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就皆大欢喜了。 李广陵带着李沂水回卫生室。 院子里只剩下周家人,周老翁看着闺女,连连叹气。 董莲心还想骂周月秀不开眼,被周澄劝住:“大娘,你就别说我妹了。我看三只羊正饿着呢,你赶紧喂了吧,别到时候再跑出来。” 董莲心就喂羊去了。 爹娘一走,周月秀才叫一声哥,眼泪便流了下来。 “行了,你也别哭。”周澄安慰她,“小水是个好人,换个角度想,总比其他陌生男人强。” “我就是想不明白,那时候你不也支持我去追李大夫?怎么我写了封信,最后提亲的却成了他弟弟?” “这事挺复杂。”周澄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是你的原因,你别多想。” “我不想嫁给李沂水。”周月秀哭的厉害,“我爹我妈咋不明白呢?我根本就不想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 周澄这身份,只能听,没法劝。 他那时候也弄错了,以为周月秀喜欢的是李沂水。 大家谁能想到呢,其实她真正中意的事李广陵,一个怎么看都和她不搭配的汉子。 横竖这亲是算是定下来。 周澄中午陪周月秀在家吃了顿饭,安慰她几句,才算是劝好了。 下午去卫生室,李沂水还是老样子,在那儿逗一条狗。 他知道小水这娃子不坏,可能让他娶周月秀,也更匹配些。 进了门,周澄说:“我妹可是哭了好一场。” “嗯。”李广陵除了这个字,就没别的反应。 “怎么说呢?这事确实很复杂。”周澄挠了挠头,“不过我更好奇你是怎么想的,竟然直接带小水去家里提亲,你就不怕我妹打你啊?” “周姑娘不是这样人。”李广陵把药盒扔进垃圾桶,说,“在月下沟,结婚就是父母和媒婆的事,谁都没得选。我只能尽可能帮一点,至少小水不打人没坏毛病,比梅花嫁的人强。” “梅花?”这名字很耳熟,周澄老听见。 “她丈夫打人。”李广陵说,“从她嫁过去,三天两头一身伤,只有怀孕才能躲过一劫。这就是媒人口中干活厉害有血性的汉子,简直侮辱血性这个词。” 周澄方才还不懂。 李广陵这一解释他算明白了,让周月秀嫁给同村的人并不一定是坏事。虽然李沂水有时候爱发呆也傻了点,但他是好人,比那些个坏男人强。 “真没想到一眨眼小水也要结婚了。”周澄感慨,“不过要是旁人问起来,你打算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李广陵没明白。 “月下沟不是有这规矩吗?长兄不成亲,底下的兄弟就不能结婚。”周澄觉得好笑,“没想到到头来,小水还是排你前面去了。” 李广陵也笑了:“我已经结过婚了。” 周澄:“???” 周澄:“什么时候?” “别误会。”李广陵说,“在我心里谈一次恋爱就要一辈子。从跟你开始那天,我就把每日当成了婚后来过,所以算起来,我也算结婚了。” 他说这样的话,倒是让周澄挺高兴。 在卫生室坐了片刻,他回家先做一批馒头,然后就等晚上李广陵一起来。 走前,他想起来,冲李广陵一个飞吻,逗他:“我走了,李郎君。” 李广陵不爱笑,这时候也笑出来。 抓住他的吻放在心口,道:“走吧,周娘子。” 周澄开开心心跑了,被李广陵目送至远。 …… 下午卫生室没有人。 二舅开车回来,跟李广陵说:“你那些东西我都送到中转站去了。这周怀远的儿子倒是挺能干。自打他来月下沟,这快递站就被他养活了。以前可是过年才有一两个单子,没想到他一来,还成了个大主顾。” 李广陵给他倒上茶水,毕竟也算自家人,便没瞒着。 “二舅,小水要娶媳妇了。” “娶媳妇?”二舅被茶叶水烫了一口,“不是,啥时候的事啊,媒婆来家里说亲啦?哪家的姑娘?” “周大爷的闺女。”李广陵说,“小水喜欢周月秀,我早晨买了一箱酒,一箱水果罐头。到家里头去了一趟,这事就说下来。照周家二老的意思,酒宴不大办,越简单越好。” “这。”二舅没想到这样快,“这小水结不结婚先不说。你还没成亲,先叫他娶了媳妇,这咋算呢?” “我结过婚了。” “啥?” “他不是月下沟的人,脸皮薄不愿意办酒,也不愿被人凑热闹,就没大办。”
第44章 李广陵虽是李安国的大儿子,跟自己没血缘关系,二舅还是挺关心这个外甥:“你咋没跟我说哎?你爸出去打工,那咱家又不是没人了,把媳妇带回来,叫我跟你妗子见见,咋着不得给人家的彩礼钱?” 李广陵问:“周澄坐你车多要那150,你给他了么。” 二舅尴尬:“好端端你说这干啥?我跟你聊你媳妇,你跟我扯周怀远他儿子,这能往一块儿说不,叫人家耻笑嘞。” 李广陵突然就笑了。 二舅:“你笑啥?我说错了?” “没。”李广陵继续整理药柜,“你要真有这个心,把车费还给周澄,往后他邮快递不收钱就够了。” “他又不是咱家人,一邮递不给钱能行哦?”二舅不愿意,“你这小子咋越说话越叫人迷糊嘞!得得得,我不跟你唠这个,小水结婚,你爸回来不?” “不知道,还没给他打电话。”李广陵提起李安国,笑容淡了下去。 “那就是哎,他儿子都要娶媳妇了,他当老公公的不回家能行哦?”二舅不愿意,“叫我给他打电话。” 他掏出手机拨号,眉头里写满不情愿。 李广陵没拦,李沂水娘死的早,这事应该二舅说,他毕竟是小辈。 电话响了半天也没人接。 二舅说:“你看看你爹,一到关键时刻他就摸不着人,打工打工,不知道打的哪门子工,多少年没回月下沟了,真是。” 说了几句,二舅回家刷车。 等他走了,李广陵在药柜前站了片刻。 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李安国的电话。 不同方才,这一回那边倒是很快接了,可惜是个女人:“你找谁呀?” 李广陵:“李安国在么。” “等等啊,他洗澡呢,我把手机给他。”女人声音响亮清脆,年纪也就20出头,讲话都勾着风情,不知道从事什么职业。 电话给李安国,他擦干净手,那女人说:“刚才就一直响,你不说不接二哥电话么?这回是你儿子,能接了吧。” 李安国冲她挥挥手,等女人踩着塑料拖鞋去一边看电视,这才贴耳朵上:“你说。” “小水要娶媳妇,你回么。” 李安国一愣,从兜里摸出剩下的半根烟,在桌子上没摸到过,起身去窗台。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 只有脚步声,梨园春唱戏,静乱交错。 李安国实在找不到打火机,抽出一根火柴撕拉点着。 半截烟肺火苗吞噬,很快烧掉一大截。 李安国夹在嘴里狠狠抽了一口,嗓音沙哑,像一把豆子被石墨碾过:“啥时候?” “日子没定,等女方选。” “谁家闺女,谁给保的媒?你二舅他们知道不?” “周老翁的女儿,没人保媒,小水喜欢她,我去提的亲。” “礼钱了,他们要多少?” “没定。”李广陵说,“就这一个闺女,我打算照月下沟的最高规格给,18888。” 这么一笔钱在外面也许不算什么。 但在月下沟,早已经是顶天。 李安国没说话。 半支烟抽完,让那女人把声音关小一点。 “我就不回去了。”李安国说,“你把卡号发给我,我转你卡上。” 李广陵对这结果不意外。 李安国酒醉打人,月下沟的人都知道。 一个如此拿不上台面的老公公参加婚礼,他怕李沂水小时候回忆重现,会发疯。 当然,李广陵更怕周家二老看不上李安国,答应好的事情反悔。 这通电话持续了三分钟,其中一半父子俩都在沉默。 最后,李安国说:“挂了吧,就这样。” 他把手机放下,准备去卧室找那女人。 花了钱的,一次要三百,她还接别的客人,时间到了就要走人,钱打水票。 李广陵的声音响起,像一条粗麻绳,断住他的双脚:“你找到我妈了么。” 李安国一愣。 垂下去的手臂重新举起来,嗓音发硬:“……没有。” 他等待儿子的批判与怨恨。 这么多年一走了之,李家是李广陵一个人撑着,连他的小儿子都是这个大儿子一手养起来。 中间李沂水出事,而他又去城里找那个被拐卖进月下沟做头媳的漂亮女人,李广陵差点学都念不了。 从头到尾,李广陵不欠李安国。 倒是他这父亲欠透了李广陵,从头到尾,他和他母亲,这么多年。 “广陵,爹对不——” “挂了吧,照顾好自己。” 李广陵没让李安国说完。 电话熄灭,手机倒扣在桌上,没再看。 卫生室安静下来。偶尔路过的狗叫了几声,像是不欢迎四处乱逛的人。 所有药品整理结束,李广陵攥着仅剩下的一只头孢注射液,总觉得心口很真发紧,就要喘不上气。 他冲着药柜慢慢蹲下去,脊梁骨仿佛被谁一刀砍断,上半身弯曲的厉害,眼前一阵发白。 短短几秒,脸从黑变紫,再变成通红,青筋一根根蹦出来,格外吓人。 李沂水拿着一个熊猫馒头从外头蹿进门:“哥,小周哥给我了一个花馍……哥,你咋了?!” “没事。”刹那难受消失,李广陵硬生生站起来,被那股子劲儿重新悬起脊背,又一次挺直腰杆,“你去找周澄了。” “哥,你是不是真难受啊?”李沂水担心,“你脸真红,咋回事?” “没事。”李广陵把手里的瓶子放在上头,和其他注射液放一块,“周澄蒸馒头了?” “嗯,”李沂水边吃边说,“小周哥说等俺结婚,他就给俺蒸一对喜馒头,还有红枣山,叫俺早生贵子,嘿嘿。” 他笑的灿烂,一口牙白的像雪。 李广陵也跟着笑,“那你得好好对周澄。” “俺当然知道了,小周哥是偶像。”李沂水抱着熊猫馒头乱啃。 李广陵笑了下,转过身去。 半天,他说,“不光这个,他还是你嫂子。” 李沂水眨巴眨巴眼:“啥?” “没什么。”李广陵说,“晚上吃熬菜。我做好去找周澄,跟他一块吃,顺便蒸馒头,你自己在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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