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儒和江姝两兄妹平分秋色,这些年来明争暗斗,但有个底线江姝绝不会触碰,那就是江明御的病情——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还犯不着踩着一个小辈上位。 江明御作为江顺唯一的亲孙子,一到场就成了焦点,众人皆堆积着笑同他打招呼。 姑姑江姝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明御,这儿坐。” 江明御与江姝的关系尚可,他走过去,与几位长辈问候。 江顺拿手指了指他,“年纪小,面儿倒挺大,让大家都等着你。” 场面话谁都会说,江明御闻言笑道:“爷爷,那就罚我待会多喝几杯,您给我数着,不喝醉我就不离桌。” 众人乐呵呵地笑起来。 “明御是越来越会说笑了。” “该罚,该罚。” 江姝搭在膝盖上的手搂住侄子的肩,“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姑姑陪你喝。” 江明御扬眉,“好啊。” 一行人有说有笑,恭维的话不绝于耳,江明御也戴上了面具,陪他们唱戏。 五点开席。 江家老宅有张长达十米的紫檀木方桌,正正好容纳下宾客,每年只用这么一回,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 江明御离主位近,顺着他的角度望下去,人头攒动,看不到最末尾的人。 他机械地咀嚼着珍馐,游刃有余地含笑答话,偶尔看一眼手机。 “在等谁的电话吗?”坐在旁边的江姝笑问。 江明御摇头,把手机收进了外套口袋里。 一段团圆饭直到八点才接近尾声,古朴典雅的老宅迎来片刻的热闹又迅速地静谧下去,如同一时苏醒又睡去的潜伏在山中的野兽。 江明御同爷爷和父母拜了年,上了二楼。 江姝姿态优雅地倚在露台边缘抽烟,背对着他,听见动静后转过身来,吐出一口烟雾,半是揶揄地问:“还没等到电话?” 江明御不肯承认,走过去,也靠着吹风,“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眉头皱了大半天,小心年纪轻轻的长皱纹。”江姝给侄子递烟。 “姑姑,我不抽烟。” 江姝不勉强,烟雾缭绕中,她把烟蒂掐灭在小桌的瓷烟灰缸,又拍拍侄子的肩,“有时候谈生意身段不能太高,做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江明御没答她的话,望向漆黑的唯有零星几点的天际。 等江姝走后,他拿出手机,指腹在页面戳戳点点,亮了摁灭,暗了又掐亮,却始终没有打开聊天页面。 作者有话说: 小江(嗯嗯):老婆的谣我来造,没错,老婆就是对我一见钟情爱而不得!
第20章 老式小区的烟火味浓厚,天一黑,家家户户就张罗着吃团圆饭。 穿着新衣的小孩在家人的呼唤里嬉笑着跑进楼道,跑过方家的门前,险些撞到拿着酱鸭的微胖中年妇女,女人在这个喜气洋洋的日子里并未生气。 方桥听见动静快步前去开门,是邻居王姨。 “家里自己做的酱鸭,给你们添盘菜。” 方桥连声道谢,“王姨,进来坐会吧。” “家里还等着吃饭呢,走了。” 他送走邻居,端着酱鸭回屋。 方峰和张仪夫妻俩在狭窄的小厨房里忙活,女人回头问:“谁啊?” “王姨送了酱鸭过来。”方桥把东西摆上桌,撸起袖子把碗筷都摆好,“爸妈,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你歇着就好,很快就能开饭了。” 地儿不大,兄长方贤在小阳台洗菜,沥干了探出头,“妈,还有什么要洗的吗?” 滋啦—— 油烟声太大,张仪没有听见。方桥端起盆拿到厨房去,出来时方贤正洗好手在擦干。 他看着厨房里忙碌的父母和招呼他去看电视的兄长,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一年到头,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最放松。 不知道alpha在做什么?方桥正犹豫要不要给江明御发信息道声新年快乐时,除夕饭已经准备完毕。 江明御现在应该不想搭理他吧?这样想着,方桥打消了念头,高高兴兴地和家人吃团圆饭。 六菜一汤,荤素齐全,还有方桥最爱的海味——白灼九节虾和肥美大螃蟹,连汤里都有鲍鱼。 朴实的父母总是在这种小事上表达对孩子的爱意。 方峰和张仪都是beta,两人性格敦朴实诚,把方桥视若己出,方贤有的一份方桥绝不会少。起初方桥并未能即刻改口喊爸妈,即使深知二人厚待他,终是很难过心里那一关。 直到方桥某天上中学起夜时听到父母的对话,两人拿着他的成绩通知书,语气说不出的骄傲。 “年级第二,小桥可真厉害,随他爸妈,脑子好使。” “他不爱改口就由着他,我们只要对他好就行了,孩子心思总是敏感些,我们做大人的要多担待。” “伯父婶母也是父母,都是一样的。” “我一直跟小贤说要把小桥当亲生弟弟看待,本来就是一家人,现在是亲上加亲。” “当然,也不能忽略了小贤的想法,都是自家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等两个孩子都长大成人了,我们就能松口气咯。” 十五岁的方桥站在门后,眼泪无声地淌了一脸。 第二天他背上书包出门,终是说了声,“爸妈,我去上学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等方桥关了门还能听见里头的笑声。 这些年来,无论方桥想做什么,父母都全力托举。学医的投入成本大,但当他说出自己的第一志愿时,父母只为他感到自豪,除此之外没有多说一句话。 大学期间,方桥勤工俭学,二老得知还曾苦口婆心地劝他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他大四那年准备考研,当时方贤已经工作两载,每个月都定期给他打生活费,时不时来电话嘱咐他专心备考,其余的什么都不用想。 这样的家人,方桥怎么可能不珍惜? 所以当年律师拐着弯拿他的家人威胁他时,他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接受了江家的安排。 三年期间,他几乎不在江明御面前提及他家里的事情,偶然讲到也只是一笔带过,方桥打从心里希望不要因为自己而无意连累家人。 方峰五十有九,明年就可以退休过安稳日子了,谈到方桥的工作,他问道:“就没有调回来的可能吗,你现在的岗位是好,但好不过一家人在一起。” 张仪也附和,“是啊,等过些日子小贤结了婚,搬出去住,就剩我们二老孤零零的,真不回来陪陪我们?” 方贤攒够了首付的钱,等确定婚期就和自己的妻子组建小家庭,不和二老同住。他笑说:“他们这是点我有了媳妇忘了爹妈呢,就一里路,好像我飞去十万八千里似的。不过方桥,要是能争取就尽量争取,A市的经济是比不上B市,但胜在消费水平不高,安稳,最适合过日子。” 方桥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完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禁莞尔一笑,“去年我有个同事确实转回了老家......”他板起脸,“不过程序很麻烦,不一定能成功。” “你得争取啊。”方峰摆着手,“我明天就托人问问怎么个事,那谁,老李,他媳妇不是在咱们人民医院当主任吗,我让他问问。” 张仪一拍丈夫的手,“你可别去麻烦人家了,他媳妇是骨科主任,小桥是儿童牙科的,八竿子打不着一边。” “都认识多少年了,我问问怎么了......” 眼见着二老又要争执起来,方家兄弟对望一眼,做起和事佬。 “饭菜都快凉了,爸妈,赶紧吃吧。” “我保证,年后一定好好争取。” “来,喝一杯,提前预祝小桥成功调来A市。” 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家人热热闹闹把团圆饭吃了。 二老去散步消食,兄弟俩负责善后。 方桥和方贤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方桥的手机放在客厅,电视声和水流声盖过了来电铃的声音。 半个小时后,方桥才点开手机页面,意外地发现江明御竟然给他打了两通电话。 “哥,我去倒垃圾。” 方桥一路下楼,小区里拿着烟花棒跑来跑去的小孩咯咯笑着。 他站到风较小的地方,给江明御回电。 在三次都未能拨通时,方桥终于反应过来alpha把他拉黑了。 为什么?就因为他没有及时接听江明御的来电? 他又打开通讯软件,毫无意外的见到了红色感叹号。 方桥一时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他本来打算洗完碗跟alpha道声新年快乐,现在连祝福语都省了。 也许是脱离了alpha的掌控范围,又身处温馨熟悉的环境,方桥也难得地有了点脾气,没有再多费功夫。 就让他好好放松几天吧,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去面对。 方桥的社交圈简单,同事群发的拜年祝福不多,但也算心意,他皆一一回了。 容昀也给他拜年,他礼貌而不失温厚地回:“祝你新的一年学业有成,等见面给你发红包。” 晚些时候,一家人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其乐融融。 方桥今天开了长途车,不到十一点就进房休息了。 躺下后,他又尝试着给江明御打电话,仍是忙音。 看这架势是打算整个过年都不跟他联络了? 方桥翻了个身,闭眼浮现alpha高傲的神态,关灯时终是忍不住嘀咕了句,“幼稚......” 远在几百里外被痛批幼稚的江明御正在守夜。 江家传统,恪守古老的习俗,一家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主客厅,明明该是合家欢乐的场景,画面却透着几分诡异。 江顺闭目养神,江家夫妇貌合神离,江姝慵懒地靠着打哈欠。 江明御脸色沉如水,手指不耐烦地一下一下敲在手机屏幕上,人还好端端坐在这,神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方桥居然敢不接他电话?还是两个! 真以为他那么稀罕omega的新年祝福吗? 不听就不听,以后也都别听了。江明御一怒之下把方桥的联系方式都拉黑,可稍微冷静一点,又忍不住想如果方桥要认错又联系不上他怎么办? 大过年的,他总要给omega改过的机会。 该不该把通讯软件的黑名单解除? “明御,明御?”江姝的手在侄子眼前晃了晃,“爷爷叫你呢。” 江明御猛地回神,发现全家人都皱着眉把视线放到了自己身上,赶忙坐直了。 “心浮气躁。”江老爷子语气不快,“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到底在想什么?” 江明御敛眉,半垂下了眼睛。 咚咚咚—— 挂在浮雕墙壁上的铜钟响过三声,沉着的音色在空旷的宅子里来回荡漾,像是古时代传来的呼唤,厚重而又独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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