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不行。”叶向杨没有犹豫,易乐身边还有很多不安定的因素,虎视眈眈的刘应为,还有之前那场意外,他预感只要易乐的锋芒持续,躲在暗处的那些人迟早会动手。 “至少.....至少等他......”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易氏的危机消除,等到他和易龙的女儿结婚生子? 他原以为自己割舍不下,只是担心易乐的安危。 可到这一刻,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哪怕到那一天,他还是不想离开。 想陪着易乐。 想看到他开心、快乐。 ......也想他能回头看一眼自己。 他没那么无私和高尚,他还是想将这个人据为己有,以保护的名义。 杨修庆看尽他面上的纠结,语气照旧和煦,“你们才多大,话不要说得太早。” “随心就好。” 棚外,浮云淡淡,相继而过,散开了阴霾。 《围城》杀青宴,叶向杨邀请了易乐。 尽管本来人易总给的回复就是看时间,但当晚看到来的人是携着祝贺礼物的杨辉时,叶向杨心中难免失落。 甚至连掩饰都懒得做了,抛下一大圈人,独自跑顶楼喝酒吹风去了。 他没发现的是,杨辉正想找他呢,结果被路峰逮着了,一边应付这酒品不好的醉鬼,一边给谁打着电话。 “没事,易总您别着急,晚点来没事,晚宴估计得搞个通宵呢,阵仗挺大。” “叶导?” “我刚才还看见人呢,现在找不着了。” “一会儿我帮您问问......” “问什么问!你懂不懂事儿!”喝醉了的路峰一巴掌拍掉了杨辉的手机,吓得他一哆嗦。 杨辉眼珠转了转,看了眼在场那么多打扮精致的女演员,瞬间觉得自己明白了,“哦.....我懂,现在不能去打扰叶导。” “嗨!你那不正经的眼神里想什么呢,我杨哥不是那样的人。”路峰嫌弃地给他倒酒。 杨辉这人,私下里也有些八卦。 路峰也像个没心眼的,于是他暗示:“可是我看女主演好像也不在诶。” “啪”地一声,路峰重重地落了酒杯。 醉意朦胧的眼里,隐有不善,“他俩现在没关系。” “现在......”杨辉很会抓关键词。 “以前也关系不大!”路峰嚷嚷,引来了一些目光,杨辉赶紧招呼他小点声。 “她今天压根就没来,去赶通告了,亏我还特地请了假过来的,就她事多......一点也不给、杨哥面子。”路峰边喝边骂,也不知是不是杨辉的错觉,竟觉得他不像是替叶向杨抱不平,反而是自己委屈。 路峰一把揽过人,险将杨辉从吧台的椅子上晃下去。 “我跟你说,你别不信,我杨哥就不喜欢她那样的。” 他凑过来,贱兮兮地,打算出卖兄弟的小秘密一样,“我悄悄告诉你,你不准告诉其他人,也不能告诉你们易总。” “你说。”杨辉隐隐有些激动。 不能告诉易总,总能告诉雯雯吧,虽然她可能兴趣不大。 “我杨哥,有点特殊的癖好。” “哦?” 两人头都凑到了一块。 路峰大着舌头,说话可慢,急死个人。 “他呀,喜欢......腿脚不好使的,前几年,我还老见他去福利院志愿照顾残疾人给人推轮椅呢......根据我这么多年跟他一起长大的判断,他就不是那么有爱心的人。” “我杨哥,八成,那方面,有点.....特殊的爱好。” “就.....癖好,你懂的。” 路峰信誓旦旦。 一旁,杨辉黑着个脸,沉默地灌了杯酒。 就不该指望这十八线小演员嘴里能吐出什么像样的八卦来,估计组里受了气,又见不得人导演跟女主演亲近,嫉妒编排人导演呢。 天台风大。 叶向杨以一个危险的姿势,坐在外围,冷不丁打了第四个喷嚏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感冒了。 半瓶酒下去,心里也热乎不起来。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却蓦地竖起耳朵,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烦躁道:“这儿有人了,找别地儿去吧。” 脚步声停住。 “来晚了,连杯酒都不跟我喝吗?叶导。” 叶向杨倏地回首,易乐拎了瓶酒,穿着正式的西装,站在不远处,带着笑眼,仰视着人。 那一刹那,是模糊的心跳重新跃回胸腔的声音,太过动荡。 掩盖了萧瑟风声。 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刻,他为他心动。 一发不可收拾。
第45章 送我回家 【不行吗?】 酒过三巡。 易乐按掉了第五次电话,还关机了,叶向杨也打了第八次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意外自己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吹个风而已,难不成是带了病毒的? “电话不接没事吗?”他把酒杯里最后那点都倒给自己,笑说,“以前没见过你喝酒,这酒挺烈的,你悠着点。” 他印象里的易乐,和牛奶才更适配。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讨厌,喝的时候总皱眉,一脸抗拒。 偏偏人总有劣根性,越见他这样,越想逗他。 “不用总对我这么体贴,你不累的吗?” 叶向杨微愕,巧了不是,他合理怀疑易乐偷听他和杨修庆的谈话了。 被拒绝地多了,人的脸皮自然也就厚了。 叶向杨毫无负担道:“我这不追求你吗,体贴点不过分。” 易乐抬眸觑他一眼,又落回。 许久后,淡淡开口。 “我说过喜欢你,是你不要的。”他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叶向杨火速对应上易乐指的是哪一次,六年前,他只说过那么一次。 他一瞬有些凌乱,那不应该只是易乐慌乱之下求饶的违心之言吗,他现在又这么说的意思是......他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认真的吗 还有,他什么时候不要了? 他只是...... 一时间五味杂陈。 那场大雨里的任何细节他都回忆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回应易乐的喜欢,也漠视了易乐的亲吻,狠心地将他推回了地狱。 种种,在任何一个人看来,都是拒绝。 他当时满脑子,只有逼迫易乐做出承诺。 “我......”叶向杨颤了唇音,眼圈微红,他要解释的,像杨修庆说的那样,不管多么幼稚和徒劳,总该认认真真地向易乐坦白,他的处境,他的不由衷,他的无奈。 “我知道,你当初那么做,都是为我好。” 易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堵住了叶向杨所有的出口,彻底将他钉在了原地。 “说起来,我能康复、能振作,现在能好好站着,都得感谢你。” “我欠你一句谢谢。” 他眼尾微微笑着,晃着酒杯,神态随意得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可叶向杨半点都笑不出来,风拂在脸上,只感受到了无限的冰凉。 易乐从头到尾都明白。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误会。 自然也不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解释。 他只是单纯的......无法接受和原谅。 “我爸妈事故身亡之后,那段时间,我真的走不出来,总是半夜会梦到他们。”易乐眼底透出悲凉。 哪怕现在,他依然无法释怀。 “可是后来,你出现了.......我出不去,但你进来了。” 叶向杨明白他的意思。 那短暂的几个月里,他生拉硬拽、连哄带骗的,在易乐那里,成为了特例的存在。 “可是我没想到,最后,你会取代他们,成为我梦里更深的阴影。” 有什么,比救赎背后的虚妄和深渊,更令人恐惧。 叶向杨整个人都僵住了,这句话太重了。 沉到他无法承受。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吓人了,易乐冲他摇了摇头,“别这样,没那么严重,也就刚开始而已。” “六年......可以淡去很多影响了。” 言下之意,他把叶向杨带来的影响,一点一点从心里剔掉了。 也包括,对他曾有过的,任何可能的情感。 “我知道,你没做错什么,是我当初太固执了,我太幼稚、我自以为是。” 叶向杨心里猛地摇头,不是这样的,他才是固执又冲动的那个,别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如果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做错,他还有什么余地去乞求“和好”。 易乐看穿他的意思,无所谓地笑笑,“你当时不是一直很恼火,我为什么不愿意治疗吗?” 叶向杨点点头。 愿意说出来,就是可以释然了。 “事故发生的时候,我还有意识......我听见了他们的求救声。” “那个声音,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总觉得,如果当时,我能反应快一些,哪怕爬过去,或者挣脱出去呼救,兴许他们就不会死。” “而且本来,我们不用那么急着回去的。” “我爸一向体恤员工,刚过完年,司机还没回来,是我缠着妈妈偷偷去找他的。” “于是他才载着我们从高速回家.......过几天就是我生日。” 叶向杨转瞬明白了易乐要说什么。 一场事故,只有他活了下来。 叶松远说的没错,易乐的确有心理问题。 他对父母的去世充满了自责,他不愿意康复,他在无限的愧疚中选择用残疾的一生惩罚自己的“不作为”和“始作俑”。 他不是不想好。 是不敢好。 难以言喻的心疼从过去的泥土里生根,钻了出来,爬上心头。 叶向杨懊悔极了。 该死。 如果他当初不那么强硬,能再耐心一些,好好地跟易乐谈一谈,兴许都不会发生后来的局面。 一杯酒眨眼被易乐咽了下去。 带着无言的苦涩。 他嘴角仍是酸楚的弧度,“不过,后来梁医生开导我了,那时候我的腿被完全压住,根本没有救人或者自救的可能。” “我救不了他们。” “我注定,会失去他们。” “他总这么说,时间久了,我也就信了。” “也许吧。” 易乐不得不接受,否则他无法像今天这样好好地站在叶向杨面前,无法兑现跟叶向杨的承诺。 “梁医生......” 浸在汪洋一般翻滚的痛中,不妨碍易乐在提到梁丛新时,叶向杨心口冒出的那一点酸溜溜的醋意。 “嗯,他和你一样,都是我该感谢的人。” 叶向杨像被针尖扎了一下,有苦难言,干脆干了杯。 他脑子里现在很乱,失了方寸,感到无计可施。 如果易乐还是之前一样表现出抗拒和报复,他都觉得是自己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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