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嘴唇,犹豫着开口,轻唤了一声:“沈先生?” 他害怕对方已经睡着了,所以音量刻意压得很低,这句话出口后的十几秒内,沈初寒其实并没有立马给他回应,就在林听打算拉上被子直接睡觉时,他又听到耳边响起沈了初寒的声音:“林先生睡不着吗?” 林听点点头:“暂时有点清醒。” “那介意和我聊聊吗?”沈初寒问。 林听把多余的被子团吧团吧像抱毛绒玩具那样双手抱住,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对能和沈初寒夜聊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沈先生为什么会怕打雷呢?” 他想到刚才沈初寒的反应,真实的不像是在逗弄他,林听问完后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奇怪,连忙补充道:“不好意思!如果沈先生觉得被冒犯到的话,也不用回答我!” 林听一说完,周围寂静的氛围被沈初寒的低笑打断。 “没关系,我很愿意告诉给林先生听。” 他吸了口气。 接着慢慢开口。 “我母亲去世那天,外面正好下着雷阵雨,只是没想到屋内的火势太大了,居然连那么强烈的雨都无法浇灭。” 沈初寒微微敛下眼睫,原本上扬的唇角一点一点掉落下去,身旁的林听安静的没发出任何动静,但沈初寒知道,他在认真地听着。 “她是在我的面前倒下的。” “被一根木头压在了火里,我想在倒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出事了,毕竟那根木头那么重。” 他的声音听着格外平静,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一般,这样毫无起伏的情绪却让林听感到一阵心疼,他无法想象沈初寒是如何一个人消化掉这些惨痛经历的。 “母亲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定要顽强地活下去。” “所以那时的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想让她活下去。” 沈初寒扭过头,目光穿过黑暗看向不远处的林听,对方的视线貌似是停留在他身上的,这样的感觉让沈初寒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继续说道:“那场大火几乎烧坏了我的手臂和半边脸,等我疼晕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收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我的母亲没能成功被救出来。” “搜救人员已经尽力了,我的继父和母亲在被发现时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体征,他们只能先救还吊着一口气的我。” 说到这里,沈初寒无奈地摇头:“我其实挺希望自己死在那场火里的,毕竟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缠满绷带,烧到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疼到我不敢流眼泪的身体,我那时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想活下去。” 耳旁传来林听的惊呼,沈初寒伸出手安抚似的拍拍对方的肩膀:“抱歉,跟林先生说了不美好的事情,再说下去的话,林先生会做噩梦的。” 他没想到下一秒,自己冰凉的手被林听握入手中,手心里的温热将他紧紧包裹起来。 “才不会。” “沈先生是很厉害的人。” 林听眨巴眨巴眼。 “如果能梦到沈先生的话,那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 他眉眼弯弯,即使身处黑暗,沈初寒也看到了林听脸上的笑。 “我知道沈先生走到现在很不容易,一个人孤独那么久一定很寂寞吧。” “不过没关系,现在沈先生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林听牵着沈初寒的手,贴贴自己的脸颊。 “我会一直在沈先生身边。” 沈初寒薄唇微启,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度。 胸腔里猛烈的跳动的心脏告诉他。 之前那些崎岖的路也不过如此。 他现在遇到了很好很好…… 很好的人。
第19章 林听母亲的治疗在一周之后结束了。 当护士为她取下心电监护仪和氧气面罩时,沈初寒感受到林听正紧紧地抓着他。 身旁的人即使看不见,可就在那一刻,他和自己的母亲突然心有灵犀,好像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似的。 主治医生站在一旁说着注意事项,顺便开了几副用于危机时刻能救命的药,有些专业术语二姨听不太懂,林戚语就在一旁乖乖地做着笔记,莹白手指握着自动铅笔“刷刷刷”地写着,时不时抬起头去看林听的方向。 “戚语今年要高考了吧?”主治医生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交代完林听母亲的病情后,顺势换了个话题。 林戚语点了点头。 主治医生又接着问道:“有没有想好考那个学校?” 他这句话传到林听耳朵里,他下意识回过头,漆黑的眼眸望向站在身后的林戚语。 “X市的医科大学。”林戚语回答,停下笔,把笔记整理好后塞回了随身携带的背包。 “X市……”主治医生低声喃喃着,“离家很远啊,戚语想好了?” 林戚语眨巴眨巴眼睛,视线一转看向不远处的林听,她感受到了自己哥哥投射过来的视线,女孩抿抿唇角,随后又点了一下头:“想好了,X市的医学校是目前在全国排名里最好的,毕业之后还可以直接去顶尖的医院实习工作。” 主治医生听后,眼底浮现一抹欣慰:“我一直以为戚语会选择文学专业,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看书了,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学医?” 林戚语久久没说话。 林听慢慢回过头,用手指抚了抚沈初寒的指节,站在身旁的男人察觉到他这瞬小小的触碰,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沈先生能陪我出去透透气吗?”林听扯动唇角,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这里的消毒水味太重了,我有点不太舒服。” 沈初寒看着他,而后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他牵着林听小心翼翼往门口走,在推开病房门的前几秒,林听听见身后的林戚语突然开口回答道:“因为我想了解脑部神经的病。” “吱嘎”一声,沉重的病房门沈初寒推开,接着侧过身为林听让出一条路。 林听的手指凉得厉害,就算今天天气暖烘烘的,还有沈初寒温热的手心,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的手依然泛着一层薄红。 “……我想,治好哥哥的眼睛……” 女孩的声音被合上的门隔绝,林听望着前方,直挺挺地跟在沈初寒身后。 由于失明,他其实可以做到长时间不眨眼,等他回过神时,林听才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涩,他抬起头揉揉自己的眼尾,几滴生理眼泪沾上了他的指尖。 沈初寒带他去了医院后方的草坪,这里场地很大,四周几乎没有树木遮挡,能让头顶的太阳大面积地投落于地面,林听站在阳光底下,柔和的光线能很好的驱散掉他身上的寒意。 “沈先生能跟我说说,这里长什么样子吗?”林听扬起脑袋,睁大眼睛望向万里无云的蓝天,他的视野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刺眼的白色强光。 沈初寒微微偏过脑袋,盯着青年漂亮的侧脸,随后环视一周,把自己所看见的都详细地说给林听听:“好像是因为现在是午后,所以来这里晒太阳的人很多,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贪玩的小孩,你右手边座位上,坐着隔壁病房的老奶奶,你还记得她吗?” 林听想了想,随后“嗯”了一声:“之前我在医院迷了路,还是她把我带回来的,说是什么,63号床有个看不见的儿子,整天在医院晃荡。” 说着,林听没忍住笑道:“奶奶嘴上不饶人,但人很好,总会给我们送水果吃,身体好像也不错,每次路过的时候我都能听见风声。” 沈初寒垂下眼帘,微微勾起唇角,神色柔和地看着林听,而后他再次抬眼看向老太太时,眉心不自觉蹙起一瞬。 他没告诉林听,那位“身体好像不错的”老太太似乎还是被病魔打倒了,她坐在轮椅上,鼻孔里插着食管,仅仅几天不见,她整个人瘦的脸颊凹陷,花白的头发像还未融化的雪花。 “希望她能长命百岁。” 林听的脸颊被太阳晒出红晕,他握着沈初寒的手,轻轻捏了捏。 一下,两下。 “我们都要长命百岁。” 蝴蝶翅膀般的睫毛扑闪着,他呢喃出的愿望,似乎在说给某个人听。 沈初寒突然好想抱住他。 想把他藏在自己怀里,只把一切美好的、永远不会消散的事物说给他听。 林听瘦削的肩膀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微微往下弯曲,沈初寒伸出手,用指腹按了按他突出的脊骨。 “您的母亲……林先生接下来怎么打算呢?” 他看着面前的青年慢慢转过脑袋,那双深得宛如夜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姐姐前几天联系了我,她说想让母亲去她那边住着。”林听低声回答,“我看不见,戚语快要高考了没时间照顾她,二姨的儿媳最近也怀了孕,不能总往这边跑。” 林听的语气愈发落寞起来:“姐姐找了个不错的脑科医生,到时候能随时监测母亲的病情。” 说着说着,林听突然抓住了沈初寒的衣摆,秀气的眉心紧紧皱起来,眼尾泛着红。 “沈先生……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我、我很想帮他们分担点,可是、可是到头来还是在麻烦他们顾及我。” 林听心里愧疚得不行,大概是好几天积攒下来的情绪,这下子找到了宣泄口,所以一瞬间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明明是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他嘴角颤抖着,越说越小声,看起来是在努力压抑什么,沈初寒摸摸他温热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指腹擦了擦林听的眼尾。 “怎么会呢。”沈初寒低声道,声音裹挟着暖风略过林听的耳廓,“明明林先生只要在这里,对大家来说就都是一个安心的存在。” 林听歪了下脑袋:“真的吗?” “嗯。”沈初寒靠近他,影子能将林听完完全全遮挡住,“林先生能靠自己的手赚钱,能为家里人分担压力,而且貌似从我认识林先生以后,林先生都没使用过盲杖呢。” 听沈初寒说起这个,林听突然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小声把真相说了出来:“那是因为……有沈先生在。” “沈先生总是牵着我,自然而然就不怎么用盲杖了。” 在这之前,林听其实是很依赖它的。 所以并不是不使用盲杖。 只是盲杖被换成了沈初寒温暖的手。 “既然这样的话……” 沈初寒顿了一秒,随后说道:“那我愿意一辈子牵着林先生。” 他的话好像一瞬间化成了春风,林听的心脏扑通扑通,在那刻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动。 怎么办呢。 林听想。 他有点控制不住地依赖沈初寒了。 林听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抖着手指,拉着沈初寒的衣服往下一拽,而后踮起脚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凑过去,微凉的嘴唇蜻蜓点水一般触碰了一下沈初寒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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