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晗单纯活泼,收了好吃的着急还礼,拎着一只用于挂在背包上的小熊四处找他,脚下生风地走近,“裴哥!这我抽奖中的,好运分享给你!” “对我这么好?”裴令宣却之不恭地收下了,并瞥了一眼明伽。 “对呀!”林子晗眉开眼笑道,“我看你喜欢我的小熊枕头,但那是粉丝送的我不能给你,幸好我有抽奖中的同款挂饰。” “谢谢。” “不用谢!”然后小鸽子似的扑腾着翅膀跑掉了。 “他是不是没有认出你是他的替身啊?”裴令宣端量着明伽的脸。人靠衣装,一身牧民皮袄打扮的黑皮肤少年,和骑在马背上衣袂翩飞的古装帅哥的确判若两人。 “可能吧。”明伽不在意,但不希望他再站在这里,接受了他给的甜食,说,“那我带回家给萨扎,他爱吃甜的。” “你不爱吃甜的?” “生巧对我来说,有点苦了。” “你要请假?” 小蛇木着一张脸点头,“对,我家里有事。” 裴令宣伤脑筋地拿起手机,“那好,你走吧,我让小橘赶过来。” 小橘本名姓鞠,就像小蛇本名姓佘。 “她在跟眉姐,没空。”小蛇眼神呆板道。看样子是想尽了办法依旧找不到临时替补,所以前来等候他发落,以及告诉他:你自己看着办吧。 并不是所有演员都有助理,裴令宣想也许他可以学习如何独立。 “那我自己顶几天,你办完了家里的事情快点回来。” “我会尽快的。”小蛇得到了准许,如释重负地放松肩膀,拿上外套匆匆启程,“车我用下,你好好照顾自己,拜拜。” 然后裴令宣坐着想了十分钟,想他的护照身份证放在哪里,酒店房卡又在哪里,司机的联系电话是多少,结果是他一无所知。这不单单是失去了左膀右臂,更像被挖去了半边脑子。 不行啊。他马上拨通了小蛇的手机号,无人接听。 打给经纪人,麦迈倒是秒接他的电话,但遗憾地通知他,内蒙古太远了,不管是调行政助理或招临时助理,人最快也要明后天才能到那里。他始终要自己挺过这两天。 裴令宣在房车狭小的空间内徘徊,他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还不如十六七岁时的自理能力强。 “我又没有任意门,能直接穿越到剧组去照顾你,而且我在阿根廷呢,更远,真赶不回来。你怎么就那么好说话,随随便便把他放跑了?什么事儿那么急啊。” “我没问,是他家里的事。行了我会想办法,你不用管了。” 打完这通电话,裴令宣的情绪更差了,他今天还要拍戏,可不能为这种琐事影响心态。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天无绝人之路。 “你怎么又来,你今天没戏吗?”明伽对他的频繁出现产生了警惕。 尽管私底下见面还算融洽,但裴令宣绝对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明伽认为,对这种来意不单纯的接近保持警惕是必要的。 今天裴令宣穿的另一套戏服,垂坠在脚踝的雪白衣衫,窄袖宽袍,金色发箍穿过如云的青丝,左耳的坠子换作金环;阳光下的面庞剔透莹洁,闪耀明丽。 明伽忽然想起那天萨扎的赞语:凤凰衔日,貌若观音。 “我是来实现你的梦想的。”观音含笑说。 “什么梦想?” 裴令宣把玩起腰带上坠着的玉珠缨络,仿佛心不在焉,“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无条件参演你的一部电影。” 这可不是能轻易答应的条款,明伽怀疑道:“你的要求伤天害理吗?” “绝对合情合理。” “说说看。”那姑且听一听。 “当我几天助理,给你开三倍工资。” “你本来的助理呢?” “有急事请假了,这里山高水远,我临时找不到合适的人。”裴令宣补了一句,“但觉得你还不错。” 明伽不为所动,毕竟这事儿肯定没那么简单。 裴令宣好言相劝:“别犹豫了,我还给你发工资,这是我仅有的一次倒贴钱拍电影。” “我不可能一边当替身,一边管马,再一边管你。” “让你的诗人朋友帮忙看马,你的戏份我会和张导说的,延后拍也行。” “你……不会很难伺候吧?”明伽预感到即将到来的不详。 裴令宣眨眼道:“这个嘛,实现梦想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明伽考虑了三分钟,问他:“你真的很需要助理吗?” 裴令宣诚恳地说:“是的,我真的很需要助理。” 烈日隐入云层,霎时天光暗下,青穹褪色,草原像张洗旧了的地毯,冷风萧瑟地刮过人脸。 裴令宣歪过头,执着地望着眼前人,丝毫未察觉扣在耳垂边缘的金环蓦地掉落,靓丽乌黑的长发没能绾住下坠的太阳。 明伽弓腰捡起那枚沉甸甸的金耳饰,原来是耳夹。 “什么时候掉的……”裴令宣浑然不知地摸向左耳朵,搓着隐隐作痛的薄肉,“夹得好痛的,谢谢你捡到,不然我又要被张导骂了……” 说着手指探到他掌心取走失落的金环。明伽合拢指头攥紧,说:“我替你保管,开拍时你再戴上。” 搞定。裴令宣心间高悬的石头落地,脸上更爱笑了,“太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人很好的。”
第13章 朝生暮死12 生活助理的工作是细致而琐碎,但明伽的学习能力惊人,适应了两天已经能把他在剧组的琐事悉数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是有过长期在外独立生活的经历才能锻炼出的精干和勤快。 可见对方没有欺骗他,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加分。 明伽骑着马去了半天,回来时马背上驮着他少得可怜的行李,羊皮袄换成了棕色的夹克外套,他的便装都放在箱底压得有些皱巴巴,可不难看出是很贵的牌子。 裴令宣不想打探别人的隐私,但实在好奇,于是多问一句:“你的摄像机呢?” “太沉了,没带。”明伽回答,“而且,我不觉得当了你的助理,还能匀出时间拍片子。” “你放哪儿了?不怕丢?”裴令宣真怕他因小失大。 “不劳你费心。”明伽想到他比较记仇,改用更亲和的表达,“丢不了,我让吉尕藏进了他阿爸的保险箱里。” “吉尕是谁?” “是萨扎的侄子,萨扎的老家在兴安岭,但他的哥哥随妻子一家在草原牧区生活。” 明伽提着行李箱,裴令宣两手空空地走在一边,他们离剧组越来越远,前方停着几辆商务车和两辆大巴。 裴令宣梳理着人物关系道:“所以你们俩都借住在吉尕的家里?” 明伽:“我帮他们家干活儿。” “那你岂不是很受欢迎?” “嗯。” 裴令宣得意地想,我可真会挖人。不如把佘冉开除了,以后就雇明伽好了——这样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人家金尊玉贵又有鸿鹄之志,怎么可能留下帮他打杂。 他拍着明伽的胳膊说:“你好好帮我,我也不会亏待你。” “你能说话算话就好了。” 来到租用的通勤车旁,明伽娴熟地开车门把行李放入后座。 裴令宣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专程陪对方走这一趟,也许他就是多动症坐不住。 明伽从车里拿出一把黑伞,撑开交到他手里,“你还是少晒太阳为好。” “可我喜欢晒太阳啊。”裴令宣藏起手不接,怕被强塞,后退两步跑开了。 他并没有跑远,明伽打着伞三五步追上来,耐着性子道:“说真的,我其实不愿意给一个大我六岁的人当保姆。” 裴令宣将就着站到伞下,竖起三根手指在人眼睛前晃道:“三倍工资,三倍。” “你有点烦。”明伽打掉他的手。 “能不能露出你可爱的一面,取悦一下你累死累活的雇主。” “很累吗?” 裴令宣假惺惺地叹气,“你怎么会懂,像我这么敬业的演员,哪次拍戏不是拿生命创作。” 明伽:“创作这个说法很对,演戏也是一种创作,但多数演员没有这种认知,只是机械地完成任务。” “此言差矣。” “愿闻其详。” “你以为的多数演员——我指真正的演员,像贺通那样的,难道是他们不想好好发挥吗?”裴令宣正色道,“是没有机会啊。贺通很努力,我经常会被他的刻苦感动到,但他能够出现在镜头前的次数太少了。我是十分幸运的人,可是很多东西并不是我应得的,而是时机恰好,砸到了我头上。” “我喜欢戚承书,很喜欢。然而即便我再怎么争取,那个角色也不会是我的。演员是被选择的一方,我是说多数演员。” “想不到啊,”明伽新奇道,“你还有这份觉悟。” “我看起来像花瓶吗?” “不,是直到你说出这段话以前,我都认定你是个目中无人的傲慢之人。因为你很优秀,优秀的人几乎都无法摆脱傲慢。” “我当然不是什么谦虚的人,我相当清楚我有多优秀,不然你能在这儿乖乖替我打伞吗?”裴令宣的手背触碰到一缕阳光,温度正好,他又走进阳光里,转回身盯着伞沿下的明伽,“等你将来成为了导演,面试过成百上千名演员,你就知道创作有多难了。” “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才更不能愧对自己。”明伽也发现他站在阳光底下更发亮,于是收起遮阳伞,“你的底线是只跟你看得上眼的导演合作,我的目标也是只和我欣赏的演员拍电影。” 裴令宣压下想嘲弄的冲动,笑道:“口气不小啊,那我祝你如愿以偿。” “已经如愿以偿了。”明伽凝视着他,提醒道,“只要你言而有信。” “你有时候说话,完全不像才十九岁。” “你不能拿我跟那些幼稚鬼相提并论。” 裴令宣放慢脚步略微前倾,饶有趣味地打听:“你说林子晗?你不喜欢他?” 明伽坦然道:“不喜欢,我厌恶一切形式的华而不实。” 这才是幼稚话。但裴令宣无意争论,他更想戏弄一番即将与他朝夕共处的新助理,“但我还蛮喜欢他的,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你又不追我,我管你喜欢谁。” 学会反将一军了,孺子可教。裴令宣从明伽的左肩绕到右肩,搭着对方说:“你未来功成名就、名扬四海了,可别翻脸不认人。” 明伽模仿他以往的语气,轻飘飘道:“看你表现。” 裴令宣摁着人脖子推来搡去,恨不得把那颗机灵脑瓜按到水里淹死,牙痒痒道:“我比你大六岁,你给我恭敬点,上班时间必须叫我哥哥。” 他没下狠手,明伽也轻巧躲闪着,不知不觉间两人打闹起来;明伽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抽走了他腰间的佩玉,然后迈开腿向前跑,扬起手中飘荡的红色缨络,以牙还牙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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