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州,昨天寝室楼道,你帮我提了行李。” 举手之劳的事梁千里依旧没想起来,但还是礼貌温声道:“噢,好巧。” “我们居然同班——” 杨州没说完,台下传来一阵骚动。 “来了,九中女神!” “我知道我知道,赵嫣然,厉神女朋友嘛!” “卧槽,她有男朋友?我九中的闺蜜说她好难追一女的。” “错了,姐妹,女神追的校草。” “他们俩居然都保送了!” “有什么奇怪?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志同道合呗。” 嘈嘈窃窃的私语像一小圈涟漪扩散开来,万千目光聚焦于走上讲台的新生代表。 长发如瀑,人面桃花,自信从容。 即便有好心的新同学帮忙挡着太阳,梁千里还是觉得今日阳光过于刺眼了。 “你也认识她吗?” 杨州看看四周,问道 “什么?” 梁千里心不在焉。 “新生代表,” 杨州抬了抬黑镜框:“我是县城上来的,不太了解。” 梁千里:“我也不认识,我是县下面乡镇的。” 杨州颇有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感慨道:“那你很厉害!” 市里和县城的能考进这就已经够难的了。 “你成绩肯定特别好。” “没有,” 梁千里轻轻摇头,“我来到这里也很难。” 是真的很难,艰难到他永远都不想再回忆起那段时光。 那段日子根本不能称之为时光,没有亲人和朋友陪伴的,不是生活,只是平白流逝的毫无意义的时间。 可是他必须来到这里,他不确定,他只是想来这个地方碰碰运气。 典礼结束,学校留了一天时间让学生安置行李、整理寝室和熟悉环境。 齐整的队伍顿时分崩松散,像一条大河往各个方向缓缓流去。 大家三五成群,形成初步结伴的小圈子,有的是小学同学,有的是初中校友,梁千里不认识什么人,也不急着去哪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初秋日光静静悬在他的头顶。 杨州也不知何去何从,问:“回寝室吗” “我去趟超市,我日用品还没买。” “噢对,我也没有,一起吧!” 杨州好像挺害怕落单,开始闲聊,“你有同学一起考进这里吗?” “没有。” 槐高是全省最好的高中,招生范围覆盖省里的各个县市,有优厚的助学补助,将最优秀的那批尖子收入囊中。 今年整个苏庐县也就两个人考上,一个是县上的重点,一个是来自县下面乡镇的梁千里,镇政府和县教育部门双重奖励,倒是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你居然是苏庐的,那里的特产好像特别多,小时候我还去摘过柚子。” 梁千里 “嗯” 了一声,说是特别多,可他已经不能再对着新同学轻易许诺出一句“有空来找我玩,我带你去吃个够”。 两人走在花荫覆盖的长廊,又闲聊了一番各自家乡和学校,杨州善谈,梁千里温和,一路上竟也不算尴尬。 杨州忽然道:“梁千里,你的头发是金色的?” “嗯?” 梁千里脸上蒙了一层淡而明媚的秋光:“太阳照的吧。” 他一边低头拔了拔柔软的发顶一边转过拐角,与一股忽然冲出来的势力撞在一起。 “嘶——” 梁千里酿镪了几步才堪堪挺住。 “抱歉。” 清冽沉冷的声音一下子将他盯在原地,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第33章 时光的隔阂 长大了就变成大公主!啵啵 梁千里怔在原地,还没准备好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不,他准备了好多话,此刻却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即便他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描摹了无数次旧日挚友的相貌,真正久别重逢的这一刻,心底还是像有一锅热水沸腾。 他紧张失措,对方显然淡定冷静得过于鲜明。 道了歉,目光未曾在他身上过多停留,萧厉马上又被几个一拥而上的男生围住离开。 就像不过是在嘈杂拥挤的校园里,不小心撞到一位素未谋面的陌生同学那样平常自然。 三年不见,这个人更酷更耀眼了。 僵在原地的梁千里心中惊骇,掀起万千波澜。 他想过千千万万个再遇见的情形,或许萧厉会骂他,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又或许会和他打一架,为他的失守信诺,再不然,萧厉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或许会赌气,故作冷漠,讽刺他,都没关系。 可是,他从未想过的是这一种。 梁千里甚至怀疑,萧厉根本没有看清他是谁。 萧厉是占据了他整个童年的朋友,是他走过那段最艰难路程的念想。 紧缴着衣角的手指骨节隐隐泛白,九月依旧毒辣的太阳之下,少年的额角竟然冒出豆大的冷汗。 “梁千里,” 杨州有些担忧地走过来拉了他一把:“你没事吧?” “没事,” 梁千里将手臂抽出来,漆黑眸心露出执拗,“我没事。” 没事,没关系,这很正常。 他安慰自己。 每个人都会有新朋友,谁会停留在原地。 少年时期的成长是飞速的,疾驰的,像一只迅疾的燕子,也是蛮长的藤蔓,忙着抽出繁枝茂叶,哪里记得住晨间朝露的每一寸光影,春来署往,记忆被那年夏日的太阳蒸发消失殆尽,在正常不过。 没有关系。 这三年的煎熬和磨练让他成长,也教会他一个道理。 愿望要等得起,思念也要耐着住。 他挣扎了三年才换来这个珍贵的机会,心里绵延不绝的念想、满得快要溢出的情感早就已经变成一味经久不灭的文火,熬着他,也给他希望,提供温暖,溢满胸腔。 即使只是想象中的亮和光,那把火也燃烧得起劲,支撑他在那段寒冬中踽踽独行。 梁千里很快就确认,萧厉并不是没有认出他,而是他不得不认清,自己早就从对方的生活里退场。 即便幸运地被分在了同在一个班级和同一个宿舍,他和对方的交集也少得可怜。 倒并非是对方故意疏离冷落他。 没有,完全不是。 不是故作冷漠,也不是赌气,萧厉看他像在看一个普通同学,班里的任何一个普通同学。 平静、自然、不上心。 这比萧厉生他的气更让他沮丧无力。 槐高软硬件设施很好,四人间宿舍明亮宽敞,独立卫浴附带不小的阳台,浅木色系上床下桌。 萧厉和他的床位并列在同一边,共用两个床之间的三级小床梯。 梁千里以为寝室里没有人。 “咔哒” 一声,洗手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他吓了一跳。 对方应该是刚洗完澡,漆黑利落的短发和料峭的眼尾蒙着氤氲的水汽,也不好好擦干。 和小时候相比,他轮廓越发利落分明,漆黑锋利的眉眼疏淡冷傲,个子挺拔高大,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性感。 梁千里的心蓦然剧烈跳动起来。 这还是入学以来,他第一次和萧厉独处一个空间。 有限余光随着那道挺拔身影移动,肩直、背挺、肩颈线条气势迫人。 萧厉在梁千里殷切紧张的目光下走到他面前,沉声提醒道:“鞋子放好,不要摆在过道挡到别人。” 并不是多么严厉的语气,梁千里还是刹时间脸红到耳后根。 过了三秒他才找到自己的脑子和舌头:“对、对不起,上晚自修的时候太急了,没有注意到,我马上去拿走。” 对方没再说话,拿过平板上了床,放下床帘。 好像刚才只是那么随意一说,也不管自己的话在别人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始作俑者气定神闲,留梁千里一个人在原地思绪万千,辗转反侧。 他难受。 在乡下三年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他都想萧厉,想到眼睛发红,骨头发痛。 他们曾经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甚至同吃同睡,此刻这种强烈的陌生感和距离感像一把薄刃斩断这几年他的想象,压迫在他喉梗。 他都不太确定,萧厉还是那个萧厉吗?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还记得那个童年的朋友吗?当年他失约,按照萧厉的脾气应该很生气吧?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刚想开口问一句萧厉还记不记得自己,许一白和何照就说说笑笑推开了宿舍门。 “哎千里你在啊?今天这么早?” 何照有些吃惊,梁千里平时下了晚自修都是在教室里留到打铃关灯才会回来。 梁千里怕吵到床上的人,轻声应:“衣服没洗完就先回来。” 何照是副班长也是寝室长,看梁千里白是班里唯一一个生源地来自乡镇的同学,又是个小帅哥,总不禁对他生出多几分关怀:“哪里不舒服?脸这么白。” 梁千里打起精神一笑:“没,可能刚用冷水洗完脸。” “那怎么不开空调?” 梁千里一愣,他在乡镇的中学过了三年,那里只有风扇,他没有开空调的习惯,抿紧唇说:“我忘了。” 许一白看到床边的拖鞋,讶异道:“厉神你在啊?” 萧厉没露脸,只有淡淡的声音从床帘里传出:“在。” 许一白一边收拾书桌上的卷子一边调侃,“难怪,有人一下晚自习的时候就跨越十几个班过来找你,可惜等到关灯也没等到人。” “嗯?” 萧厉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很想知道。 “级花啊,” 许一白把空调调好,“她还挺有礼貌的,在后门问了几句你的事情,给大家分了小零食。” 何照和许一白初中都是九中的,几个人不同班,都是校友。 学生时代,成绩拔尖那一拨人就算不是正式认识也是脸熟的。 许一白坏笑:“你没在,就说明天再过来找你。” “嗯。” 萧厉烦躁地翻了个身,他以为他的拒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第34章 月亮更远了 公主舍…… 不…… 得…… 的(明天请假一天啵啵) 许一白鞋子一踹,换下校服:“晚上物理老师留的那道加分题你写完了么?” 萧厉:“没,明天看看。” 许一白道:“写完了借我参考参考。” “行。” “谢啦。” “不用。” 梁千里草稿纸上的公式没再动过一笔,坐了许久,直到校园里的休息铃声响起,寝室灯熄灭。 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毫无睡意。 原来,他和萧厉之间隔着的,不仅仅只有三年时光,还隔了好多好多人。 现在的萧厉,身边围绕的男生女生,他一个都不认识。 杨州悄悄告诉他,这个是省物理竞赛第一名,那个是跆拳道冠军,还有那个是…… 梁千里默默地望着那群男生女生的背影,一个也没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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