,配合着他的脚步踏出快三拍。 “嗒。” 白皮鞋滑在了地面,擦得轻微作响。那位跳舞动作很熟练,察觉到她动作慢了些,便也放慢速度,流光的蓝倾洒了一地,内里透着白光,很是温柔。 是谁。 ……是谁? 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偏偏身体微微发烫了起来,交握的手被收紧又放松,身体随着交际舞的动作旋转,一脚“嗒”地踩在了舞池边。 那人似乎有点犹豫,面容一直拢在光里不愿透出,简书杉想要看清他的脸,却朦朦的有点恍惚,心脏随着沉淀,再沉淀,直到浮于水面,缓慢流动。 光往上拨了拨,露出了对方削尖的下巴和红润的嘴唇,简书杉微微睁大眼,却见他的嘴唇微动,很轻地吐出声,“小杉,我是……” 简书杉眸光轻动。 接着,一点点的火苗从眸底深处点燃,衬得眸子亮了起来。 那人似乎忽然被谁拉开而退下,一只麦色的手掌转而握住了她的手。 “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低沉的声音响起,更为熟悉,简书杉的心却开始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比刚才汹涌太多。 咚。 咚、咚。 咚……咚。 她本能抓住了那只手,沿着舞台的光重新滑入舞池里。那一瞬间她轻得仿佛好飘在云上,好半天找到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抬起了脸。 先是麦色的肌肤和好看的下巴……然后是薄些的嘴唇,高挺的鼻骨和墨色的眼睛,她那颗心在触及对方的面孔时,高悬至顶端,乱蹦得快要从嗓子眼里出来。 很熟悉,很久未见。 很是想念。 [谁知道爱是什么 短暂的相遇却念念不忘] 她的眼眶倏地烫了起来,嘴唇抖了抖,男人的面容拢在光里,连睫毛上都沾着细碎的星点。待他垂眸看来时,简书杉高悬的心脏终于落下来。 [用尽一生的时间 竟学不会遗忘] 男人沉默着,却温柔地扶着他的腰,脚步没有刚才那人跳得好,却非常配合她的步伐。交际舞的男步和女步是互相弥补的,头顶的光像被人费劲地操纵着,又像有了灵魂,贴着他们的步伐在脚下游动。 往前,又往后,旋转不停,蓝盈盈的光悄然变成了透亮的白色,她脚底像踩着漂亮的碎玉砖,步步生光,直到脚尖隐隐擦过又分开。 舞蹈团领舞的水平发挥得淋漓尽致,或许这里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在耽误的那些年里,变成了无法挽回又不曾后悔的选择。 [多少恍惚的时候 仿佛看见你在人海川流] 男人臂弯很有力,在她体力渐渐不支时收紧,直到身体倚在自己身上,带着她在舞池里滑动。特意熨得笔挺的衬衫是十几年前的款式,领口服帖,肩膀被衬得宽阔挺直,可以承担起任何责任与重量。 [隐约中你已浮现 一转眼又不见] 简书杉身体隐隐发软,体力逐渐不支,却又想再次看清他的脸。然而光束走错了拍,在她抬脸时照去了别处,她便垂下脑袋,面颊贴住了对方的肩膀。 【“你叫什么?”】 【“……林岱。”】 据说每个人在变成星星前,会许愿见到想见的人,也会被他拥抱,温暖得像躺入了棉花做的船里,随着水流悠悠而去。 男人手掌轻柔地搭在她的后腰,体温熨烫着她,好似为她扛下了一切风雪。踩在脚底的不是寒冬腊月的雪,身上也不会冷,很舒服,很放松。 她嘴角勾起一丝浅而柔和的笑,慢慢地闭上了眼,安然地沉浸了下去。忽然,她想起自己袖口似乎别了一个别针,还是拆了好。 还是拆了好…… “咚!” 白色的皮鞋底打了滑。简峋手臂绷紧,死死地抱住了女人发烫软下来的身体,面颊埋进她的发间,鼻息凌乱急促。 漆黑的发丝下,他的眼眶微微发红,拳头紧了又紧,直到再次深拥住了她。 明明两人间什么话都没说,简书杉靠在他的怀里,却眉目舒展,仿佛在对视里说完了想说话的话,苍白的面颊泛着异样的病态红。 操纵光束的台后“轰”地炸开。 “怎么了???” “妈!” “我叫救护车!” 简峋迅速俯身,把女人背起来往外冲。
第228章 “你这拉的什么破灯!”简燕急哭了,“摔了怎么办?” “我哪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用,还不是为了挡脸???”池琅满头大汗地跟在后面跑,台阶踢踢踏踏,一只手扶着简峋背上的女人,“我原本还以为简哥不来,否则我也不会上了……!” “简哥,简哥,慢点……楼道里没灯,你俩别摔了!”池琅急声道:“我开灯,开……靠,手机去哪了?!” 池琅就差骂人,慌得到处翻手机,简峋一言不发,背着女人爬上去。 好在光亮就在前方,几人一出去就打上了车,比直接干等救护车还快些。简书杉被放在后座,身体很烫,手掌却很凉,池琅咬紧了牙根,惊慌失措地搓热她的手,“杉姐,杉姐你醒醒,你撑住!” “杉姐!” “妈……呜呜……妈妈!” “妈!” 别出事。 千万不能出事。 池琅慌得六神无主,一个劲地用体温捂她的手,差点也没出息地哭了出来。下一秒,那只手动了动,轻轻地勾住了他的尾指,表示践行诺言。 【去医院吧。】 池琅愣住,抬眸见到女人嘴角挂着一丝无力的笑,目光却很温柔,“……谢谢。” 池琅:“……” 池琅原以为她不会突然转醒,对上视线,却发现她的眸光清明得很。 简书杉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刚才……就像真的看到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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