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喜欢”这个词,让他无法挣脱,深陷泥沼,甚至越陷越深。 即使齐白晏现在这么地对待他,他嘴里嚷着愤怒委屈的话,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退缩,生怕被他看出一点卑微的小心思,从而变得更为轻视玩弄自己。 “和你做……很痛!”元璀咬紧了牙根,通过自我保护机制,违心地伤害着对方。 我喜欢你。 “不舒服,一点都不舒服!”嫣色的唇被他咬得发白,好似挣扎的困兽,“我不喜欢!” 我喜欢你。 层层叠叠报复的火气顺着鼻息往上涌,元璀推着他的肩膀,口不择言地发泄道。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遇到你!” ……让我变得丢脸,倒霉,却又喜欢得要命。 “我第一次遇到你。”齐白晏轻声道:“是易感期。” 声音如同一锤定音,元璀如同被兜头砸上冰块,忽然愣住了。 易感期是alpha偶尔会出现的状态,如同omega的发情期般难以控制,放在十六岁的少年身上,便如同小舟遇上了浪潮,会被尽数吞没。沉浸于易感期的alpha极其容易受到外界的信息素影响,平日里无甚波动的人也会被无数倍放大的信息素撩动得方寸大乱,难以自持。 只有这一次,他因特殊情况而不适地躲避到器材室休息,却没想到碰上了刚分化的笨蛋小狗。 然后,从浅浅的梦境中抽离出来,吻上了他的腺体。 “……” 元璀张了张唇,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齐白晏是个骄傲到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找借口、撒谎的人,元璀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恍惚中,他看着对方的脸,隐约察觉到对方要说什么,却破天荒地不想让这个“坏家伙”说那句话。空气一瞬间被抽至真空,安静到了极致,只剩下视线里那双漆黑平静的眸子。 最终,他听到齐白晏这种高傲的人,从未低头对任何人说过的话。 “对不起。” 许久。 “啪嗒。”门板轻轻合上。 元璀愣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好似心也随之空了一大块,变得荒芜冷寂。 齐白晏走了。 【“你刚才……干嘛要亲我!”】 【“情书是一回事,你亲我那里……又是一回事!你得跟我道歉!”】 【“道歉。”】 【“先、先道歉!”】 对不起。 【“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坏,人。”】 【“——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 对不起。 这好像是他一直想要的,眼泪却失了控地往下流,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元璀抱着膝弯,蜷缩得像只被放弃的小狗,在发泄了全部的拧巴与脾气后,终是发现自己弄丢了什么。 他眼眶通红地咬住了唇,捂住眼睛的手胡乱地擦拭着,挡不住泪水洇湿衣领,渗入发烫的肌肤里。 这是他想要的吗? ……可他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第53章 从最早就想要的道歉,到现在终于听到这句话,元璀的心底好像有什么被从内尽根挖去,脱离得不留痕迹。 元璀捂着发烫的眼睛,随着愈发无法抑制的哭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仿佛天塌了一样难受,沙哑的声音浸润着断断续续的哽咽声,胸腔闷震而抽痛。 他憋了很多心里话想说,但从嘴里说出来时,却显得那么口不择言。 ——所有的喜欢掺杂着半遮半掩的小心思,使简单的对话变得复杂起来。无人主动的退让与胜负交替的自尊心,逼得身上冒出细小的尖刺,凶狠地与对方对立。 最后犹如困兽缠斗,拼着力道撕咬不休,两败俱伤。 元璀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否还想要这句道歉,但他很清楚,自己并不会因为这句道歉而开心,反而会陷入无穷无尽的窒息与难过中。 关门的声响仿佛还残留在耳侧,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原本放在客厅的行李箱也被带走了,整间屋的摆设还是那副样子,没有半点区别,就像没有人来过。 元璀的心脏被敲击得生疼,猛然起身,连滚带爬地扭开门冲了出去。 夜里十一点的廊道漆黑一片,元璀外套都来不及穿,蹬着两只不同款的鞋,脚跟踩陷了鞋后跟,半走半滑狼狈至极。但他不敢有半点停顿,踩着心里鼓点往楼下跑,兜头撞上深黑的夜幕。 西街的路灯长线失修,只有一两杆是亮着的,灯丝在风里嘎吱作响,在奔跑的元璀头顶悄然断开,榨尽了最后一点光亮。元璀以前从未在意过这种难走的夜路,唯独这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拖着行李箱的人离开得太快了,一点留念都没有,毫不犹豫地敛去了身影。元璀冲到了原先校车停驻的马路口,站在空荡荡的十字路口,“啪”地停下步伐。 他大口地喘着气,焦急地一眼望去,整条路面都是空的,只剩下了随着路灯拉得斜长的影子。 影子里的人抬起了脑袋,茫然无措地打量着四周。汗水被夜里的凉风吹拂而过,他沉默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哆嗦地打了个寒噤。 齐白晏真的走了。 元璀拿起手机,指尖都在发抖,脑内混乱得像一锅粥,明明面颊被吹得发凉,身体却异常地烫热起来。汗水浸湿了发丝与薄薄的T恤,他脸颊残留着不正常的红晕,点亮屏幕看着那个号码,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好像真的说了一些,很伤人的话。 = “……你这是怎么回事。”陈雅涵将元璀的箱子提进屋里,看着歪倒回床上的小狗,“都烧到38.5度了?” 元璀没说话,将两条发软的腿缩了回去捂汗,没跟她说昨晚其实烧到了39度多,现在已经是降下来的温度。陈雅涵坐到床边,伸手要摸他的额头,元璀将脸转了过去,闷头缩回了被子里。 “烧死你算了。”陈雅涵收回手,没好气地道:“没再重新量体温了?” 38.5度已经是两个小时前发给她的消息,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脑袋烧糊涂了还是稍微好了点,顽固、执拗又不听话,更不理人。 狭小的屋子里弥漫着潮湿闷热的气息,陈雅涵打开窗给他通风,深刻怀疑自己要是不来看,这人第二天估计都馊了,“昨天干嘛非要提前往家里赶,不就是跟你生个气嘛,一转头人就没了。” 陈雅涵本身心里闷着气,现在看到他这副病恹恹的模样,火都撒不出来了,“哎,跟你说话呢。” “……嗯。”元璀说话瓮声瓮气的,脸颊往内埋了埋,不想被她看到两只眼睛哭肿的模样,胀痛的感觉从眼皮蔓延到了额角,整个人像火烧一样的烫,大脑一抽一抽的疼。 桌上被拆开的粉色信封又被完整地恢复了原样压至书下,元璀张了张唇,发现自己一句话都挤不出来,只剩下逃避与懊恼的心思,只恨不得时间回溯到碰到那个人前。 昨晚追去找齐白晏,他大概在夜里着了凉,一回来就烧得稀里糊涂的。半睡半醒中,他忽然想起那个人很早以前给自己塞的情书,慌张地翻起身拆开看——不管是真是假,不管是戏弄还是别的什么,他现在只能通过这种低劣的方式去探知这个人的想法。 以前说的“拆情书没礼貌”被彻底打破,元璀什么都顾不上地翻看那封信,视线刚触上纸面,瞬间像只冰冻小狗。他僵硬地将视线从第一行游移到最后一行,发现并未提到自己名字半点,有的只是一个少女对于上化学公开课偶遇齐白晏的一见钟情,以及娓娓道来的少女遐思。 ——很明显,这是别人给齐白晏的情书。 是他弄错了。 元璀飞快地将信折叠起来,再不敢多看一个字。脑内混乱得如同炖开的粥,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恍惚之中,他绞尽脑汁地思索着错误发生的原因,终是忆起那人当时咔啦随意折起的情书,以及从垃圾桶边折返的模样,最后在他前面挡下了那盆水。 【“那……这个……什么意思?”】 【“没什么。”】 【“我明明都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你怎么随意给人递情书啊!”】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扔了吧。”】 “……” 不是恼羞成怒的“扔了吧”,而是完全无所谓的“扔了吧”。元璀终于知道,为什么齐白晏后来面对关于情书的质问,都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弄错了。 元璀一时有些羞耻到麻木,怀疑自己和齐白晏相处的场景到底是怎么阴差阳错推进的。好像不止是那个人单方面的欺负与推波助澜,更多的是误会、偏差与自己的无法自控。 元璀一碰到他,情绪就如同易被撩拨的炸毛小狗,在无数次偏见的基础上,堆砌成稳定的“自我认知”,觉得齐白晏做什么都是在惹自己生气,故意地逗自己。 从头到尾…… 都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对不起。”】 元璀踉跄着往后,沉沉地摔进被褥里,难堪恨不得将心肝挖出来,看一看自己那里还有没有清醒的部分。他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错,但好像谁都没有错,只剩下懊悔的情绪铺天盖地压下,火上浇油般猛烈。 随着逐渐炙热的呼吸,身体因发烧而烧得昏昏沉沉,在凌乱破碎的梦里,他梦到很多关于齐白晏的事,和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 【“对不起。”】 元璀在梦魇中终是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不断地重复着他的话,哭得小脸通红,蜷缩着脊背极为可怜,像在重复他的话,又像在跟他说。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让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跟他说对不起,是有多难受,多么的决绝。 荒芜的情绪漫过心潮,撕开所有的空洞,往内尽数灌入,彻底淹没了因为窒息而探出脑袋的人。他拼命地抓寻着浮木,却始终摸不到实处,最终被海水翻涌覆盖,彻底归于平静。 现在想到昨夜的不堪,元璀的心脏早就揪疼到麻木,沉默地陷在被褥里不想说话。陈雅涵在旁边唠叨的声音因发烧而变得很轻,映在耳朵里嗡嗡的,听不清楚。 元璀依稀听到她提起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连着提高声音的疑问句,心脏随之慌张地颤动起来。他好像很怕听到这个名字,“唔”了一声,小脸煞白地捂住了耳朵,将脑袋拱在被窝里,求饶地发着抖。 陈雅涵迟疑了一秒,见他那副激烈的样子,没再敢说话。 直到发抖的身体汗湿地停息下来,逐渐涨起的呼吸声被挤得好似快要窒息,元璀才哑着嗓子,很轻地出声道,“……老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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