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梓学笑了。瞧,他就知道,这孩子本质是质朴热情的,他堆在脸上的凶恶是为了自保。 “不用了,”覃老师条理清晰的说下去:“这是咱俩头回见面,可是我从汪浩嘴里,早就认识了你。我知道你为他挡过砖头,为人特别仗义。可是直到今天我见着你,我才知道汪浩为什么非你不可,宁可被学校开除也要犯浑。” 小青年脸上的红晕染到了脖颈上:“他脑子不好,动不动就冲动,不揍不行,揍了就能消停两天。” 汪浩傻笑,悄悄伸手去抓袁伟的手,却被对方嫌弃的一巴掌拍开了。 “你俩的事情我也不想多问,毕竟每家都有自己的难处。我只想说一点啊。汪浩现在没毕业,羽翼未丰,这会儿要是逼着他退学了真不是好事儿。你俩要是想在一起走下去,必然要咬咬牙克服一下眼前的困难。一家子两个人休戚与共,他好你才能好,他将来读研毕业找个好单位,给你俩的日后生活保障就会更好,反之,你俩都会过的很辛苦。我不是质疑生活困苦会消耗你们之间的感情,实际上……”男人笑了笑,摇了摇头:“实际上还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有一定道理。你俩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千万别走偏了。还有汪浩,你觉得你退学守着袁伟就是正确的?安心不是这么给的。” “还有一点,”魏总看了看挂钟,没好气的补充:“以后别这么迟折腾我媳……咳,我们家覃老师。给你俩这么一闹腾,这都十二点了,明天还得上班。” 汪浩袁伟面面相觑,还是汪浩作为代表开了口:“覃院魏叔你俩放心,以后我俩真不折腾了,那以后,有问题我俩能来请教你们吗?” …………………………………………………… 覃梓学提心吊胆了两天。 好在那个叫王海的民警真的没到学校来找麻烦,汪浩这事儿应该算是有惊无险翻篇了。 晚上回父母家吃过饭,跟魏武强往回走的路上,覃梓学感慨了提了一嘴:“你说那个姓王的民警怎么就这么大偏见?” “无知呗。”魏武强想都不想的答。 “这两天累死我了。”覃梓学打了个哈欠:“一直拎着一颗心,一有风吹草动就害怕,怕那人再找到学校。唉你是不知道,汪浩前阵子在学校门口闹那一出,张处长非要给他开除了,好不容易给弄成留校察看三个月,可是眼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那个民警万一憋不下那口气要是找去学校,汪浩估计辩解都没用。” 魏武强一心二用着,想着怎么能够不触怒那个小民警再把这颗不定时炸弹给拆了。 “晚上早点睡,别看书了。” “嗯,”覃梓学想起前两天“魏厅长”那茬儿,揶揄他:“你一会儿要是玩游戏机,我睡着了就别进卧室了,动静大再把我吵醒。睡客厅也挺舒服是不?” 魏武强想都不想赶紧表忠心:“我不玩,我陪你一块儿睡。” 覃梓学憋不住闷笑起来。 “媳妇儿你现在变坏了。”魏武强前后看看,没人:“你原来不这样事儿的,现在你逮着机会老熊我。” “那要不你换个不熊你的?”覃梓学逗他,不紧不慢的步伐,享受着两人间平淡却温馨的时光:“换个年轻好看温柔的……” “停停!越说越不上路子。”魏总又爱又恨,偏偏在大马路上,而覃老师对于在外头不能动手动脚这条原则卡的特别死。 想了想不甘心,魏总决定要在嘴巴上扳回一局:“哎媳妇儿,听说晚上睡前运动一下睡觉更香。正好这周的指标还没用,为了让你更好的休息,我今晚豁出去了。” 覃老师瞬间不笑了,立刻条件反射的开始觉得某处发紧,条件反射的一抽一抽的:“咳,这两天你也辛苦了,晚上早点睡,别想那有的没的。” “我没事!”魏武强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一本正经的:“我就是一晚上不睡都没事。再说了,为了媳妇儿能休息好睡个好觉,再辛苦也值得。” 覃梓学啐他:“满嘴胡说八道,还把歪理说的振振有词。反正今晚不行,我困,我要睡觉。” 看着自家脸皮薄的恋人强作镇定却眼珠乱转的神态,魏总差点憋不住笑翻过去:“绝对保证不耽误你睡觉,媳妇儿等会你睡你的,我来出力。完事儿我帮你打热水擦洗再抠出来……” “魏武强!”覃老师炸了,恼羞成怒的眼珠瞪溜圆,白皙的面容爆红,甭提多招人稀罕了。 “到!”魏总臭贫,回答响亮。紧跟着下一秒,男人哈哈大笑的动静几乎在楼宇间形成回响,眼泪都笑出来了。 知道自己又被耍了,覃老师特想不顾风度的伸手拧人或是抬脚踹人。这浑人,就吃定了自己不好意思在外头跟他动手! “不闹了不闹了,投降。”魏武强见好就收:“媳妇儿你可真是对我太没信心了,你说你都那么辛苦了,我还舍得折腾你吗?你安心睡,你家掌柜的规规矩矩只管在边上陪睡。”想了想又补一句:“这周指标等你今晚休息好了,明后天咱再消化。” 覃梓学扶额:“服了,魏武强你可真是好样的。念念不忘。” 晚上关了灯,迷迷糊糊临睡前,覃梓学突然想到个问题。 眼皮都黏一块儿了还问了句:“前两天你说清潭公园那个什么副局级干部被抓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 身体贴着的厚实胸口微微震动着,笑声愉快低沉:“我瞎掰的。”
第126章 覃爸到底没能熬过这个冬天,过完这个春节。 天气变冷,老爷子的身体突然间衰弱的厉害。发了一次高烧差点变成肺炎,拖了小半个月退烧后,整个人胃口恹恹的,吃饭的时候动不了两筷子就撂下了。 一两个月的功夫,原本就羸弱的身体几乎变成了纸片人,看的一家人心疼又无奈。 十二月初,覃爸在家从床上摔下来,脑袋磕到了地上,当时没什么事儿,就是额头破块皮。 覃妈那时候正在阳台上收衣服,听着里屋那么大动静吓得魂都飞了,从垫脚的小凳上下来扭到脚都没留意,慌慌张张跑过去,结果看到自家老头子躺在地上,正撑着身体要慢慢坐起来。 老太太吓够呛,说去医院可是老爷子不肯,说没事儿,一点感觉都没有。 好在覃妈提着一颗心观察了大半天,看老爷子吃饭喝水说话什么的行为都与往日一般无二,也就默许了。 结果第二天睡午觉,覃爸睡了俩个多小时还没醒,覃妈过去喊人怎么都喊不醒,这才慌了手脚。 魏武强接到电话第一时间赶回了家,背着老爷子上车又一路开去医院,看着老爷子进了抢救室。 覃妈在那呜呜的哭,整个人崩溃了,自责的不行:“你说他要拿什么东西叫我一声就行,非要自己伸手去够,这不,没够着东西把自个儿摔下来了……大强你说我那会儿怎么就没进屋去看看他……我昨天就不该听他的,该带他来医院……” “妈。”魏武强搂住老太太肩膀拍了拍:“没事啊没事,爸摔下来也怪不得你,你别往自个儿身上揽。妈你这脚怎么了?扭着了?看这肿的!我带你去拍个片子。” 正好这档口覃梓学也打了车赶到了医院,一路小跑着到了急救室门口。 “梓学啊,”覃妈看着儿子跟六神无主的小孩看着家长一样,泪水溃堤眼睛都肿了:“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呜呜……” “乱说什么呢妈。”覃梓学强自镇定,转向魏武强:“你先带妈去拍个片子,看看骨头有事没事。我就在这儿守着,放心。”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煎熬,覃梓学微微垮着肩膀,整个人都觉得难受的喘不上气。 他何尝没看出来自家老爷子最近明显衰败下来的精神?潜意识里又何尝没意识到人生终有这么一场别离? 只是那是自己至亲的人,理性不起作用罢了。 覃妈拍片子结果出来了,轻微骨裂,不幸中的万幸。 魏武强用医院的轮椅推着覃妈回到急救室门口,看着自家妈妈斑白的头发和脚上刺眼的白石膏,覃梓学毫无预兆的流下了眼泪,狼狈的止都止不住。 “怎么了儿子?”覃妈慌了。她这会儿神经紧绷,脆弱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受不了:“是你爸有事?刚才医生出来了?你倒是说啊!” “没有,妈您别担心。”覃梓学抹了把脸,深吸气又徐徐呼出,出口的话语带着鼻音:“我是心疼您……” 覃妈松口气,整个人怔怔的,看过去衰老了好几岁:“我这有什么,啥事没有,你爸是真有事……都怪我……” 抢救室刺眼的红灯灭了,医生出来看着面前三个人殷切期盼的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 覃妈一下子不行了,粗喘了几口眼睛都翻了白,吓得覃梓学和魏武强又是一通忙,抚胸口拍后背的,一叠声的叫着人,场面混乱不堪。 在单子上签字的时候,覃梓学手指哆嗦着,好半天没划出一条直线。眼前的视线扭曲了,单子上啪嗒嗒的落下一点点水渍,模糊了蓝色的墨痕。 医生是覃爸这几年的主治大夫,跟这一家子也算是熟悉了。四十多岁见惯生死的医生拍拍覃梓学肩膀,叹口气:“节哀,病人这样熬精血已经油尽灯枯,活着也遭罪。头上摔的那下没什么事儿,就是这些年不能动,身体各项机能指标衰退的厉害。不少脑梗患者这样睡着就没了……想开点,就当老人是自然老死的,也没错。” “谢……”覃梓学只说了一个字就哽住了,双腿软的站不住,不得不伸手扶住墙,眼泪夺眶而出。 才忙着安抚好轮椅上的覃妈,魏武强一看这边又吓一跳,忙不迭两步过来,扶住覃梓学:“没事吧,你先坐下,陪着妈,所有事情我来办。” 医院内兵荒马乱,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将苍白的光芒洒在地面上,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的神秘天窗。 …………………………………………………… 覃爸的后事是魏武强一手操办的。 取早买好的中山装装老衣裳,跟医院办理各项手续,安排太平间,联系殡仪馆和公墓管理处,家里布置灵堂,买火盆黄纸各种东西…… 王伟和季鸿渊都赶过来帮忙,前后张罗着,好歹让焦头烂额的魏武强能有功夫坐下来歇口气。 覃爸的去世对覃梓学的影响巨大,就像是一座冰山,全貌是慢慢的才显露出来的。 一开始在医院的痛哭流涕之后,覃梓学很快控制住了自己,表现出的不过是情绪低落。魏武强心疼他,不由分说把所有自己能干的活儿都抢了过来,除非像是抱遗像摔火盆这样必须要亲生儿子做的事儿才由着他去做。可是在覃爸火化下葬之后,覃梓学开始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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