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伟和汪浩被袁爸撞破,就是始于买鞭炮。 “你还记得那会儿在大院,大伙都到咱家看春晚。屋子里坐的,连只蚂蚁都爬不过去……”覃妈一边笑一边摇头,眼底满满的憧憬和怀念:“现在日子好喽,家家都有大彩电,也不用大强爬上房去转天线了……” 覃梓学刚要接话,魏武强才给他买的大哥大就响了。 “覃哥,”电话里传来汪浩带着哭腔的粗喘,一声顶着一声:“伟子出事了,他爸把他脑袋削开瓢了!” 覃梓学惊的一下子站起来,声音都紧了:“你们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我打了120,救护车还没来,我害怕,伟子一脑门全是血……”天塌了都不怕的大男孩哽着嗓子:“我背着伟子往医院跑,我不能等,他爸刚才还追着的,要打死我俩……” 在心里迅速过了一下,覃梓学想到了:“你们附近是二附院是不是?你们先过去,路上碰着救护车赶紧上。我马上开车过来。钱什么的不要紧,我带着,你先把袁伟送去检查。” 挂了电话,迎上覃妈担心的眼神,覃梓学一边穿大衣一边简要解释了下:“我那个学生,袁伟出事了,估计是他爸喝大酒耍酒疯,把孩子脑袋打破了。” “这都什么事儿!”覃妈皱着眉摇头,不放心的叮嘱:“你慢点开车,梓学,别一着急就踩油门,你这驾照也没拿多久……” “妈我知道,您放心。”覃梓学看了眼手表:“我就不跟武强说了,他这些日子忙够呛,等会儿他回来,让他歇歇,我处理好就回来。有事我打家里电话。” 开上了主干道,路上积雪都没了,覃梓学这才放下拎着的心,转而去回想汪浩那个电话。 一个细节恰在这会儿跳了出来——他爸刚才还追着的,要打死我俩…… 难道……覃梓学眼皮一跳,瞬间想到一种可能性,汪浩和袁伟的关系被发现了。 覃梓学开车到二附院,恰好跟救护车前后脚进了大门。 医生护士忙而不乱,用担架抬了袁伟下来,搁上推车,急匆匆就往急救室去了。 倒是汪浩,看过去比受伤的正主还要吓人。衣服皱巴巴的,粘的到处是黑红干涸的血渍,连脸上都蹭着两块血污。那双原本总是带着笑,意气风发的双眼此刻也是红通通的,微微肿着,失魂落魄。 办完手续交过费,覃梓学拉着一直游魂样的汪浩,站定在走廊里,神情严肃:“汪浩,看着我,把事情经过完完整整说清楚。发生什么了?” “我,”汪浩深吸一口气,突然就崩溃了,语无伦次:“哥你说我会不会把伟子害死了?都是我不好,我闹他,我就是得意忘形了,想着我俩是大人了……” “汪浩!”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覃梓学压住气,稍稍提高了音量:“你先冷静下来!没让你检讨!袁伟不会有事的,刚才进门我简单问了医生,不是致命伤,就是酒瓶碎渣清创会比较麻烦。” 汪浩抹了抹眼睛,勉强点点头:“我是吓昏了……”青年一开始结结巴巴的,慢慢头脑清醒了些,话说的也顺了:“我俩今天去买鞭炮,这不是放假了嘛,就睡了个懒觉,约的十一点,出去到路口吃碗面,他说刚开了一家西安面馆,去尝尝……” 袁爸前一晚打麻将通宵未归,这种情况对于袁伟而言见怪不怪,早就习惯了。 俩人一块儿去吃了早中饭又去买了鞭炮,拎着就回了袁家。这时候已经一点多了,袁爸还是没回家。 汪浩色胆包天,一开始跟袁伟动手动脚的,被骂了几句也嬉皮笑脸的不当回事,反正他是拿准了自家对象刀子嘴豆腐心,对自己狠不下心。后来年轻气盛的,汪浩就有点憋不住了,抱着人按墙上亲,结果被喝的醉醺醺的袁爸一开门,撞个正着。 “伟子家那个门,门锁松了,让他爸一脚踹上去就直接开了。”汪浩哭丧着脸,后悔不迭:“我当时都傻了,脑子嗡的一下子,啥都说不出来。他爸站门口看着我俩,直瞪瞪的,眼底有血丝,就跟野兽似的,老吓人了。我那时候太害怕了,伟子他爸问我俩干啥时候,我脱口而出说我俩闹着玩呢,都没过脑子。覃哥你不知道,伟子他爸多可怕,打起人那架势,我就是怕他动手,我不是不敢坦白我跟伟子关系……” 结果喝醉酒的人居然还没被蒙过去,伸手指着俩人,从头到脚:闹着玩啃一脸唾沫星子口水来来的?闹着玩浩子你他妈把手伸袁伟裤裆里干啥?! 后来的场面简直是鸡飞狗跳。 袁伟镇定的推开汪浩,伸手系上裤子,特别淡定的出了柜,跟他爸坦白两人是谈对象。 “伟子他爸疯了啊!直接抄起地上一个酒瓶子就过来了,奔我来的!”汪浩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他那样子就是要打死我!真的覃哥!后来伟子拦在我前头,推推搡搡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一下子就削到伟子脑门上了,瓶子碎了,伟子脑袋上血哗哗的……” 说到这儿汪浩嘴角一挂,又憋不住要哭。 “我真是,我怎么这么混账,伟子都说了不行我还那样。我再忍个两年,两年后等我研究生毕业找个好工作,我跟袁伟搬出去住,哪会这样……” 恰在这会儿,急救室的红灯灭了,袁伟被推了出来。 “没事。”医生摘了口罩,转向更像是家长的覃梓学简单交代:“拍了片子,轻微脑震荡,不严重,额头上伤口缝了几针,小伙子以后得落疤,不过大部分能被头发挡住,不要紧。今晚住院观察一下,可能会有呕吐头晕现象,都正常。明天没事儿可以出院回家休养,大过年的。” 医生感慨了两句:“年轻气盛,一时憋不住就打架斗殴的,过年了,都消停点儿,家长也看着点儿,这是嫌乎日子消停了?” 覃梓学也没跟医生解释,客气的道谢后,就跟着汪浩袁伟一块儿去了病房。 “我是脑袋破了又不是腿瘸了。”落后两步,进门时候就听着袁伟没好气的动静:“还把我抬上床?我他妈是不是瘫了?高位截瘫?” 出门来的护士跟覃梓学撞了个脸对脸,憋不住的笑意从口罩上方的双眼中溢出。 “小孩脾气不大好,见谅啊。”覃梓学赶紧赔不是:“他不是对你有意见。” 护士摇摇头,擦身而过走了。 过年了,病房里也冷冷清清的,四人间的外科病房这会儿只有袁伟这么一个病号。头上缠着白纱布的病人大咧咧躺在病床上,边上坐着大狗样诚惶诚恐的恋人,缩手缩脚,想讨好又怕被骂的可怜样儿。 “覃哥。”袁伟看着覃梓学,讪讪的有点抹不开面子的表情:“我没事,又麻烦你跑一趟。” “行了,这些客气话还说他做什么。”覃梓学走过去,拖了个凳子坐下:“头疼吗这会儿?” “没事。”袁伟满不在乎的刚要摇头,就被汪浩紧张兮兮的按住了脑袋。 “别晃,你都脑震荡了。” “二傻子。”袁伟不自在的动了动,衣襟上有几点血渍,在深色的棉衣上并不显眼,只能从那干涸皱起的印记看出来:“你快闭嘴吧。” 说是这么说,袁伟还是用话语代替了动作:“不疼,就是有点迷糊。覃哥你别被他传染了,真没事。原来我还被我爸一个大耳瓜子把耳朵打出血了呢,还不是啥事没有?我们这样的,皮实,抗揍。我爸原话讲的。” “那年伟子才十四岁。”汪浩补充:“左耳朵俩月嗡嗡的,听话都听不真量儿。” 看着袁伟咧着嘴不在意的样子,覃梓学真心觉得心疼。 他的家庭从来不曾发生过这样的状况,就连他周边,像是原来大院里,当爹的打儿子有,没袁伟他爸这么狠的。 “覃哥你别这样。”袁伟好像看出了什么,眼底不见难过倒是有点茫然:“我爸他不是……”不是什么,后面停了好半天,到底也没接下去。 “不提这些了。”覃梓学呼口气:“没事儿就好。你今晚好好休息一晚上,要是难受就让汪浩去叫医生。医生刚才也说了,轻微脑震荡可能会有些症状,忍着点,歇两天就好了。倒是你爸那边。”覃梓学稍一踌躇:“汪浩说他追出来了,他会不会闹到医院这边?” “不会。”袁伟和汪浩不约而同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只是汪浩转而又不那么确定了,抓了抓脑袋:“这次毕竟跟原来不一样,你爸万一……” “不会。”袁伟低压着嗓子:“他等着我回家再打死我呢。”
第143章 “袁伟这小孩看着大大咧咧一脸横样儿,其实心思挺重的。”魏武强伸手胡噜一把刚剃的头发:“回去东安路上,我就问他,干啥不肯去我们那个汽车公园。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他不是不想去,他是怕给强哥丢人,这是原话啊。他说,汽车公园又不是强哥自个儿一个人开的,有那么多大老板都投钱进去了。强哥推荐的人,那么多股东都看着,万一做不好不是丢他袁伟的脸,是啪啪的打强哥的脸。他袁伟不能为了自己那点私心,做那么不仗义的事儿。” “我就知道,”覃梓学摘下眼镜放到床头柜上,按了按眉心和鼻梁:“他得这么想。” “说实话我没想到。”魏武强贴心的侧过身帮自家伴侣按揉太阳穴:“买个按摩椅吧,你跟妈都能用,挺好的。” “浪费那个钱干什么?不买。”覃梓学摇头,男人粗粝的手指肚蹭过鬓角,是相濡以沫的温度:“你没劝劝他?他家强哥虽然只是个小股东,可是走路带风横着呢。” “就知道埋汰你掌柜的。”魏武强给他的揶揄逗笑了,乐呵呵的:“我当然得说啊,那小子还以为我就是个打工的,怕拖累我。笑话,我魏武强说带个人进来干活,别说是像袁伟这样能干的,就是个傻子,谁敢跟我说不行?” “魏总威武。”覃梓学闭着眼,感受着太阳穴上舒适的按压,整个人放松下来,昏昏欲睡:“哪天我学校那边退休了,能去魏总那边谋个差事讨碗饭吃吗?” “没问题!”魏武强的声音变远了,朦朦胧胧的像是飘到了天边:“总经理的位置给你坐……他俩……甭操心……我来安排……” 后面的话覃梓学就再没听到,直接坠入了酣甜的梦乡。 …………………………………………………… “我得回去,大过年的,我爸再怎么着,他也是我爸。我们家就剩我们俩了。”袁伟犟起来也是没人劝得动:“再说了,是个爷们儿就不能回避问题。索性趁这回我把话跟他挑开了讲,我跟汪浩再怎么说,不可能一直瞒着他到死。他接受不接受的,我也没办法。” “我说你这小孩。”魏武强瞪眼睛:“你爸这会儿肯定在气头上,你说什么他能听进去?还不得火上浇油?傻啊你?这不是爷们儿不爷们儿担当的事儿,逞这匹夫之勇完全没必要。你看看你脑袋,缝的伤还没好呢。”
132 首页 上一页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