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君牧注意到他手机都没有手机壳,款式也是很多年前的,应该是家里人用旧了的给他的。 少年人五官过分精致,手指指腹却很粗糙,昨天牵手的瞬间柏君牧就感觉到了,现在看发现他手指上还有一些细小的伤痕。 他以为自己看得不动声色,辛山竹却有超过常人的敏锐,他以为柏君牧想牵自己的手,干脆把自己的手搭到了对方的手背上。 柏君牧心里一颤,面色却如常:“怎么了?” 辛山竹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想牵手吗,我来牵你了。” 这样不像是牵手更像是辛山竹扣住了柏君牧的手。 但他的手比柏君牧的手小一圈,干农活长大的小孩力气不算小,但没柏君牧复健后坚持锻炼还经常跑租户家又是修水管又是扛煤气罐的劲大,很容易被抓着放回去了。 辛山竹却觉得好玩,又伸了回来,一来一回,柏君牧再次把他的手放回去,“不许玩了。” 辛山竹:“要和我掰手腕吗?我觉得我能赢。” 柏君牧摇头看向窗外:“哪有人在车上掰手腕的。” 沙燕区本来就是老城区,城中村的热闹和远处的高楼形成鲜明的对比,路边还有拉着车卖水果的,他的侧脸在辛山竹眼里都格外迷人。 辛山竹发现柏君牧没再把他的手放回来,干脆握住对方的手,比了比大小。 柏君牧没再挣扎,问:“你九月初开学?” 辛山竹点头:“还要军训,好麻烦的,我前几天刚加了学校的群,好多人啊。” 柏君牧:“电脑还差多少钱?不租房的话你应该能买了吧。” 辛山竹:“晓徽也这么说,但我一个人在家里很无聊的,家里的田已经被大伯租出去了,还有一些征收出去要修路,养的小猪都卖了,大家说我要上大学没空养鸡鸭鹅,也都处理掉了。” 他说话语速不快,但间隔很长,眨眼的睫毛被路过的光扫得宛如蝶翅翩跹,男人低头,对方的手已经扣入自己的指缝,这样十指相扣换作别人都能算是暧昧,但辛山竹不会。 他的好感很明显,喜欢也是真的,目前没到那个地步,或者说他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的辛山竹更像是刚出壳的小鸟,对第一眼看到的人无比在意,在意的程度很深,甚至衍化成了黏人的依恋。 柏君牧本来应该讨厌,像以前他拒绝别人那样拒绝,这个瞬间他没再挣脱,反而有种自己从漂浮坠地的踏实感。 出院到现在他仍然觉得自己在那辆被撞毁的救护车上,他原本可以救下来的病人在他眼前死去,他也险些死去。 医院的同事说我看送到急诊的是你吓了一跳。 柏君牧却在意那个需要做紧急手术的小孩,对方的担架从他面前滚过,垂下的手带着焦痕,随着震动小幅度晃动,更像是弥留最后的挣扎。 辛山竹说了好多,他发现柏君牧在发呆,他又看了对方好久。 车开到对方说的店需要时间,车窗外是早上的车流,他却从柏君牧的脸上看见了难过。 辛山竹抽出手微微凑过去捧起男人的脸。 柏君牧陡然从回忆中被抓住,温热的触感和近在咫尺的脸让他微微睁大了眼,辛山竹的一张脸近得像是要吻上来,柏君牧把他推开,“怎么了?” 少年人嘟嘟囔囔:“你怎么了,突然要哭。” 柏君牧:“我没有要哭。” 他微微低头,发现辛山竹的手又握了上来,男孩压低了声音,像是安慰:“没关系的,我肩膀给你靠。” 柏君牧看了他一眼,光看脸辛山竹简直难以想象他是这样的性格。展眉的时候神采飞扬,很容易让人看得目不转睛,一出声傻气就迅速溢出,灵气仿佛一秒变钝感,他一边把肩膀往柏君牧那边靠一边说:“虽然我现在的肩膀不宽,但我会努力的。” 柏君牧在街坊邻居印象里就是个好脾气的青年,他爸是顽固的老中医,儿子跟个菩萨一样对谁都好,感情状态也很符合佛门中人的配置,为人处世算不上圆滑,至少格外真诚。 这个时候他本来应该说谢谢,但说给他靠的辛山竹却把头靠在了柏君牧的肩上,哇了一声,“哥你肩膀好好靠啊。” “比晓徽的舒服多了,”他顿了顿,又叹气,“好想晓徽。” 他的想念也说到做到,干脆靠着柏君牧的头给辛晓徽发消息。 柏君牧不想看都能看到他输入的那四个字:我好想你。 辛山竹靠着柏君牧完全忘了一开始是自己要给别人靠的,过了一会他才问:“你今天还要去哪里打工吗?” 柏君牧也没推开他,八月才过了一星期,夏天还没彻底结束。 “我不打工,你忘了我昨天怎么和你说的?” 辛山竹:“你说你不缺钱。” “好吧,那你一天干什么呢,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啊?还会开摩的吗?” “哥你晚上要不要来我的塑料鱼摊玩啊,我请你。” “你来我店里找我也可以的,刚才老板在群里说今天要上海盐芝士味的冰淇淋,我都没吃过,你要来吗?”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话实在太多了,柏君牧忍不住问:“你和你的同学一起也这么多话吗?” 靠在他肩头的男生摇头,发丝擦过柏君牧的脖颈。辛山竹来这边都一段时间了,身上的皂角味只增不减,柏君牧怀疑这小子不用洗衣液洗衣粉,用的是老家带过来的皂角。 “当然不是啊,你和兆仔又不一样,他才不会听我说那么多。” 辛山竹抿了抿嘴,还学钱兆的表情,“他会这样。” 他皱起眉毛,还要把自己的刘海拨开,似乎这样就能像钱兆的大脑门,“这样,哥你看我。” 等柏君牧低头看过来,他嘴角下撇,“辛山竹你烦不烦,闭嘴吧你。” 辛山竹:“只有你会听我说这么多还没骂我,当然兆仔也不是骂我,他只是不耐烦而已。” 他微微抬眼,干净的眼眸小心翼翼地看了柏君牧一眼。男人气质温和,实际上脸部轮廓挺锋利的,可以看出他也有矛盾的一面,辛山竹却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戳一戳柏君牧的下巴。 当然被中途截断,柏君牧说:“是挺烦的。” 辛山竹笑着说:“你没嫌我烦。” 柏君牧:“为什么不相信?” 他话里带笑,辛山竹当然能感觉到,他低头,毛茸茸的发尾扫过柏君牧的颈侧,像是从掌心飞走的小鸟绒毛留下的触感。 辛山竹:“我就是不相信。” 他又补了一句谢谢,“晓徽对我也很好的,但他太忙了。” 等到下车进了早餐店,柏君牧已经知道了辛山竹堂哥辛晓徽的所有信息。 学习成绩很好,去德国读研,目前为了毕业很痛苦,和父母关系因为高中早恋不是很好,都是自己打工读书生活的,还经常给辛山竹打钱。 辛山竹第一次来这样的店铺,坐到二楼点单的时候还很兴奋,“会不会很贵啊?” 柏君牧:“我请客。” 辛山竹:“你都请我吃宵夜了。” 方便面加速冻饺子实在算不上宵夜,只能算填饱肚子,柏君牧说:“为了证明我不是坐在路边讨饭的,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坐在路边纸杯被塞六十块这种事说出去都能被嘲笑致死,这也是柏君牧完全想不到会发生的事。 始作俑者看着菜单很纠结,图片的餐点每个看上去都很好吃,辛山竹选不出来,看一眼菜还要看一眼柏君牧。 柏君牧:“想吃什么点就好了。” 服务员是一个烫着酒红色小卷的阿姨,看辛山竹唇红齿白很讨人喜欢,笑着问柏君牧:“你弟弟啊?” 他俩的关系实在很难说明,柏君牧刚想点头,辛山竹说:“不是亲的。” 也不知道他看了什么短视频,又说:“是契兄弟。” 柏君牧:…… 服务员一声哦一波三折,柏君牧受不了了:“你快点。” 辛山竹:“我要虾饺、叉烧包、蒸凤爪、春卷、芋头糕……” 他不像点菜,更像是报菜名,服务员看向柏君牧,柏君牧倒是没什么:“可以。” “你确定你吃得完?” 辛山竹:“那算了,我中午吃饭是不要钱的,那我留着肚子。” 服务员的眼神更奇怪了,柏君牧头都大了:“我真的不穷,不用你帮我省钱。”
第13章 辛山竹还是没点多少,他问柏君牧:“你经常来吗?” 问完又换了个问题,“你早饭都在外面吃吗?” 柏君牧给他倒了一杯茶,外面很热,室内开着空调,辛山竹接过,目光又落到对方手腕到手肘狰狞的疤痕上。 男人靠着椅背,姿态放松,“大部分在家里吃。” 餐厅二层还有特地搭出来的台阶,大清早就有当地方言的戏曲,底下的食客就着餐点听戏开始一天的生活。他哦了一声,眼神还是不自觉地往柏君牧的伤疤上看,第一天坐对方摩托的时候辛山竹抱柏君牧的腰,看不到这道疤,后来还是他带着小孩捞塑料鱼的时候看到的。 柏君牧相貌斯文,这道疤像是破坏了他身上这股温雅的气质。 塑料鱼摊位当时爆满,但隔壁的家长看见柏君牧手臂上的疤还是换了个池子。辛山竹已经努力不去看了,但他的视线仍然不由自主。 柏君牧以为以他的个性会问,没想到辛山竹愣是没开口,反而问:“那你今晚就不住在我对门了吗?” 柏君牧嗯了一声,他手机上还是梅欢的消息,家里二老行程忙碌,柏君牧在家里就是纯纯司机兼管家。 只要梅欢不给操心他找对象的事这些都没什么问题。 辛山竹叹了口气,正好这个时候他点的肠粉上了,一口叹气最后还拐了个弯,变成了哇。 柏君牧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上菜的服务员不是刚才点单的时髦阿姨,还挺年轻。看桌上撑着脸的男生长得极为漂亮,年长的这一位眼神宠溺,直接定位成了情侣关系,还多看了辛山竹两眼。 辛山竹完全没注意到,他拿起手机给辛晓徽发这些照片,又忘了自己点了什么,时不时问柏君牧两句。 他点的不多,基本自己点的全部吃完了,柏君牧昨天喝多了到今天还没什么胃口,看辛山竹一口一个芋头包居然也看得津津有味,梅欢电话打来的时候辛山竹刚吃掉一小份艇仔粥,柏君牧给他递了一张纸,梅欢问他:“你在哪呢?” 柏君牧:“在观前茶居。” 梅欢正在老年大学上课,中途休息也吵闹,但都没柏君牧那边背景喧嚣,女人哟了一声,“你还会一个人去吃早茶呢。” 柏君牧也没打算隐瞒:“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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