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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森朝着军雌飞走的方向抬头望去，见他很快就上了一条空中街道，翅翼收贴在背部，接着就再看不见背影了。 “上面有屏蔽网，他们只能从下面起飞。” 林应走出了舱室，见万森看着那离开的军雌不动，以为他是好奇为什么那虫不直接从平台上飞下来，还多此一举下来，于是出声解释了一句。 但其实万森只是单纯地第一次见到军雌起飞，对那能够托起一虫之重的翅翼有些许艳羡，以及在一瞬间又在幻想德文辛飞起来的模样，从而微微失神。 听了林应的话，他便又去看半空，屏蔽网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一些显示光幕，光幕像天花板那样虚浮在头顶上，有闪烁的花体字在上面滚动，看起来应该是广告位。 “我们走吧。” 林应又用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说道。 万森跟上他的脚步，和他并排走上了拥挤且嘈杂的街道。 街道上的虫特别多，在两边还有贩卖的小摊，光屏组成的广告牌密密麻麻堆叠着，有打着什么“来自军方”的营养液营养针剂，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还有奇装异服，有异兽毛皮骨头，有各种稀奇古怪没见过的玩意儿，这里甚至比地面A区繁荣的商业区还要热闹十分。 不同的是，比起地面上虫民们体面的装束，这里的虫在着装上简直可以说是无所顾忌，万森觉得之前被拖去一观的大赌城也比不上这里的放肆——看那些街道上的虫，身上挂着什么闪光的布条，远看像一棵移动的霓虹灯树，还有那边那只，那是只穿了条小皮裤吧……还有前面大块头，那翅翼上叮叮当当系着一排会发光的小铃铛，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作用。 万森只敢打量一眼就收回目光，生怕被一些敏感的雌虫察觉到什么，他发现整条街道上都没有雄虫的身影，几乎全是雌虫。 “这里一只雄虫都没有？”万森低声问，他声音还压得特别低，生怕雄虫一词被周围捕捉到。 “没有，或者说不会被看出来。”林应倒是不介意地正常说道，“雌虫的闲话有六成是围着雄虫展开，没什么。” “雄虫在这边是一种‘资源’，因为数量稀少，常常有虫贩子从地上带‘货’下来。所以即便是这里出生的雄虫，也会被他们的雌父伪装起来，否则……” “出生？” “是的，除了和雄虫结合，雌虫还可以去黑市买雄虫的‘种子’——如果觉得生活无聊，他们也可以养小虫崽，这里的管理者会给他们不少补贴……你不会觉得这里这么多虫民都是地上下来的吧？地面上的手段，这里同样适用。” 这话信息量可就太多了，什么叫做“地面上的手段”？ 然而万森没有追问，他听着林应的话皱了皱眉，林应在叙述的时候，总让他感觉到有一种不把自己当做雄虫的错觉。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带你下来吗？”林应陡然一转话题，“那在这之前，你能告诉我你和上将与维尔在做什么吗？” 万森沉默，他还不能说。 林应预料到他的沉默，接着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秘密，但维尔很相信你们……我本来也很相信，你和其他虫不一样。” “本来？那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我想我应该没做什么对你和大殿下不利的事，上将就更没有了。” “是，你们都没有做，所以我想带你下来弄清楚——正好，你也想下来，不是吗？”林应偏过脸看向他，头顶那对触须也跟着摇晃了一下，像是在捕捉空气中的什么东西，“你既然一直在寻找和‘圣地的声音’有关的信息，那你知道他们其实也在寻找你吗？” “找我？”万森露出惊疑的神色，他跟着停住脚步，然后又随林应转进另一条街道，“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万森，对不起，但是我不能让维尔有任何一点涉险的可能……你的秘密我查不到，所以抱歉，只能用这种方式了。” 他们停在了一间店铺面前，林应再次看向万森，他眼瞳里倒影着店外闪着光的广告牌，这让他的目光显得更加难以辨别。 万森叹了口气，他下意识转了转垂在身侧的手腕，“我应该想到的，每天都蹭你的网查这些东西，你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我发誓我没有做任何不利于你们的事，那个秘密现在还不能说，但应该过不了多久了。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的确需要到这里来，来确定一件事——各取所需，你不用抱歉。” 林应点头，算是暂时达成了协调。 “所以你现在带我来的这个……这个酒馆，是那些要找我的‘圣地的声音’？” 这个酒馆在街道的拐角处，旁边堆着许多木框做的箱子，有不少虫醉醺醺地在箱子上东倒西歪，他们站在门口，也没谁多看一眼。 “是。”林应再次点头，那对小触须跟着也弯了一下，看得万森忍不住又想摸自己脑门，“他们指名道姓，要见到万查斯之子、德文辛的雄主——万森。”
第63章 旧识 酒馆里的空间极大，大厅里面乌烟瘴气，彩色的霓虹灯和地面烟雾营造出了一种极为迷幻的场景，看起来有点类似纯粹寻乐子的酒吧。在雾蒙蒙的色彩斑斓中能看到卡座上有身影层叠起伏，周围是无数声音合在一起的喧杂。 万森下意识挪开目光，但他被恍惚一眼看到的场景给惊了一下，忍不住想要再看一眼确认一下——刚刚抱在一起滚得衣襟散乱的两只虫后颈怎么都有虫纹？ 一旁随时注意着他反应的林应适时解释：“没什么稀奇的，雄虫毕竟太少了。” 正在这时，一身高足有两米的身影摇摇晃晃地从迷雾里走过来，万森和林应向边上一让，不料那大个子又退了两步回来，伸手递过来了一杯盛满酒水的杯子，“哟，两只小家伙……有兴趣吗？我‘技术’不错。” 不待万森说话，林应先一步挡开那杯酒，他面无表情地回道：“抱歉，我们都有主了。” “……真遗憾。”那雌虫打了个酒嗝，收回了酒杯，在自己身上乱摸一阵，最后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张薄金属卡片塞到了林应手里，“玩腻了可以来找我——嗝，我很厉害的……我就喜欢你们这样，看起来真他蛋的像雄虫，我在地面上的时候见过不少呢，嗝。” 林应收了卡片，拉着还眯着眼打量周围的万森迅速离开了。 “防务所？”万森在林应接过名片的时候瞥到了他隶属的地方，他好奇道，“这里也有军队这样的组织？” “由于没有统一的政权管理，所以地下的势力特别多，几乎每一个势力都会组建自己的防务所。A区的负一层，现在最大的管理者是——朝圣会。” 说话间，他们转了几个走廊，这外表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的酒馆里空间竟然比想象的还要大，布局诡迷，再加上其中雾气环绕，不是有林应领着，他第一次来这里可能得先迷个路。 “你应该不是第二次下来这里，那你和朝圣会又有什么关系？”万森直接问道。和林应说话从来用不着拐弯抹角，因为他愿意回答的就不会骗你，不想回答的也问不出来。 这个问题万森做好了又要面对沉默的准备。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林应听后便立即回道：“我进入奥卡顿之前在这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还能安然无恙，林应深藏的东西的确很多。万森再次不动声色地碰了碰手腕。 “我和朝圣会没有关系，但我很好奇你和朝圣会的关系。”林应目视前方，熟练地打开了一扇手动门，拐进了一个楼梯间，然后他们一步一步往上走去，“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弄清楚你们和维尔做的事。” 说完，林应就又沉默了。万森无语，这事他要怎么解释？在索那特瑞上这针对音律莫名其妙的禁令下他敢说吗？然而在林应的角度上来想，自己的雌君和邪/教四处寻找的虫密切接触，行为极其保密，因此心生怀疑也无可厚非。 “不过——”林应忽然出声，“我看出你很想寻找‘圣地的声音’，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我能帮你见到他们……当还你让我借宿的情。” “……哎，好吧，我也谢你，但是和大殿下有关的那件事，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真相了，别多想。”万森有些无奈了，他摆了摆手，“我不怪你，真的。” 一直上了五层楼，他们来到了一堵旧墙面前。 林应在墙面上有规律地拍了七下，那在惨白的灯光下也泛着黄的旧墙面片刻后居然变成了一面显示屏！ “眼镜阁下，我把你要见的虫带来了。” 那显示屏上面出现了一堆难以理解的程序，不知道在分析计算什么，好一会儿，这面显示墙便缓缓从中间分开——门，开了。 万森再次打量了一下这奇特的门，门口什么按钮也没有，看起来是远程控制的。紧接着，他和林应走进了门内。 “眼镜？”万森边走边问，手在自己的眼睛面前比了个圈，“眼镜阁下？这名字认真的？” “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他喜欢戴各种各样的眼镜，问他叫什么，他就说‘我叫眼镜’，时间长了大家就叫他眼镜阁下。” 门内的环境与外面混乱完全不同，随着脚步走近，地面墙壁天花板就随之亮起柔白色的光，光线刚好让他们的感到舒服又亮堂的程度——这是生物感光技术。他们正走在一段走廊上，这样的环境让万森感觉像是处于地面上的哪个会议室。 他们走了好几步路后，一名穿黑色制服的军雌从一个房间走了出来，他径直迎过来，态度谦恭：“林应阁下，万森阁下，这边请——” 见到那位眼镜阁下的一瞬间，万森愣住了。 眼镜阁下显然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他先熟稔地支走了林应—— “林应阁下好久没来了，稀客……这次多谢你了，你打听的东西我们马上给你，我和老朋友叙个旧，你别担心，你就待在隔壁，叙完旧我马上派人、虫送你们离开。” 林应看向万森，万森好一会儿才呆滞地点了一下头，于是林应就被一只虫带到了隔壁的休息室。 “你……”万森看着面前的虫觉得喉咙紧的厉害，有些说不出话。 “老师！” 眼镜阁下哑着嗓音叫了他一声，是……久违的，来自蓝星上的语言。 这位叫眼镜阁下的虫和他在蓝星上的模样有八分相似，像斯文的白领一族，暗红色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对细小的触须服帖地向后贴着发丝，不仔细看还以为那也是头发的一部分。他身穿精致的类西式套装，一点也不像地下城里生活的虫民。这虫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然后猛地向前一步抱住万森，声音哽咽，“老师，我找你好久了！” 万森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想要回抱的手伸到一半，发现眼镜阁下的后颈上一片暗红色的虫纹，又生生顿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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