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乖乖不要怕,吵到了是不是?”他的耳朵被温柔地盖住,“乖乖不要怕,我在这里。” 他就像之前那样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明霜雪百感交集,第一次没有反抗他的触摸。 时切玉渐渐地停下了话头,就这样抱着他安静地站在剑池边缘,没有人发现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霜雪鼻尖微凉,抬头,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降落在他的鼻尖。 下雪了。
第6章 小狐狸打了个喷嚏。 鼻尖一抖一抖的,两只耳朵扑腾了一下,连带着尾巴也在衣襟里扫了扫,卡掉了几根浮毛。 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小狐狸这一个喷嚏把他们从真空的安静中拉回人间。 时切玉急匆匆地走到避风处,手忙脚乱地把它从怀里掏出来,不放心地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乖乖还小呢,毛毛不御寒是不是?没关系的乖乖,等再大些就好了……” 还想再说些什么,又停下踌躇了一会,刚挂上笑容想要开口,手却被毛茸茸的脑袋顶了一下。 小狐狸用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指尖,安慰他似的朝他“嘤”了一声,趴在他手上望着他。 时切玉的心一下子就被暖呼呼的毛茸茸填满了,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极其克制地用脸颊蹭了蹭小狐狸:“乖乖,乖乖真厉害。”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回到剑池处,接下来明霜雪跟着他心不在焉地逛了一遍宗门,回到洞府的时候竟感觉到一丝解脱。 就像是被迫完成一件不情愿的事情一样,又好像从某种令人尴尬的负疚感中脱离了出来,明霜雪被自己这种感觉吓了一跳,愣愣地坐在垫子上好一会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虽然心大,什么事都不上心,但他修的是红尘道,本身就对人情世故格外敏感,自然也会对喧闹的尘世生活感到亲近。 所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这一幕会让时切玉感到内疚,为什么整个剑宗就像是被下了净心咒一样,全宗上下一言一行都刻板规整,像是一个模子整出来一样。 要说一个两个是这样那还能说上一句道心坚定,十个百个那就是宗门文化,但是成千上万那就是恐怖故事了,总不可能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吧? 这河狸吗? 狐狸表示怀疑。 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一天草草的观察,他惊讶的发现整个剑宗里头居然一个小动物都没有,别说狐狸猫儿狗儿的,就连耗子都没有! 这可能吗? 这不可能,其中必有阴谋! 小狐狸挺了挺雪白的胸脯,决定要亲自去找出真相,揭发阴谋! 希望时切玉看在自己这么努力的份上不要计较他隐瞒了自己身份的事情吧。 明霜雪幽幽叹了口气,趴在榻上用爪子拨弄藤球,心里默默盘算溜达下山的路线。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明天吧。 吃过饭再说。 * 时切玉的生活很规律,辟谷后也不需要吃饭睡觉,把明霜雪捡回家前每天就是打坐——练剑——打坐——逛山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捡到明霜雪后就变成了打坐——被打断,和狐狸玩——练剑,被打断,喂狐狸——抱着狐狸打坐——带着狐狸逛山头。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又怎么不算是另外一种规律呢? 明霜雪悟了,大彻大悟,只要自己不去打扰他,每天就有一大半的时间是空出来的,可以趁此机会下山逛逛。 于是时切玉今天就收获到了一只十分乖巧的狐狸,居然不吵不闹不求关注,静悄悄地窝在床上!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秉承着“孩子静悄悄就是在作妖”的理念,时切玉密切观察明霜雪的一举一动,却发现小狐狸今天好像真的转性了,一天快过去了居然什么祸都没有闯! 时切玉震惊,时切玉不解。 他认为小狐狸是生病了。 “乖乖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乖乖不舒服要和我说哦,不要自己忍着。”在观察了一天后时切玉终于忍不住捞起小狐狸,一边翻来覆去地检查一边碎碎念叨。 明霜雪强忍着给他一爪子的冲动,嫌弃地用爪子推开他的鼻尖。 凑这么近做什么,显摆你眼睛大吗! 人族真是太麻烦了,自己不去找他还不乐意了,唉真没办法,他真是太粘狐了。 明霜雪带着几分自恋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爪爪的美色,又有些犯愁地摇了摇尾巴。 哎呀,他看得这么紧,怎么才可以找到功夫下山呀。 功夫不负有心狐,在他表演了几天思考狐生后,时切玉终于将信将疑地认为他不是病了。 是叛逆期到了。 “我家乖乖真棒,叛逆期不拆家不闹人就是坐在,真棒啊,是不是呀乖乖?”时切玉抱着他猛吸了一大口,明霜雪气得嘤嘤直叫,大尾巴铺天盖地地扫到他脸上。 “好了好了,乖乖别生气,我不闹你了。乖乖就在这继续坐着?我先去处理一些事,乖乖不去吗?”时切玉一脸期盼地望着他,却只得到小狐狸冷酷的背影。 “好吧好吧,那乖乖等我回来哦。”时切玉又狠狠亲了小狐狸脑门一口,明霜雪看在接下来的自由份上,忍了。 等时切玉的气息一消失明霜雪就迫不及待地跑到洞府前院处,又耐心地等了一会,估摸着他应该是走远了,才快乐地朝山下走去。 芜湖,探险去咯!
第7章 一路溜溜达达到山脚,明霜雪发现,他迷路了。 他统共也就下了一次山,还是抱着在天上飞的,哪怕他再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就是记了个大概轮廓。 更别说他小小一只,此刻在这偌大的宗里,看什么都是高楼,更是晕头转向。 他记得那剑池是在宗门北部,看了下天色辨认了下东南西北,就窜进树林里靠着感觉走去。 一路上走走停停,心中怪异感越重,一路走来不见花鸟鱼虫,也除了风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莫说鸟叫了,就连昆虫的翅膀震动声他都没有听见。 明霜雪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又走了一会,前方便是树林尽头,明霜雪往前一扑,便如雪球落地般滚到一堆稻草里,整只狐摊成一张饼趴在稻草堆上。 树林与道路的交界处如同是一份结界,里面静谧昏暗,外面喧闹明亮。 明霜雪不适地抖抖耳朵,努力适应这份喧闹,他在安静的地方呆了太久,甫一置身闹市,就像是有成千上万个鞭炮在他耳边噼里啪啦地爆开,轰得他晕头转向,耳朵好像都要流出血来。 这次是真的要聋了。 和这里比起来,之前在剑池见过听过的简直就是不值一提,和这里一比方才知道,剑池众人竟是已然很克制了。 明霜雪晕头转向地从稻草堆中抬头,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已经跑出了剑宗地界,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他往前扑腾了一下,一个踉跄从稻草堆顶部滚落到地上,从一只白狐变成了只稻草狐,蔫嗒嗒地抬头张望,发现自己在一处院落的角落里头,那些喧闹声都是从外面传来的。 这处院落虽有阵法护佑,但也难不倒他,不过一个呼吸间他便找到了院落大门,溜溜达达地从墙边溜走。 有阵法证明了这里依旧是修真地界,哪怕是出了剑宗范围,也应该是离得不远。 要不要趁现在溜走……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有些意动。 一时半会的时切玉也不会发现他不见了,只要自己向族人紧急求助,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至于什么因果可以来日再报,但是这么好的机会日后可不一定再有了。 明霜雪在原地举棋不定,把玉佩变出来又把它变回去,纠结得尾巴都打结了,最后两眼一闭,还是把玉佩收了起来。 毕竟现在还弄不清楚这里是不是还在剑宗范畴呢,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万一求助的时候被发现了怎么办,万一…… 要是时切玉发现我不见了,他会不会难过啊? 小狐狸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叨着什么给自己洗脑,又四处张望给自己转移注意力,看到不远处好像有个灶台,晃了晃脑袋往上一蹦—— 被抓住后颈了。 小狐狸吓得毛都炸了,奓着毛扭头就要一口,又被人眼疾手快地搂入怀中:“嘘,别说话,你会被抓起来的!” 理智堪堪回笼,在咬到面前的手前顿住,明霜雪在她怀里缩了缩,又看向这个小姑娘。 约莫是练气期,但是境界远远不及他之前看见过的弟子,身上也穿着弟子服,但已经很旧了,洗得发白,还有几处补丁。 看样子也不过是豆蔻年华,瘦得脸都尖了,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应该也就是背上背着那把剑,看上去很重,压得她挺不直腰。 腰上别着那块玉佩虽然水头很差,花纹倒是独特,明霜雪多看了两眼。 她的眼睛很漂亮,水灵灵的像颗黑葡萄,此刻正紧张地朝四处张望,又抱着他蹲下,紧张兮兮地朝他耳语:“小狐狸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是不是被他们抓起来了?你不要怕,我待会带你回宿舍,找个机会把你放了。” 还没有等明霜雪发表意见,她就找了个篮子把他和食物放到一块,小跑出去了。 路上有些颠簸,看得出来小姑娘想尽力保持平衡,明霜雪把身旁快要倒下的汤碗扶正,又嗅了嗅环在周围的饭菜,有些诧异。 一荤三素一汤,把米饭也算在素里头,分量不多,而且都是些很普通的食物,不含一丝灵力,对修行者毫无益处。 也没有什么营养,明霜雪又看了一下盖子里头的饭菜,肉是水煮的,也不知道撒没撒盐,那两个菜都是软趴趴的,都黄了,也没有点热气。 不会吧,剑宗这么大一个宗门,就让弟子们吃这些?! 他还记得南面还有一大片灵田种菜养殖的,就按照灵食的生长速度,供给应该是绰绰有余,怎么会让修士吃这种毫无灵力的食物? 再退一万步,就算是普通的食材,烹饪总会吧,他看之前那些学子吃的食堂里头的食物,可不是这样的! 有问题,有大问题。 明霜雪深沉地坐在瓶瓶罐罐中间,高深地扫了扫尾巴。 结合目前已知信息,剑宗里头要保持极致的安静,不允许出现除了人之外的动物,这些不知道是外门弟子还是外外门弟子生活条件堪忧…… 综上所述,剑宗里头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至于是什么问题,暂时还没有想清楚。 左不过是贪污、欺下瞒上这些破事,他见得多了。 只不过还有些奇怪,按理说他一个人刚进宗里头不过半个月都能发现,这阖宗上下近万人都没有人发现、举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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