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黑的?”潘万在浏览器里搜索,“蓝的?” 还没说完,短促的铃声刚响起一秒,潘万就立刻接通:“喂,筵子。” 褚楚竖着耳朵听,听见潘万半分没有犹豫地答应了晚上的约饭,要去排挡里吃烧烤喝羊汤。 “晚上和杜从筵吃饭,”挂断电话,命令的口吻依旧如常,“一起去。” 褚楚冷漠道:“不去,假花要做不完了。” “那些破花能赚几个钱?” “… …你去吧,我今天早点关门,自己慢慢走回去。” 潘万撇了撇嘴没再强求,而是又重提买车的事情:“你先把驾照考了,我这几天看一看车。” 下午又飘起雪。 来买东西的人实在太少了,这个超市里有很多东西都是过期了很久的。 褚楚百无聊赖地用手机看网文小说,跟秦简发消息时就偷偷摸摸提心吊胆,需要提防潘万神经病一样突然闪现。 五点钟,天色就灰雾雾的了。 司机开车来接潘万,他好像有话要说似的,上车前犹犹豫豫,在收银台前来回踱步,但又不开口。 褚楚心里发毛,那种诡异的气氛把无法预计会发生什么事的恐惧感放大。 “要说什么?”他主动出击,“我会付款的,你吃完了给我发二维码就行。” 潘万“哦”一声,不甘心似的打开后车门钻进去了。 车子终于扬长而去。 褚楚紧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他利索地拿上挎包,把小太阳关了,再拉下卷闸门。 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就不会再来这个小超市了。 羊汤店里热火朝天,玻璃雾得像磨砂。 潘万先到,嫌大堂里人多吵闹,把最后一个小包间要了。 点完餐,刚准备给杜从筵打个电话,包间门就被服务生敲开,后面跟着杜从筵和秦简。 看到秦简,潘万惊讶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起哄似的笑:“来哄对象儿复合的?” 秦简穿着黑色的长羽绒服,显得整个人都很高挑。 他也笑,瞎话张口就来:“对。老杜今天考完试说要回家,我就想不如和他一起,今晚在放鹰县住一晚,明天就去力挽狂澜。” 潘万实在好奇:“大一的小学妹,到底叫什么名?说不定我真知道,应该是个大美女吧?” 杜从筵就看戏,握了把瓜子嗑,也不插话。 “是很漂亮,”秦简轻轻莞尔,把他给褚楚的备注昵称拿出来,“叫小美就可以了。” “哦,藏着掖着,”潘万揶揄道,“这么舍不得告诉我?” 门又被敲开,服务员来上菜。 秦简适时道:“今天我请客,等会儿我姐夫也要来蹭一口,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姐夫?” “嗯,他来跑项目的,过两天开标了。” 杜从筵还是不吱声,捧碗喝汤,边听秦简在这儿把潘万当猴儿耍,边担忧这盆羊汤上得不好,说不定等会儿就泼谁身上了。 “开标?招投标吗?什么项目?” 秦简露出苦恼的表情:“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一心只有搞对象儿。” 潘万点点头:“理解,理解的,我也不喜欢搞生意场上的那些关系,烦得很。” 菜上齐,唐涉到了。 他纯属在酒店里睡过头,要不是秦简打电话给他,他这会儿也还没醒呢。 “不好意思,”唐涉坐到秦简旁边,跟潘万和杜从筵客气道,“我来晚了,太忙了。” 潘万握着筷子定住了,比刚才看到秦简时要惊讶得多。 他感觉自己浑身别扭,只一瞬间就冒出非常强烈的、不可名状的敌意。 “你是秦简的姐夫?”潘万听自己这样问。 “是的,怎么了?”唐涉面上礼貌,心里轻蔑地扫视着潘万,就是这个不识货的封建余孽把繁星送给秦简的礼物称作为“破大众”。 “没什么。”潘万夹了一筷子吃的塞进嘴里,嚼完了,咽下去,又问,“听秦简说你在这边有个项目,什么项目?” “你很感兴趣吗?” “哦,没有,是不能说的意思呗?” 现在是秦简和杜从筵都不吱声,就听唐涉把潘万当冤大头一样忽悠。 “也没有不能说。” “那说说?说不定我听过,因为我家在这边还是有点关系的。” 唐涉笑了笑,先拿起空调遥控器问道:“暖气够足了,我把风速开小点?” 杜从筵已经热得脱外套了,秦简答应了一声,随后站起来把羽绒服脱了,挂到墙角的衣帽架上。 “下一个五年度的农田土地使用项目,”唐涉不疾不徐,“更多的就暂时不说了,投标还不一定能中呢。” 潘万眼睛一眯,明明是相当于给自己家送钱来了,但说不上来就是有种微妙的违和感,敌意并没有因此而消退半分。 秦简重新坐回椅子里,低头给褚楚回消息:做得很好看,等我给你发消息,你再拿下去。 小美宝贝:什么进度了? 秦简:只要眼睛不瞎,应该马上就能发现了。 秦简:拿好辣椒水,试试能不能顺利喷出来。 小美宝贝:好,放心。 “秦简。” 秦简抬起头,把手机揣进兜儿里,朝着叫他名字的潘万看过去:“怎么了?” “你戴的什么?”潘万彻底放下筷子。 而杜从筵埋头猛吃,再看唐涉也一样。没办法,这饭馆儿味道真的不错,抓紧时间享用,等下说不定全遭殃。 “项链么?”秦简佯装无辜,指尖捏着绣球花吊坠,“普通的项链而已。” 潘万脸上阴云密布,房间里一时因为无人说话,气氛变得十分古怪。 杜从筵没法再装聋作哑,他故意打哈哈,夸道:“小东西挺精致啊,配毛衣还怪好看的。” 潘万还是沉着脸,眼神越发恼怒。 他靠进椅背里,说:“我前两天在我们家小丑儿脖子上也看到了这么一条项链。” “啊,这么巧啊?” 秦简早打好腹稿,而腹稿就只有这四个字,这么巧啊。 空旷的一楼只有烤火桌周围是暖和的。 电视里在播放年代剧,潘耀宗一如既往裹得像个粽子,仆人在他旁边将梨切成小块喂给他吃。 褚楚穿好衣服,背上挎包,包里只有手机、充电线、和唐涉送给他的书,再把辣椒水揣进口袋里。 心脏要跳出嗓子了。 褚楚深呼吸,一鼓作气,搬起他这几天赶工做出来的花圈。一米五高的架子,白色、艳粉色、黄色的野菊花一圈圈交替,最外围再用绿色的叶片衬托,组合成一个漂亮的花圈。 仆人先发现从楼上下来的褚楚,顿时瞪大了眼睛! 或许是被吓傻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蹭”地站起来后,只会发出“你!你!”的声音。 褚楚把花圈放到潘耀宗面前,挡住他看电视看得津津有味的视线。 “送给你的,不管你喜不喜欢。”褚楚俯视着坐在轮椅上的潘耀宗,“从我学习做第一朵假花开始,我就在期待今天这一刻了。” 仆人在旁边大喘气,叫嚷一些“你要造反”的话,褚楚听得不耐烦,掏出辣椒水朝她喷去,没有对着眼睛,大概是嘴巴的位置,立刻惹来哀叫。 褚楚冷漠道:“赶紧去洗洗吧,别再回来。” 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潘耀宗气得眼珠子要瞪出来,他的手从兜里拿出来,拄在轮椅扶手上,好像试图要站起来,但完全失败。 “潘万从我这里一共勒索了二十八万七千三百五十七元,如果是三十万,就能够让他坐十年牢,”褚楚强压住几乎要让他耳鸣的紧张感,“但是不要紧,他属于情节恶劣的犯罪者,恶劣到足以弥补不够的金额。” 潘耀宗找回声音了,或许是刚才吃的梨子滋润了他的喉咙:“你这个,不知好歹!不知恩图报的混账!你要把我的儿子——” 咳嗽声仿佛要撕裂这个空间,听得褚楚后退一步,双手压住了疯狂跳动的心脏。 他默默深呼吸,继续宣布噩耗:“你牢牢攥在手里的生意,马上也要跟你一样死了,你苦心经营的人脉也会抛弃你,你求谁都没有用,没人能救得了你的儿子。” 潘耀宗往前伸手,想要抓住褚楚。 外面似乎有车子压雪的声音,算算时间,大概也差不多了。 褚楚攥紧了辣椒水的小瓶子,他连太阳穴都在突突地发胀,他说:“你还不知道吧,潘万这次回来,其实是想陪你过完年,就带着你的钱远走高飞。” 眼前的老人满脸是泪,呼吸声仿佛彻底毁坏的风箱。 褚楚闭上眼不再去看他,他还可以说更多杀人诛心的话,但是他觉得没有这种必要了,更何况车子的声音确凿的透过窗户传进来,褚楚知道自己需要全力准备好即将到来的暴力。 屋里有备用的烧火柴,有火钳子,桌上还有水果刀和呜呜烧开的热水壶。 褚楚只扫了一眼,当即抬起脚往院子里跑去,果然就在门口撞上了怒火攻心的潘万。 司机开车回来这一路已经战战兢兢,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来是在车里等着小祖宗吃完好回家的,可不过才进饭馆儿半小时,就带着一张要杀人的脸出来了。 是这个待在家里的童养媳隔空惹怒了小祖宗爷吗? 潘万揪着褚楚的衣领,把他重重摔到墙壁上,压着他,一言不发伸手就往褚楚的领口里抓。 需要让他抓到项链,所以褚楚只大声反抗他:“你干什么!” “我好像被你蒙在鼓里耍得像个傻逼,”潘万一把扯掉项链,拿在眼前看了看,才重新瞪着褚楚,一字一句的,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是被你们,不止你,是你和那个秦简,还有杜从筵。” 褚楚忍受不了和潘万这么近距离,但他现在顾不上,他挥动胳膊去抢项链,嘴里什么都不辩解。 “什么时候和秦简搞上的?那天他在我们学校,背上背的人就是你吧?” 褚楚浑身颤抖,冷笑道:“这不是挺聪明的,白费那么多钱去贿赂那些人让我来替你高考了。” 潘万暴怒地大吼,扬起手把项链狠狠朝黑夜里甩出去。 “他搞你了吗?啊?他操你了吗?知道你的身体畸形又恶心吗?” 褚楚的肚子被膝盖顶住了,疼得他额上流汗,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推动潘万,他大喘着气,骂道:“只有你觉得恶心,你最恶心。” 潘万愣了一下,比起之前的嘶吼,这句话仿佛喃喃:“所以你让他操了?” 褚楚不会回答他。他趁着这个空当猛地用力挣开潘万,怕得手脚都有点发软,同时屋里响起泣血般的咳嗽和哀嚎,在叫着潘万,让潘万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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