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戒。”李月松双眼无光,淡淡地说。 李月松白天在工作室跟父亲一起上班,晚上回家还要面对父母,只有在家门口抽烟的一小段时间,是专属于他的。每天只抽两支烟,可以让他不至于觉得太压抑。 所以戒了几天之后,又开始抽了。 父亲发现李月松还在抽烟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拽着他来到工作室,把他的手按在桌面上,狠狠地说:“你不是抽烟吗?那我把你的食指和中指剪掉,看你还怎么抽!”说着拿出裁皮革的剪刀,把李月松的手指放了进去。 李月松惊了,大喊着:“我戒!我真的戒!我再也不抽了!” “你上次就说要戒,可你戒了吗?我不会相信你了!”吼声和剪刀一起用力,李月松只感觉手指火辣辣的疼,鲜血淹没了手指。 “不要剪!剪了我就再也做不了鞋子了!”李月松喊着。 父亲这才松了手,恨恨地说:“这次放过你,下次再发现你抽烟,决不轻饶!” 后来食指和种植上,就留下了这道细长的疤,李月松也再没抽过烟。 虽然性向的事,被叶思存偶然知道了,但还有很多事,是没办法向他开口的。所以当叶思存问起来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说:“戒了。” “好吧,那我也不抽了。”叶思存说着把烟盒收起来。 服务员开始上菜,叶思存刚刚点菜,是看哪个菜名稀奇,就点的哪个菜,现在受到了报应——每一道菜都很奇怪。材料和味道说不出来的微妙。 就拿那道“青龙卧雪”来说,名字听着高雅,其实就是黄瓜蘸白砂糖,黄瓜整根放在盘子里,都没切。两个人要吃,还要从中间掰开。 叶思存干脆把整个盘子都推给李月松说:“来,你爱吃的黄瓜。” 李月松看着圆润的黄瓜,瞥了一眼叶思存,不屑一笑,狠狠一下把黄瓜从中间掰开,咬了一口说:“给我吃黄瓜可是会被折断、捻碎的。” 叶思存听到这句话,收敛了一点说:“不爱吃黄瓜可以吃点别的嘛。这么多菜呢。” 服务员又上了一盘醋,叶思存扫了一眼桌子,没见到什么可以蘸醋的东西。 服务员一眼就看穿了叶思存的迷惑,微笑道:“这个不是蘸酱,是您点的一道菜,叫猴子捞月,您看,盘里还有一个月亮吶。” 叶思存定睛一看,确实醋中间有一滴亮晶晶的香油。这家店居然开到现在还没有倒闭,真是不容易。 菜终于上齐了,也让叶思存知道了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菜,以后看到不明所以的菜名,不敢再乱点了。 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李月松就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要相亲的?” 他可不会装糊涂。 “我……”两秒犹豫之间,叶思存想象出了自己如果说实话的五种死法,又马上筛选出了最佳谎言,说:“苏桥就巴掌大的地方,跟你年纪相仿的也跟我年纪相仿,只要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一听到是跟你相亲,肯定就会通知我了。” “你还认识离过婚的?” “别把离婚说得这么稀奇好不好,你不就离过婚还认识我?”叶思存说,“眼前的例子都看不到。” 叶思存擅长说谎,又擅长表演,李月松分辨不出真假。不过李月松并不关心他是怎样得到自己相亲的消息的。李月松说:“你就算阻止了这一次,也阻止不了以后,还是别做无用功了。” 叶思存放下手里的筷子,正色道:“难道你还没有认清你父母的目的吗?他们逼你相亲不是为了你的幸福,而是为了让你给他们传宗接代。” “注意你的措辞。”李月松严肃,“我作为他们的儿子,你以为我是瞎吗?我早就明白了。” “那你干嘛还要受他们摆布?” “你一个外人,不了解我家的情况,就不要插手我家里的事情。”李月松从来说话不留情。
第11章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阴晴不定啊?”叶思存不满地嚷嚷,“说翻脸就翻脸。” 李月松收起怒意,平静地说:“我家有太多事你不知道,就不要试着来改变我了……” 听着这即将要把他推远的话,叶思存语气缓和了一些,说:“我今天匆匆从横店跑过来的。横店那边的戏很快就结束了,我接下来又要去北京,下次见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想……” “你去吧。”李月松冷冷道,“把我的号码删掉,不要再联系我了。” 李月松说罢就往外走。 叶思存就不明白了,明明自己是好心,刚刚一开始李月松也没有反对,可是现在突然又翻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思存抓住李月松说:“你至少说清楚吧?总是自己想走就走,有什么话都留在肚子里,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说的还不明白?”李月松把叶思存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推下去,“你现在做的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事情,只会让我在家里更难堪。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有不同的想法和追求,不要试图来改变我。” 叶思存抓着李月松的手,不想放开。 李月松环顾周围,说:“你现在穿成这样拉着我,我很难堪。” 叶思存无奈地松开了手,看着李月松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思存搞砸了,他低估了李月松跟家里人的关系。 也是,他一个外人,不应该自以为是的,李月松跟父母相处二十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父母呢?现在走到这一步,不过是李月松自己的选择罢了。 是他叶思存逾越了。 叶思存又乖乖回到横店拍戏,跟李月松的交集,似乎就这么结束了。这些天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似乎只是一场意外。李月松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彼此没有联系,要想知道他的消息,只能去问共同的朋友。 不甘心。叶思存越想越不甘心。当初不敢跟他有进一步接触,是以为他喜欢女生,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他喜欢男生了,却因为家庭原因而止步不前。 实在是不甘心。 叶思存甚至想直接去李月松家里绑人,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把他绑到北京。 可是想到李月松当时坚定地把叶思存归为外人,那双眼中明确的冷漠,又让叶思存打消了念头。 也许是两个人之间真的没有缘分吧。 横店这边的戏拍完之后,又要回北京,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叶思存一边退房,一边给容宣打电话,让他晚上请吃火锅。天气越来越热,人身体一时适应不了,大夏天的,在冻人的空调房里吃一顿酣畅淋漓的火锅,别提有多惬意了。 “我现在去机场,晚饭前应该能到家,晚上一起吃火锅吧。”叶思存推着行李往外走。 “行啊,你回来之后直接回家,我买了材料去你家。”容宣挺开心,“外面吃着不如在家里吃着爽。上次我买的火锅底料还有吧?” “有。都给你留着呢。”叶思存叮嘱,“一定要有羊肉片和娃娃菜,剩下的你自己挑。” “我知道。白千层也给你买上。”容宣很期待,“你几点回来?还回苏桥一趟吗?” “明天回北京还有工作,就不回去了。”叶思存说,“回去也没什么事。” “你跟你的小白呢?掰了?” “我俩就没好过,谈什么掰不掰?”叶思存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把行李箱塞进出租车后备箱里。 “你不会上次离开苏桥之后,就没跟他联系吧?”容宣问。 “联系什么?”叶思存不满,“他让我把他号码直接删掉呢。” “那你不会……连他被家里送他去仁爱医院治病都不知道吧?”容宣以为叶思存跟李月松的关系这么近,压根不用自己去通知这件事。 “仁爱医院?”叶思存想了想,“那家医院不是早就不干了吗?” 仁爱医院在叶思存小时候是一家专门治疗发烧感冒的医院,可是后来莫名其妙就倒闭了,不过医院的建筑一直在,也没被拿来做别的什么。 “到底还干不干我不清楚。信然说李月松离开心理诊所之后,家里给送到仁爱医院去了。”容宣说。 “去了就去了呗。”叶思存不在乎。反正只要李月松还在家里一天,他的性向就会被当成病一天,总是要接受治疗的。 叶思存一边聊着电话,一边上了车。 “你知道仁爱医院是个什么医院吗?”容宣正色道,“现在是一个专门做强制心理矫正的地方,用的方法很极端。” “极端?”叶思存紧张,“什么意思?” “他们一直用电击疗法。”容宣一字一顿地强调。 “我们晚点再约火锅。”叶思存匆忙挂了电话。然后对司机师傅说:“师傅,您可以开去别的城市吗?不远,就苏桥。” “你现在开车去苏桥,不如直接去高铁站坐高铁啊。”司机师傅说,“高铁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我开车过去,如果堵的话,得大半天……” “那就去高铁站。”叶思存说着掏出手机,买了最近一趟去苏桥的高铁票。 李月松身上发生什么事,从来都是捂着,不跟别人讲。 高中的时候,有次李月松没来上课,叶思存问卓石是怎么回事。卓石说是在家里挨打了,脸上有伤,不好意思来学校。 叶思存趁下课给李月松打电话,本想关心一下。 可电话那头,李月松却很开心的样子,说:“什么挨打啊,你听卓石胡说。我在网吧打游戏呢!你玩英雄联盟吗?最近新出了……” “我不玩。”叶思存打断李月松,他有点不相信李月松的话,认认真真又问:“你到底为什么没来上课?” 李月松毫不在意地说:“因为想玩游戏,就翘课了,这也要跟你报备吗?” “你最好是因为玩游戏不来学校!”叶思存恨恨地挂了电话。 后来李月松来学校的时候,脸上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消掉,叶思存又气又心疼。 幸好高铁站有马上就能出发的车,叶思存上了高铁就一直给李月松打电话,但一直没人接。 叶思存便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仁爱医院,随便扯了个谎说自己是李月松的表弟,问:“今天李月松有没有乖乖来治疗啊?” 对方非常热情,说:“来了,刚进诊室。你们作为他的家属,尽管放心。我们医院安全、高效。李先生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啊,效果非常好。” 礼貌又热情地声音,却让叶思存恨得牙痒痒,如果人可以从电话穿过去,叶思存一定要脚先出来,狠狠踢在客服脸上。 明明里面的人在受罪,他却轻松愉快地说着效果很好。 叶思存马不停蹄地奔往医院,疯狂地奔跑在医院走廊里奔跑着,寻找着李月松。 李月松已经治疗结束了,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目光呆滞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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