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俩人下车,林砚锁车,杨一帆站在车后面等他,金属锁扣发出“咔哒”一声,他们又默契地没说话,都往楼上走。 走到林砚家门口的时候,林砚例行公事般嘱咐句:“明天别赖床,我不去你家喊你了,自己下来。” 杨一帆鼻头泛着粉红,他再次吸吸鼻子,脑袋沉沉地回:“嗯,”说完话也没过脑子,追问,“为啥?” 但是在看到林砚抿着的嘴唇后失落补充:“我知道了。” 他又是那副臊眉耷眼的模样,但凡他受了委屈或者心里难受都是这种表情,跟他亲近的人都清楚他这个习惯,尤其是林砚。 几乎没人能对这样的杨一帆熟视无睹,你看到他明明可难受但拼命倔强的样子时都会受不了,如果他再一开口说话,抵抗不住的。 杨一帆胡乱揉揉自己的卷毛,心烦地揉乱,“林砚,我心里不舒服。” 俩人这样站在楼道里说话,音量不大,荡着回音,感觉要把他们的秘密荡出去。 林砚把门拉开条缝,人也没进去,就靠在一边,“为什么?” 杨一帆不清楚,皱眉:“我说不明白,”他的手指勾着书包带子,书包沉,他把书包放到地上,“你能不能,能不能别这样对我啊?” 他现在看上去很无助,其实从他白天看到蒋阳跟林砚走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无助了,无助什么呢,他自己搞不懂,想起跟杨恩林说过的友情依赖感还有占有欲。 他粗暴地把这种感觉归结于占有欲。 但显然这种假设根本不成立,因为林砚刚才说了跟蒋阳没什么,因为林砚跟马腾他们走在一起的时候他心里没觉得不舒服,因为原以为不是同类人的两个人其实是一类。 向来会大方表达自己感情的杨一帆在此刻竟然会平白生出一阵嫉妒。 或者羡慕。 林砚手腕上挂着条黑绳,手臂垂下来的时候那条手链也跟着下来。 楼道里的灯灭了又亮,林砚抬眸,问他:“杨一帆,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 很平静,杨一帆的手抖了一下,纯黑色的眼睛似是融进了水光里,很亮,单纯无辜又伤心。 这次杨一帆没追问,因为他知道林砚的潜台词是什么。 在声控灯再次灭掉的时候,杨一帆逃了,拽起书包就往楼上跑,脸上惶然,回到家后瞬间关门,靠在门上,捂住自己的胸口,努力压制自己扑通的心跳声。 可他越是压制,心脏跳动得就越厉害,他险些喘不过气。 杨恩林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没开灯,还以为杨一帆去林砚家里过夜了,进屋后开灯,发现自己床上鼓起来个山丘状的物体。 杨一帆用毛毯包裹着自己,只露出来几撮黑色的卷毛。 杨恩林顿时就心疼了,包都没放下来就连忙快步走过去,摸着杨一帆的脑袋问:“乖乖,怎么了啊?” 杨一帆先是没动,而后才窸窸窣窣从毛毯里伸出一只手,杨恩林赶紧握住,是温热的,他放下心,说:“出什么事儿了?林砚呢?” 杨一帆的手软和无力地搭在他爸手掌里,扣扣,瓮声瓮气地说:“爸,你会永远爱我吗?” 杨恩林不清楚他这种低沉的情绪打哪里来,但猜着估计还是跟林砚有关系,也不敢多问,拍着他的手保证:“爸怎么会不爱你啊?放心好了。” 杨一帆继续:“就算我学习差,以后找不到好工作,变成什么样子你都爱我?” 杨恩林听他这么说话,心放回肚子里一大半,这边握着杨一帆的手,那边用脚勾过来一个凳子,坐好,然后掀开毛毯,把杨一帆的脸完整地露出来,“说啥傻话呢,那肯定啊,我是你爸。” 杨一帆在毛毯里闷出了汗,小脸红扑扑的,眼睛生得大有个特点,他这么一看人,别人就能清晰捕捉到他的情绪,所以杨恩林看到后立马就问他:“你难受啦?” 在旁人那里还能藏藏,看见杨恩林后根本藏不住,点头:“难受,爸。” 杨恩林叹气,帮忙用手顺着他的后背,“不难受不难受。” 杨恩林说的时候还在捋思绪,皱着浓眉,试探着引导:“你今天为什么要问爸这个问题?” 杨一帆没什么性质,情绪也不高,回他:“就是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什么事情?” 杨恩林继续哄着问。 杨一帆不愿意说了,摇头:“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他抬头,“爸,你别想多。” 这还怎么不让人想多,杨恩林心想,但是表面上还是顺着他的心意说:“爸就不是个多想的人,你啥时候想说都可以。” 杨一帆哼唧半天,“要是说了你估计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了。” 杨恩林一听到这话,敏感地觉得这话里有话,拍他后背的手一顿,心紧跟着后缩,张张嘴:“啊?这么严重?” 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杨一帆担心成这样,还担心杨恩林跟他断绝关系? 除了那种事,没别的了。 杨一帆重复:“嗯,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得了。” 大概率不能。 能接受的人本来也不多。 杨恩林原本有心理建设的,但是听到杨一帆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有点儿紧张,也担心杨一帆要是突然说出来他应该做什么反应。 爷俩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碰到再棘手的事情杨恩林也从不发火,所以杨一帆今天也不咋瞒人,他爸问他咋了他也就说了。 杨恩林的表情来回变化,停顿的手轻轻放在人背上,“什么事情爸都能接受得了,你爸大风大浪都见过。” 杨一帆叹气,骨碌到那边再骨碌回来,“但我还不敢完全确认,等尘埃落定了再跟你说。” 杨恩林心又吸上去了,怎么还要尘埃落定? 杨一帆裹着毛毯起来,趿拉拖鞋要往外走,他这两天有点感冒,鼻音重,说话带鼻音:“难受劲儿已经过去了爸,现在好多了。” 他吸着鼻子说话的样子实在招人心疼,杨恩林忍不住,担心说:“现在也能跟爸说,爸能接受。” 喜欢男人算什么大事儿,他自己都喜欢了二十多年了,怎么会介意这个。 杨一帆显然不乐意,摇头,固执:“我先自己来吧,”他忽然放低声音,“到时候就能知道是为什么了。” 杨恩林没听见后半句,追问:“知道什么?” “爸,”杨一帆打断他,“睡觉去了,明天林砚在楼下等我。” 之后拽着毛毯回自己房间了,杨恩林想了两秒,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林砚不是都来家里喊人么,怎么明天在楼下等? 杨一帆的房门关得也快,杨恩林从凳子上起身,越想越觉得奇怪,回想到杨一帆这接二连三的反应,寻思着是不是该跟林砚谈谈话,毕竟杨一帆那小孩儿,什么也不懂,但是跟林砚也不好说,没立场。 脑子里想着林砚的还有杨一帆,躺回床上后杨一帆翻出来林砚的旧微信,自从那天知道这号林砚还用后他就再也没发过消息了。 今天晚上想得多,情感丰富,也够晚,杨一帆点进林砚的头像,翻看空空的朋友圈,点点屏幕,退回。 月光从窗户外面洒进来,照在半边床上,杨一帆侧身躺,慢吞吞打字。 一帆:林砚 打完后没得到回复,胆量上来,撤回重新发。 一帆:你能不能,离那个蒋阳远一点儿啊 撤回,他再编辑信息。 一帆:看着我不舒服 继续撤回。 一帆:我难受你知不知道 一帆:你才不知道,你知道什么啊 撤回。 林砚知道什么,杨一帆其实也不清楚,可今天回来路上林砚问他的话,包括看他的眼神都让他无处遁形,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就好像他把人给甩了一样,但这能怪他么,不能。 林砚什么也没跟他说,全靠他自己觉得,现在他都没把握自己想的是正确的,哪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蒋阳,这下好了,他心里更没谱了,林砚也是,说是跟蒋阳没什么,但也没说清楚为啥走在一起,还单独再拐角处谈话。 想到这里,杨一帆心里那股不舒服劲儿又上来了,再次打字:林砚,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叮—” “手机将在30秒后关机” 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杨一帆一个激灵坐起来,手忙脚乱就开始找数据线,早上他走得急,随手塞到书包里了,书包在书桌上,杨一帆下床往书桌那边扑,还被拖鞋绊了一下,他看着手机,越是着急越是扯不出来数据线,眼睁睁看着手机嗡了一下,黑屏。 杨一帆手里缠着数据线,眨两下眼睛后赶紧给手机充电。 他蹲在地板上,手抖地开机,快速打开微信,点进对话框,长按消息,无法撤回。 杨一帆呆坐到地上,最后那行字映在眼睛中,完了,林砚要误会了,不过林砚不常登录这个微信,应该、应该有挽回的余地。 杨一帆紧张地咽口水,心慌。 与此同时,楼下同一方位,屏幕的光照到林砚立体的脸上,眸子里一片冰霜。 讨厌我。 讨厌死我了。 林砚咬了下牙,气得把脚上的那双羊毛袜子脱下来,想扔,但没舍得,带着隐隐怒火,把袜子丢进旁边的脏衣篮里。
第35章 杨一帆感冒了,并且有加重的趋势。开春后的天气也没有暖和到哪里去,早上出门时的冷空气毫不吝啬,晚上的气温也是低得厉害,杨一帆穿得已经够暖和了,但还是没抗住,每年换季的时候他都得生次病。 班级里的学生昏昏欲睡,杨一帆脸上戴着厚厚的口罩,只露出两只黝黑眼睛,看着就是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马腾跟王均去市里体育馆打比赛了,马腾最近也在跟女孩儿约会,每天乐呵呵地跟孔雀开屏一样,根本没工夫打听林砚的事情,杨一帆本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马腾说,这下还能喘口气,他自己脑子里都没理清楚,也不想跟别人说这个事儿。 春天容易让人困乏,尤其杨一帆还感冒,中午放学的时候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也不想吃饭,放学铃声一打老师都还没喊放学他就趴下去了,早上喝的感冒药劲儿太大,吃了犯困,持续到现在。 自从学校改规则以后,留给学生吃饭的时间就变少了,他们平时吃饭几乎跑着去的,不然在餐厅排长队买不到饭就容易迟到,杨一帆之前懒得跑都是去后面的便利店随便买点儿解决。 两分钟之内班里的人几乎跑光了,杨一帆意识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只是他眼皮子沉甸甸的,很难睁开,周围环境都是混沌不清的,万花筒一样。 喊他名字的声音越来越大,杨一帆皱眉,费力将眼睛掀开一条缝隙,只看到放在他课桌上面的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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