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某位政客通奸的消息被写在了报纸上,那么他的前途就毁了。”吕西安咬了咬嘴唇,“这对您来说或许无所谓,您是金融界的国王,在您的世界里利润就是正义,金钱就是道德。可我还得装出一副道德楷模的样子,至少在投票日以前是这样,我可经不起丑闻的打击。” “如果发生这种事,我会把消息压下去的。” “可您也有敌人,不是吗?”吕西安摇了摇头,“他们巴不得您出丑,您也不是全国唯一一个有影响力的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但这是做不到的,这对我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好处,我请您理智一点吧。” 他说完,缓缓地朝后退了两步,似乎是害怕阿尔方斯恼羞成怒,准备霸王硬上弓了。 阿尔方斯并没有做什么,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忧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么看来我之前都是白费力气啦。” “我很抱歉。”吕西安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如果您要撤回对我的支持,那么我也十分理解……至于之前您在我身上花的钱,还有我欠您的那些,请您列一个账单吧,我可能没办法现在就还给您,但我保证我会尽我所能的……” “谁告诉您我要放弃了?”阿尔方斯打断了他的话。 “我并不是把您当作那些我花钱叫来取乐的人,我在您身上想要的不止于此,因此我也有充足的耐心来追求您。” “那您想要的是什么呢?”吕西安问道,“是一段感情吗?就像杜·瓦利埃夫人和梅朗雄先生那样,或者就像我们前段时间见到的那位拉萨尔先生和莱菲布勒夫人之间的关系?” “这世上多的是靠着攀爬女人的裙摆向上爬的男人,”阿尔方斯耸了耸肩,“许多这样的人如今趾高气扬地坐在内阁,议会还有各种沙龙里,他们丝毫不以自己的所作所为为耻,社会也对他们极其宽容。” 吕西安微微有些动摇,是啊,这样的事情他见的多了,无数的野心家选择了这条快车道,看他们如今爬的多高!为什么他就不行呢? 见到吕西安有些动摇,阿尔方斯趁热打铁,“您注意到杜·瓦利埃夫人看您的那种眼神吗?她有时候看您就像是看着案板上的一块肉;还有那位梅朗雄先生,动物园里护食的狮子都比不上他警惕,您一定也注意到了他对您的敌意……像您这样漂亮的年轻人,年少得志,许多人都会相信一些恶意的传言,认为您是靠自己的这张脸蛋往上爬的那种人。” “您听到了什么传言吗?”吕西安警觉地问道。 “倒也没什么,只是许多人对杜·瓦利埃先生对您的这种关照感到很奇怪,而且说实话,这人的名声也不是特别好听……” “这是什么人在传播这些无稽之谈!”吕西安跺了一下脚,“实在是太过分了,您不会也相信这些胡话吧?” “我?我当然不相信,杜·瓦利埃是个令人讨厌的暴发户,浅薄,无聊,也没什么道德感,但要说他和自己的亲生骨肉之间有什么……那也真是有些可笑。” “我完全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吕西安僵硬地回答道,但连他自己都听出自己的话语缺乏底气,“我和杜·瓦利埃先生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好吧,好吧,我们不聊这个了。”阿尔方斯摆了摆手,“我想要告诉您的是,既然人人都觉得您是这种靠着自己的脸往上爬的人,既然您已经担上了这个名声,那么为什么不顺势给自己谋点福利呢?否则您不是白白被扣上了这个黑锅吗?” 他站起身来,走到吕西安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阿尔方斯贴的很近,吕西安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热度,还有他身上的古龙水味,几乎像一层帷幕似的将他包围起来。 “我向您保证,我会比那些人做的好得多。”阿尔方斯凑到吕西安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给您的那些帮助,您不需要为此伤神,那是我给您的礼物,我后面还会给您更多的礼物,您就把他当作我对您的追求吧。我的一位朋友追求一位芭蕾舞演员花了上百万法郎,把她捧成了剧院的明星,我给您花的这点钱可不算什么。” “您把国会议员和芭蕾舞演员相提并论吗?”吕西安低下头,避开阿尔方斯的目光。 “你们不都是在台上表演的吗?”阿尔方斯轻轻用手指挑起吕西安的一缕头发,将它卷在手指上,又放开,“只是捧一个政治明星比捧一个当红的演员要容易得多,毕竟芭蕾舞的观众不少都是懂行的,而选民们只不过是一群随着别人的声音左右摇摆的墙头草罢了,根本没有自己的思想,就像一群被牧羊犬驱赶着的羊。” “您应当去议会阐述一下自己的理论。”吕西安嘟哝道。 “您知道您现在看上去像什么吗?”阿尔方斯用手指弹了弹吕西安的鼻梁,“像一只炸了毛的猫科动物。” 吕西安拍开阿尔方斯的手,“而您看上去就像个威逼利诱的混蛋。” “我哪里威逼利诱了?”阿尔方斯摊开手,脸上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可没有威胁您做什么,我只是向您提出一个建议而已,至于要不要接受全由您自己决定。” “我现在不给您答复可以吗?”吕西安小声说道,“我并不是想要吊着您什么的,但是我真的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当然可以。”阿尔方斯绅士地朝吕西安轻轻鞠了个躬,朝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让吕西安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相信您会做出最有利的选择的。”他又补充了一句。 “或许吧。”吕西安说道,“现在请您坐回到椅子上,我给您把伤口包扎好。” 阿尔方斯听话地在椅子上坐下,吕西安从药箱里拿出来纱布,用剪刀剪了一长段。 他用纱布在阿尔方斯的腰上结结实实地缠绕了几圈,打上了结,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 阿尔方斯低头看了看,不禁哑然失笑,“您给我缠上的像是女士们穿裙子之前裹上的束腰。” “样式不重要,只要能止血就好。”吕西安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我让人给您取新的衣服来。” 他按铃叫来了仆人,很快新的衬衣就被送进了房间。 “您明天什么时候走?”吕西安看着阿尔方斯穿上衬衣,突然感到有些若有若无的惆怅,“我明天有两场竞选集会,恐怕没办法送您了。” “明天下午一点的快车。”阿尔方斯用修长的手指扣上衬衣的扣子,“没关系,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您是个很好的赞助人,”吕西安犹豫了片刻,“如果您不介意我们之间的地位悬殊的话,我觉得您也是个好朋友,虽然有时候有点讨厌。” “朋友吗?”阿尔方斯轻笑了一声,“我很愿意做您的朋友,这至少是个好的开始。” 吕西安轻轻舔了舔嘴唇,他感到自己像沙漠里的旅行者一样口干舌燥。 “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我们晚餐时候见。”他咕哝了几句,像逃跑一样离开了房间。
第42章 告别与信函 第二天早晨,吕西安出门去参加在本地的中学举办的另一场竞选集会,他在集会上发表了演说,和到场的观众们热情握手,等到一切结束,他终于能从热情的观众当中脱身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马车夫载着他回了家,当他抵达家门口时,阿尔方斯的男仆正把主人的行李装上一辆出租马车,与阿尔方斯来时携带的大堆行李相比,他所带走的箱子总数不过是带来的三分之一。 吕西安下了车,走到那辆出租马车前,阿尔方斯已经坐在了车厢里,看到吕西安出现,他连忙将玻璃放了下来。 “您回来的可真巧,我正要去车站,还以为没有机会再见到您了。”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惊喜。 “您的行李怎么办?”吕西安指着马车后面装好的箱子,“剩下的东西呢?” “那些银器和瓷器您就留着用吧,我也懒得带回去了。”阿尔方斯摆了摆手,“至于衣服之类的东西,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再穿吧。” “您把这里当成您的度假别墅了。”吕西安苦笑一声,“我真不明白一个在戛纳有行宫的人为什么会屈尊来这种地方。” “戛纳的风景的确是很好,可惜您不在那里呀。”阿尔方斯用油腔滑调的语气说道。 吕西安向他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阿尔方斯夸张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吕西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拉开了车门,“您往里面挪挪。” “您要干什么?”阿尔方斯一边朝里挪,一边明知故问道。 “我送您去车站。”吕西安抓住车门的把手,钻进了马车。 “可您还没有吃饭呢。”阿尔方斯看上去挺高兴,但还是摇了摇头,“您的厨师已经给您把午餐准备好了,您下午还有活动,总不能不吃午饭吧。” “我会在车站买个三明治。”吕西安关上了车门,“可别误会什么,我只是要确定您真的离开了。” 阿尔方斯脸上的笑意更浓,“那就按您说的来吧。” 仆人将行李装载好,绕到车前,坐在了马车夫身边,随即马车开始移动了起来。 布卢瓦城并不算大,从吕西安家到火车站不过用了二十分钟,当他们抵达车站的时候,车站的大钟指向十二点三十分,距离开车还有半个小时。 吕西安和阿尔方斯将仆人留下处理行李,他们两人则穿过候车室,走上了站台,站台上空荡荡的,去巴黎的列车还没有进站。 两个人在站台上的一张长椅上坐下,今天的阳光很好,明亮却并不刺眼。带着湿气的春风从卢瓦尔河的方向吹来,混杂着草木的香气。在路基上生长的蒲公英和三叶草随着风轻轻抖动着,几颗蒲公英的绒球乘风而起,打着旋,在午间的阳光中缓慢向上飘去。 “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您就是当选的国会议员了。”阿尔方斯将手伸出来,看着阳光在自己手上洒下的光斑。 “希望如此吧。”吕西安说道,“这种事情直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结果,谁知道莱菲布勒还会给我找什么麻烦呢。” “他找不了您的麻烦了。”阿尔方斯的声音很柔和,可却自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自信,“我要彻底地毁了这个人。” “是因为他的侄子吗?”吕西安看了看阿尔方斯的腰部,那丑陋的绷带想必还缠在那里,“因为他打伤了您?” “我可是个记仇的人。”阿尔方斯爽快地承认,“我可不允许有人打伤了我还不受到惩罚……当然也不单纯是因为这个,没有了莱菲布勒对我的生意也有好处。” “您要把银行开到这一带来了。”吕西安稍加思考,就明白了阿尔方斯的考量,他的银行要在这里扩张,自然要先挤垮本地的地头蛇。 “巴黎的市场份额如今已经被大银行瓜分完毕了,可是在外省,各个城市的居民由于他们的习惯使然,还把钱存在本地的银行家那里。比起外来的大银行,他们更信任自己本地的银行家,哪怕他们的资本远远不及巴黎的大银行雄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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