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慢慢想吧你，我回去睡觉。” “牧哥，”姜路叫住他，“谢谢。” 牧观青敲他脑门儿一下，插兜站着，“说个正经的。” “什么。”姜路疑惑。 牧观青搓搓下巴的胡茬，颇有深意盯着他，微微一笑，“当社畜多没意思，不如跟着我干。” 姜路心底抗拒，绷着嘴角，“还是算了。” “因为上次的事儿啊？”牧观青欠身打量着他，哄孩子似的语气说，“这回没有那么多事儿，我想收你当徒弟。” 姜路瞪着男人，沉浸在无比大的震惊中。 “正经的，你考虑考虑。”牧观青抛出邀请后潇洒离开。 姜路回到病房，望着丁杰没有血色的脸，心就疼得厉害，男人白得像一张纸，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他抬手在空中晃了晃，就当是摸过了，在丁杰身边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丁杰先醒了，他花了几秒钟消化自己在医院的事实，然后把床边的毛毯披到姜路身上，姜路哼唧两声，睁开眼，见人气色好些，喜出望外， “丁姐！你，你现在怎么样，胃难受么？脑袋呢？我去叫护士过来。” 姜路扶着床边要起来，腿睡得没了知觉，整个人歪歪斜斜倒下，他强撑着身子，对丁杰尴尬笑了两声，“我没事儿。” “...”丁杰扶着他坐好，沙哑道，“昨晚我是不是又发烧了？” 姜路：“什么叫又，丁姐，你以前也会这样？” 他忽然想起牧观青的提醒，丁杰身后的一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丁杰拿起水杯，润湿嘴唇，僵硬地点点头，“几乎火灾的遗体，都是同事去处理修复，极少数情况是全员出勤，每次我看到烧焦的遗体就控制不住自己...” 姜路全神贯注听着，生怕漏过一个字。 “在我小时候，老家田里生了一场大火，”丁杰紧握着水杯，杯中的水因为颤抖激起一圈圈涟漪，“火从深夜烧到天亮，扑灭之后救援队在地里发现我爸的残骸，我们那边是土葬，棺材里就放着几块烧焦的骨头，后来跟师父接触过几次火灾遗体，都会这样。” 丁杰垂着头，有气无力道，“没办法的事。” 姜路听得心惊肉跳，他从没想过丁杰的故事会是这样展开，小心问道，“那，那阿姨现在...” “走了。”丁杰淡淡道，“不是那个层面的走，我刚记事的时候，她带着我哥的骨灰被外婆他们接走。” 姜路背后发凉，“骨，骨灰？” 丁杰抬手揉了揉后颈，试图放松下来，“我爸染上赌瘾，把家底赔光了，催债的过来砸东西，我哥为了保护我和我妈，跟他们起了口角，误打误撞倒进井里，捞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凉了，后来我妈也疯了。” 姜路舔了舔嘴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把手放到丁杰的后背上，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着，就像曾经丁杰对他做的一样。 丁杰收起回忆，目光疲惫却无比沉静，像是重新经历一遍，那种被抛起被忽略，看不到未来的日子他不是很想回忆，那会让调整好的情绪再次陷入荒芜。 撕开记忆的保护膜是痛苦的，但眼下，他愿意对姜路讲，因为姜路已经走进他的内心，甚至比回忆都要深。 “丁姐，”姜路轻声呼唤着， 丁杰偏过头看他，忽然姜路的身影靠近，挡住所有光亮，他被姜路抱在怀里，能闻到姜路身上独特的气息，刹那间，什么伤啊痛啊，都进了魔术师的盒子，再打开就变成一片片柔软的羽毛。 “丁姐抱抱，抱抱就不痛了。”姜路揉着男人的碎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碎碎念着，“丁姐最帅最棒最厉害，我永远喜欢丁姐，我就是小狗，小狗永远爱主人。” 丁杰哼笑着，任由自己靠在姜路腰上，这是他第一次把最脆弱的一面放心交给一个人，两人就这么抱着，姜路时不时调皮去吹他的耳垂，过会儿又学小呆叫唤，逗的丁杰笑倒在床上。 很快姜路安静下来，捏着丁杰左手的无名指，有意无意盯着看，凑上去亲了一口，认真道，“丁姐，我爱你。” 丁杰眉眼染上阳光的温度，“我知道啊。” 姜路期待地看着他，再等下一句，丁杰心知肚明，掰过姜路的下巴，吻下去，低声道，“我也爱你。” 陪丁杰在家休息两天，姜路重回岗位，桌上堆着小腿高的文件需要处理，估计这一天是没休息时候了，他拿着杯子准备去茶水间，听到外头有人喊自己名字，他探头看去，不是编辑部的人， “有人看见姜路嘛？”男的挂着工作牌，急的火烧火燎。 姜路招招手，“在这儿！” “太好了，少年宫钢琴比赛决赛的策划文件在哪儿，我们急用！” 姜路坦白道，“正在校对，半小时之后送上去。” 男人擦了把汗，“还能再快点么，一些流程先去了，我们需要名单。” 名单是现成的，姜路没仔细过目直接抽出去交给男人，等把剩下的做完送去摄影部，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楼上，采光布局都比编辑部好得多，大大小小的影棚挨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设备让他无比好奇。 本来是文件交上去就可以走了，可是姜路看看时间，距离午休就差十分钟，他想剩下的等吃完饭再做也不迟，于是放心在摄影部溜达起来。 可能因为太忙，没人注意到姜路，一大波外派的人背着设备走了，瞬间把姜路凸显出来，忽然他胳膊被人拽住，拽他的人振振有词， “新来的吧，牌子又忘带，这边正好缺个打光的，你过来帮忙！” “我——” 姜路跟风筝似的被拽到最顶层的影棚，低端最开阔，采光最优越，一推门进去，靠手边一排化妆台，台前坐满了小孩子，男生穿的黑色燕尾服，女生就是各色的迷你晚礼服，十几个化妆师刷子都要扫飞了。 “...”姜路一脸懵逼，被推搡到大灯后头，那人叮嘱了一堆事项，怎么配合摄影师，怎么调节明暗，姜路听得一知半解，那人一走，他就被那群孩子吸引。 “二组一号，姜薪小朋友过来拍照啦！”摄影师架好相机。 姜路握着铁杆没动，目光锁定在跑来的男孩儿，身后还跟着个穿着端庄贵气的年轻女人。 “薪薪过来，让大哥哥给你补补妆！”女人搂着男孩儿，眼中充满骄傲，孩子就是她最好的作品。 “诶！！光都没打好想什么呢！”摄影助理急了，跑到姜路跟前，“今天工作内容多得很，忙不完全都加班，谁陪你在这儿发呆！” 姜路置若罔闻，他看了看后妈和弟弟，然后忽然撒开手，朝电梯口大步走去，他想快点离开这里。 “小路？！是你吗小路！”女人高跟鞋夺命一般追上来，把姜路堵在电梯里。 姜路见无处可躲，干脆不走了，“阿姨，这么巧。” “这段日子你去哪儿了，过得好不好？”女人上前一步，姜路却后退两步，他礼貌道，“在工作，过的很好，不用担心。” 女人担忧道，“你爸高血压犯了，在家躺了一周，你要不回去看看他吧。” 姜路顿了顿，避而不答。 “好歹是你爸，过去的事以后再说，还是回来吧小路。”女人劝道。 姜路一直在往后退去，后背抵着墙，“知道了，我有时间就回。” 女人放下些心，从手提包里取出钱包，从里面拿出张银行卡递给姜路，“小路，你自己在外面不容易，别亏了自己，买点吃的用的，不够再跟我说。” 姜路推了回去，转身按下电梯，对女人说，“阿姨，您留着吧，我现在过的很好，今天全当没见过我，姜薪还等着你呢。” 他走进电梯，在关门之际，听见男孩儿呼唤妈妈的声音，他难受了小一会儿，没心思吃饭，穿过餐厅时，发现许之梵正端着餐盘，在莫小颖附近徘徊，看那表情就知道许之梵正鼓励自己坐到莫小颖对面。 巧的是莫小颖先看见姜路，招呼他过去，姜路和许之梵隔空对视几秒，许之梵便默默坐到很远的地方闷头吃饭。 “干嘛去了，才回来。”莫小颖问。 姜路啊了一嘴，“去摄影部溜达溜达。” 莫小颖有些惊讶，“想不到你还喜欢这个呢。” “就...”姜路想起给鸳鸯拍照的事，眼神落寞，“还可以。” “今晚我去看王阿姨，你想一起嘛？”莫小颖发出邀请。 姜路没犹豫，算算日子，也很久没去看秀娟奶奶了，“好。” 他本来想和丁杰一起去，但丁杰今晚值夜班，到了下班的时间点，他坐上莫小颖的车，开往郊区，路程不短，姜路白天太累，所以睡了会儿，再正眼，发现车子还堵在高架上，他微微侧过头，发现莫小颖正盯着手机看的入迷， 屏幕里，是一张女婴的照片，女婴躺在监护机里，皮肤不像正常婴童那般粉嫩，反而是近乎冰凉的白，这种颜色，他见过，是母亲脚踝的颜色，是鸳鸯手臂的颜色... 姜路假装刚醒，抻了个懒腰，余光里莫小颖连忙熄灭屏幕，装作有些烦躁地按了按喇叭，“醒啦，这晚高峰堵的人闹心。” “是有点。”姜路迎合着，犹豫好半天，轻声问道，“小颖姐，你当初为什么加入这个群。”
第51章 莫小颖看了眼姜路，欲言又止，很多话到了嘴边都成了叹息，她苦笑道，“我也记不清了，当时误打误撞进到群里，还跟着他们烧炭自杀过，鬼门关走了一趟，反而更惜命了。” “之后认识了王阿姨，刘大哥，鸳鸯，小赵一群人，相互抱团取暖也不错，”她想起过去，笑了笑，声音凄凉，“那时候小团体有很多人，二十几个吧，过了三年，就剩下我们几个了。” 姜路：“都走了？” 莫小颖：“有的是，极少数想开了退了群，还有下落不明的，”她摇下车窗透气，“人呐，什么命都有，但大多都是苦的。” 姜路看着夜景说道，“苦里...总会有点甜头吧。” 莫小颖完成漂亮的超车，看了眼副驾，“小姜，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声抱歉。” “啊？”姜路好奇。 “上次我们在婴儿用品商店碰见，我撒谎了，”莫小颖声音有些颤抖，“那天...是我女儿的忌日，我想买些衣服给她烧过去的。” 姜路胸口闷闷的，“姐，你节哀。” “没关系，”莫小颖抽了张纸在鼻子下面按了按，深吸口气，放松下来，“小姜，你想看看玥儿嘛。” 姜路点头，“好。” 莫小颖把手机递给他，解锁，隐藏相册里有张照片，就是姜路刚才看到的那张，女婴紫青的脸还没有巴掌大，嘴边一圈是呼吸机的压痕，小手里握着根女人的手指，她似乎也舍不得母亲。
69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