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晏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却一直帮他们保密,唐元禄心中某一块无声塌陷下去。 晏怀瑾是所有人里唯一能和他说这些事的人,唐元禄眼睛模糊了一瞬,“他生病了,所以我们要分开。” “但我们没有分手。” 唐元禄很快跟上这一句,唯恐被晏怀瑾误会一秒。 “为什么……”为什么生病就要分开、生了多重的病、江叔生病的事江望知道吗? 晏怀瑾手腕用了下力,蹭到了唐元禄的膝头,指尖小猫似的来回摩挲,以期这举动能给唐元禄带来安慰。 那只手被唐元禄轻轻覆盖住。 他低下头,把剥得不成样子的苹果连同刀具放到一旁,“渐冻症,小晏,他的生命已经看到终点了,他不希望……不希望我看到他最后的模样。” “……”怎么会得这种病。 那是金钱和权势都无能为力的病症。晏怀瑾了解过,得了这种病的人,只能在绝望中等待自己的身体一步步失去控制,直到最后连脏器也一同失去作用。 得了这种病的人,会无比清晰地感受着“死亡”这个过程。 即便和江文林并不是很熟,晏怀瑾眼眶还是红了些。 “小晏,我忽然好后悔,如果——如果我没有同他闹这么长时间的别扭就好了。” 唐元禄本来打算今天只是和晏怀瑾告个别,可是晏怀瑾竟然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在那双仿佛无限温柔的眸子里,唐元禄很轻易地就卸下了心底的防线。 “我和文林是大学在一起的,我们那时候真的很开心。可是,因为江家不允许的缘故,我们约定一同离开这里,无论去哪里都好,只要我们可以自由地在一起。” 晏怀瑾用手指握住了唐元禄的指尖,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支持。 “在离开的路上,我们出了车祸。我这一躺,就是十年。” 病房里的动静不多,唐元禄的声音压过了嗡嗡作响的仪器声,声音不大,内容却让晏怀瑾暗暗心惊。 且不说,十年卧床还没被放弃的执着,如果他没算错时间,江望应该是在这十年间出生的。 他也终于理解唐元禄身上那股一直持续存在的稚态究竟因何而来,那可是整整十年。 唐元禄眸中又漫上水雾,“当我醒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好像被打散重组了一样。那些新生的事物让我感到陌生。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我的爱人,已经有过婚姻,同别人生了孩子。” “我那时状态真是不好,整日浑浑噩噩。文林就这么陪着我,围在我身边,一步步帮着我整理心情,还有日常复建。” “直到我完全清醒过来。我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从我身边赶走。” 唐元禄似乎是看到了那时两人之间的争执,他眼中的水光一直未曾消失。 “即便后来小芙也来劝我,我依旧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消化这件事情。我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成了那样。” 长时间暴露在外面,晏怀瑾的手腕温度略有下降,一直注意着的唐元禄摸了把,小心地把晏怀瑾的手放到了被子里。 “我一直觉得愧对小芙和小望,一直到三年前,我才决定和文林重新开始。” 唐元禄的视线看向晏怀瑾包的严严实实的右腿,抬手拭去自己眼角的泪,“自从知道文林得病之后,我就在后悔,为什么要和他纠结这么长时间。” 两人之间慢慢沉寂下来,晏怀瑾动动手,又钻出被子握住唐元禄的手。 “……” 如梦惊醒,唐元禄对着晏怀瑾笑笑,眼角的皱纹溢出悲伤,“好吧,我想了一下,即便我知道了这件事,还是没法提前原谅他。” “小芙怎么办,小望又怎么办,我们之间隔着鸿沟。” 唐元禄讲到最后,似乎是释然了,只是,刚刚还乖乖待在眼眶的泪水,忽然断了线似的不停往外涌。 他从来不是什么坚强的人,端着一副长辈的模样已经是极大的挑战。 “……唐叔……” 晏怀瑾抬手去擦,尚且温热的泪水很快沾满了他的指尖。 心尖的酸胀爬上鼻尖。 “总之,小晏,我要开始新生活了,过去的这些,都会留在这里,和文林一起,永永远远留在这。” 唐元禄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顺带着拿纸巾帮晏怀瑾擦净了指尖。 “那是我18岁在烟花下许下的未来,我就要实现它了。小晏,我真的很开心。” 说着开心的人眼泪止不住地留。 晏怀瑾鼻尖更酸了,他用力握住了唐元禄的手,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话来安慰对方。 在横跨生死离别面前,似乎所有的安慰都太过无力。 “小晏,我能看出小望他很喜欢你。若是你也喜欢他,一定,一定不要走上我们的老路。” 红着双眼的唐元禄慢慢站起身,离开了病房。 薄薄的衬衫下,是呼之欲出的蝴蝶骨,收束衣摆的腰际,看上去也比之前细上许多。 唐叔瘦了。 晏怀瑾看着对方的背影,心头酸涩更甚。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房门什么时候开了又关都不知道。 “怎么一副要哭的表情?” 另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江望顶着那颗卤蛋头重新坐到了晏怀瑾身边。 先是转头去看晏怀瑾右腿的包扎,搓了搓手掌,摸上了晏怀瑾绷带外漏在空气中的脚踝。“怎么又把毛毯踢掉了,脚腕都凉了,上次还说冷,哥一点记性都不长。” 温度略高的手掌整个握住晏怀瑾那截脚踝,这半天被遗忘的脚踝中几乎冻住的血流重新流淌。 男生低着头,另一只手不停检查着他身上其他部分的状况,轮廓极深的下颚在晏怀瑾眼里被无限柔化,明明看上去这么凶一个人,却总是收敛了锋芒待在他身边。 输液管上的加热袋摇摇晃晃,就这么晃进晏怀瑾的视线中,晏怀瑾指尖微动。 “怎么了?” 注意到对方动作的江望换了位置,蜜色的五指挤进晏怀瑾的指间,指骨严丝合缝扣住晏怀瑾的手。 晏怀瑾向来微凉的手接收到对方手心的温度,慢慢回温,心中积满的酸涩如潮水褪去。 忽然,江望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事似的,他一挑眉,带着头顶的纱布皱褶一瞬。 看上去就很疼,晏怀瑾心一紧,还没来得及关心,江望就已经开口。 “这是唐叔削的苹果?” 晏怀瑾看见江望弯腰一瞬,拿起一个苹果。 那个苹果仿佛虫蛀过一般,带着大大小小的浅坑。苹果只削了一半,剩下一半还覆着红色的皮,而上边已经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半已经氧化变黄,即便空气中还有着苹果的芳香,也让人失去了食用的欲望。 他看着江望嫌弃地把那颗苹果放到身侧的柜子上。 又低下头去挑选着合适的水果,“哥想吃什么水果,我给哥削就好。” 形似几年前的青头皮随着低头的动作暴露无遗,其下的肩膀却已经比原来宽上许多,再不像过去那样单薄。 他们,真的已经生活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蓦地,他想起唐元禄话里的遗憾,想着那个再也不会有完美结局的故事,想起车祸里落在他额头的那滴血。 面罩下的表情一变再变,隔着这道面罩,晏怀瑾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江望的耳朵里。 “小望,我们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江文林和唐元禄的结局大概就是这样了。 正如文中的一句话,他们的故事再也不会有完美结局,这是江望出生的那一刻注定的事。 妈妈的事情会在后面写到,毕竟妈妈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山上采风呢。 ——
第60章 江望生理性地五指震颤一瞬,没人知道那一刻他究竟有多兴奋。 但紧接着,他理智稍微回笼,晏怀瑾微红的眼眶,唐元禄离开时那副俨然带泪的模样无一例外不再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对话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内容。 狂喜过境 江望伸出手,拇指指腹按在晏怀瑾熏红的眼尾的上,轻轻揉了揉,同他不允许晏怀瑾轻而易举拒绝他时一样,江望深深地看着晏怀瑾,问:“哥怎么忽然想和我在一起,哥喜欢我哪里?” 放弃了趁虚而入,江望给了晏怀瑾一个后悔的机会。 没能在那场车祸中保护好晏怀瑾,已经化身成无根的刺伫立在他心底,无法根除。 想要在一起也是需要理由的吗?晏怀瑾被突如其来的疑问打得一愣。 “哥,我给你反悔的机会,但这是唯一一次你能够反悔的机会。下次,你再答应我的追求,我就再也不会放手了。”江望俯下身去,吻在了自己刚刚揉按的地方,他心中天人交战,名为自私的恶鬼被关进爱的囚笼。 恰好护士进来换药,两人的交谈就停止于此。 张祁终于赶上晏怀瑾醒着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就要往晏怀瑾身边靠,中途狐疑地看了两眼江望,等挨到晏怀瑾身边,才出声:“怎么感觉你们俩怪怪的?” “确切地说,不是你们俩,是你。” 张祁看向倚靠在床头的晏怀瑾,自家好友脸上的别扭实在是难以忽视。 趁着江望转身去盥洗室,张祁凑过头去悄悄问,“咋了,他又为难你了?” 没有。 美人摇头的动作落到张祁眼里。 该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晏怀瑾这副虚弱的状态下,摇头那两下,让张祁心底保护欲顿时水涨船高。 “别怕,燕子,有什么说什么,马上Bernie就回来了,我们两个人还干不过他一个吗?” 轻飘飘的眼神落到张祁身上,带了些打量,半晌,长发美人才靠着枕头慢吞吞开口,“他真的没有为难我。再说,你们两个人加起来可能也打不过他。” 这话不是夸大,而是晏怀瑾分析后得出的结论。 江望格斗的路子又利又猛,张祁不过野路子出身,加上看上去很大只实际是个脆皮的Bernie。都不用怎么模拟,结局很容易就能猜到。 晏怀瑾抓了下自己身上的被子,打消张祁试图硬碰硬的想法,“你们真的打不过他,而且,也不需要打。”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和自己的朋友谈论自己和江望之间发生的事。 这好像是他的私事,晏怀瑾垂眸落在那只受伤的腿上,虽然几人没说,但看着张祁进病房时轻车熟路的模样,肯定是没少来。 才不过三天而已,又想到每次睁眼都坐在自己面前的江望,晏怀瑾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在这段时间麻烦了大家很多。 张祁自己也不是闲人,再拿自己的私事去麻烦张祁帮他分析,似乎有些不识好歹了。 抓在被子上的手彻底松开,晏怀瑾低着头将自己抓出的褶皱一点点抹平,“发生了一点小事而已,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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