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至今都记得同室犯人的惋惜,然后他就真的崩溃了。 他可以忍受自己被抛弃被放弃,他可以忍受自己被折腾被殴打,他可以忍受被背叛被伤害,但是他不能够忍受童洛死了,还要被人惦记。 那个他曾经放在心上过的男孩子,那个他曾经即使被背叛了也不曾怨恨过的男孩子,那个肯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奋不顾身愿意帮他顶罪的男孩子。他那么的傻,太傻了。 “你就算不出现,我也不会有事。”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裴疏予默默的将花摆在了面前,然后蹲了下来。 童洛不出现,他最多就是吃一点苦头,然后出来了还是那个风风光光的裴疏予。而且或许会经由这件事情,向沐白逸索要更多的东西。 但是意外就是童洛死了。他发现他之前坚持的很多东西都是错的。他发现他以往用来为自己获得利益的那一套是多么的无耻。而他更不能在童洛死后,还能笑着跟那群害了他的人说说笑笑。 “童洛,你放心了,那些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沐轩意,魏骁,沐家都不会被遗漏。而他和沐白逸,同样也不该被原谅。 他在童洛坟前坐了很久,才转身离去。当初他在牢里,没能见童洛最后一面,这次算是来告别的吧。他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这个地方。因为他不想破坏他留给童洛的好印象。他其实没有那么好,他其实很残忍更是心狠手辣。 他离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而在他离开之后,一辆车同样停在了公墓前。沐白逸没有进去,只是远远的看着阴森的大门。都说活人争不赢一个死人。不知道在他这里是不是也会如此。 从公墓离开后,裴疏予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找了个酒店住了下来。一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开车不安全,二来他想见的人已经到了。 他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门外适时传来了敲门声。他就这么裹着浴袍一边擦着头上的水一边走了过去。 三年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绝对不算短。周源记忆中的裴疏予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眼尾带着笑意却又疏离的裴总。可如今看着面前的人,他恍若有一种时间磨平一切的错觉。 “好久不见。”裴疏予笑着开口,退后一步把周源让了进来:“喝咖啡吗,我让人送上来。” “不,不用了。”周源连忙摆手,有一些拘谨的坐了下来。 裴疏予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扔掉毛巾也坐了下来。 周源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他便忍不住笑道:“三年不见,我应该没老吧。” “没有,裴总还跟当年一样。”周源眼眶有些发红,他出社会没多久,就跟了裴疏予。他知道自己能够一直做下去不是因为聪明,而是足够听话。所以哪怕他惧怕过裴疏予,却也从来没有觉得裴疏予不好过。因为从裴疏予身边离开后,他才知道有人愿意在身后担着你,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你还是老样子。”裴疏予摇头失笑。三年过去了,周源还是没有学会奉承和花言巧语。不过这些都不要紧。“你把资料带来了吗?” 周源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原因,连忙从公文包中将资料掏出来,递了过去。 裴疏予也没有客套,取过床头柜上的眼镜,便打开资料看了起来。他看资料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到周源觉得时间根本没有流逝,他还是裴疏予的助理,而裴疏予还是盛世里大家敬佩又害怕的裴总。 当初裴疏予走得无声无息,盛世也没得毫无波澜。他和其他人一样,也只能另谋高就。他学历不算太高,人也不算很精明,混得并不怎么样。所以他常常会想,失去了盛世的裴疏予会不会也和他一样。直到后来有人联系了他。他才知道混得不好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 “周源。”他这边想得出神,那边的裴疏予已经看完了手里的资料,回头看了过来:“你能查到她现在在哪个医院吗?” 周源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道:“她现在就住在市二医,您是想直接过去找她?” “是啊,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裴疏予合上手里的资料笑。 周源闻言不自在的笑了一下,他以为裴疏予是过来看童洛的。果然裴疏予还是裴疏予,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 裴疏予见他笑得假,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源,你要是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看着裴疏予染上冷意的脸,周源忍不住道:“裴总,您真的舍得对他下手吗?”
第127章 那您没有听说过父... 他不是不知道裴疏予心狠手辣,只是没想过裴疏予会这么的决绝。毕竟三年前的那场真心换真心不是假的。也毕竟三年前那份和长胜合作的合同就是他起草的。 “难道我像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吗?”裴疏予低声道。更何况喜欢和报复并不冲突。“周源,我大概一直都不会变,你如果想跟着我,便要做好心理准备。更何况我以为都过去三年了,你也会学得聪明一些。”裴疏予不是没想过找新的人,他又不是一个念旧的人。只不过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再去培养一个人了。而周源不仅知道他的所有事情,还曾是当年那场大屠杀的见证者,所以他做起事情来就无需顾忌了。但他也不喜欢勉强别人,毕竟每个人的是非观都不同。 周源怔然了片刻,便不再说话了。其实他想说的是,我是怕你后悔。 时值国假日,医院人满为患。裴疏予和周源过来的时候,适巧碰到一起小纠纷。原是有一患者因病房不够,只能暂住在医院过道里。其家属便和护士发生了争执。 “明明是我们先申请的病房,你怎么能够说没有就没有。” “这位先生,我知道您很着急,但是现在患者多,病床非常紧张,你多体谅一下。。” “你要我怎么体谅,那人明明在我们后面,凭什么他就进去了,分明就是你们偏私。”年轻男子气得眼眶都红了,那护士被他惹急了,也生气的道:“先生,你再这么无理取闹,我只能报警了。” “报警就报警……”年轻男子还要说什么,被身后的患者拉住了,那患者是个中年女子,因病痛折磨,如今瘦得只剩下一张皮了。 “小凌别闹了,别影响大家休息。” “是啊,别吵了,谁还不是住在过道呢……”伴随着周遭人的附和声,那年轻男子脸色难看,却也只能偃旗息鼓,不甘的盯着那护士。 那护士被他盯得心虚,说了几句不要大声喧哗,便急忙离开了。 裴疏予还没有见到人,便见识了一场闹剧,也有一些意外。 “他是董子凌?” 周源点了点头。 “可真不像。”裴疏予低声道。他认识董军的时候,董军已经身居高位了,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却没有想到他的儿子竟然是这么个脾气。 “董子凌原来不是这样的。”周源开口道,但随即想起裴疏予已经看过资料了,便没有再说话了。 董子凌是董军名正言顺的儿子。他原本就因董军在外面乱搞而对他心有怨怼。后来董军出事了,身后的烂摊子却没有收拾干净,以至于他和他母亲张月茹没少被董军的一堆情债找上门来闹。所以要说谁最恨董军,大概裴疏予还得排在他的后面。身前有一个出事的父亲,董子凌大学毕业后举步维艰,自然性子也不算好。再加上,张月茹又病了,昔日意气风发的官少爷,便彻底消失无踪了,剩下的不过是眼前这个连个病房都争不赢的年轻人。 裴疏予此番过来便是来找董子凌的,但是一直到董子凌离开,他都没有过去。正在周源以为他放弃了的时候,他朝着那张摆在过道上的病床走了过去。 “你是?”张月茹看着走过来的人,愣了一会儿,随后在裴疏予还没有开口的时候便认出了对方:“裴疏予。” “您认识我。”裴疏予有些意外,毕竟他和董军打交道的那些年,董军和他的原配妻子闹得并不愉快,他也从未见过对方。 张月茹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那您应该猜得到我为什么来了吧?”裴疏予见她不答,便开门见山的说着。 张月茹的脸色苍白了一瞬,随即道:“裴疏予,当年对不住你的是董军,和我们没有关系,而且你也看到了,我们过得并不好,所以你想要什么我们都拿不出来更做不了什么。” “是吗?”裴疏予笑了一下,眼角也添了一些冷意:“那您没有听说过父债子偿吗?” 张月茹怔然的看了他半天,突然抓住他的手道:“子凌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动他。” “张姐,我和董哥相识了五年,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他也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但他还不是说把我扯下水便扯下来了。我以为你见过他的手段了,便不会觉得那些手段上不了台面。你要我不动董子凌也可以,但是我也有想要的东西,就看张姐愿不愿意给了。” “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否则也不会混成现在这个样子。”张月茹聂诺的开口。 “张姐,你知道为什么你们明明变成这个样子,她们也不愿意相信你们没钱吗?因为董军是只老狐狸,他不会做没有后路的事情。她们不信,我也不信,而其他人也不会信,否则你以为董子凌为什么每次都找不到工作。”裴疏予带着冷然的笑意看着张月茹的脸色一点一点的苍白下去。 “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张月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裴疏予在病床边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张姐,不急,我有的是时间等。”因为没有时间等的是董子凌。 他话音刚落,张月茹便僵在了原处,似乎下一秒便会哭出来一样。 裴疏予看得眼睛疼,也没有多待,转身便走了。 周源离得远,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却看得到裴疏予走远后,张月茹便伏在床上哭了起来。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为谁。 一直到坐回车里,裴疏予都没有说话。周源回头看了他几次,他才笑道:“怎么,你觉得他们可怜?” “不是。”周源连忙摇了摇头。他见过三年前的那场无声屠戮,自然不会再天真的以为谁比谁可怜了。只是他会想,裴疏予已经站起来了,为什么又非得去报复,难道这样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 “她们确实不可怜。”裴疏予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低声道:“董军把自己栽进去了,也要给他们留一条后路,只是他们不想用而已。”所以他的时间其实也不多。 周源把裴疏予送回酒店后离开了,因为裴疏予没打算把他带回去,也不打算让周源出现在其他人面前。他吩咐周源多注意一下张月茹母子后,便让他离开了。 他此次的行程安排紧促,所以收拾东西后便退了房准备回荆江。他已经露过脸了,张月茹心中有虚,自然如鲠在喉。他拎着行李往地下车库走,还没有靠近车子,一个人便冲了出来。他吓了一跳,想要躲开时,那人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眼看着一拳就要砸下来,一只手突然把裴疏予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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