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刚突然被点名,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起:“……是、是啊。” “叶总,”他魂不守舍的对上陈光明阴沉的视线,灵魂倏然归位,挤出一抹难看的笑:“真是巧了,今天来之前我们想的就是把这档节目交还给您,我这人能力有限,实在是不堪重任,免得《人生如歌》的名声毁在我手里……” “不必这么麻烦,”叶嘉看他一眼,眼底没什么情绪,“节目交给我,一不能捧人、二不听上面话。也是小组被解散以后,我才知道台里对我们有这么多不满。” “哪里的话,”陈主任眼皮一跳,挂着笑脸找补:“都是小人作祟,谁这么不长眼把闲言碎语传到您耳朵里了?” “那可多了去了。” 郝悦看不下去他直到现在还端着架子,似笑非笑地怼了句:“说起闲言碎语,徐导,你也别委屈,这一周你无处可去,我们不也一样吗?叶总都被你们排挤到京城来找我了,我看你们挺有能力的。” “这是误会……”徐志刚脸色顿变,还没把话说完,陈光明已经向他投来危险又阴沉的眼神,他腿一软,惊恐地张张口,从陈光明眼里看出自己注定被厌弃的下场。 完了…… 徐志刚打着哆嗦,太了解陈光明眼底的意思。 这件事已经闹大,甚至跟华腾“叶总”扯上关系,要想把这件事平掉,必须要有一个背锅的。 显然,在场没有比他这个导演更适合背锅的人选。 “叶总,你听我解释,我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徐志刚想也不想的慌乱开口,正对面,他和陈光明的对视却被一道彬彬有礼的男声打断。 梁特助接收到叶嘉隐隐厌烦的视线,了然的点头。 “闲聊就到这里吧。陈主任,该谈正事了。”徐志刚被他忽略了个彻底。 “鉴于贵台在合同履行期间严重违反了条约第三款、第七款和第十款。”梁特助嗓音冷淡,从公文包里拿出早已备份好的合同,推给面色僵硬的陈光明。 他道:“现在给贵台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华腾退资,因退资引起的一些列问题将全权交给华腾法务部处理——” 坐在叶嘉旁边的几个男人起身,西装革履、老成持重,他们从指尖递出名片,交给一动不动的陈主任。 “第二个选择……”梁特助推推眼镜,礼貌的笑容中透着令人心寒的凉意,“让一切恢复如常。” 陈主任脸上再没了任何一丝笑意。 “怎么恢复如常?”他嗓子干哑的问。 梁特助道:“那就是贵台需要考虑的事了。” 说完,他微微侧身,附在叶嘉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隐隐传出一点声音,“沈……车里等您……晚饭?” 叶嘉抬了抬眼,“嗯,走吧。” 他在众目睽睽下起了身,从始至终,没有将战火引到司朗等人身上,也没有递过去一个眼神。 陈光明是策划一切事情发生的源头,徐志刚是不依不挠逼迫郝悦远奔京城的推手,至于司朗、苏云柔以及其他人,他们不过是这场闹剧之下推波助澜的浪花。 就算什么都不做。 这些浪花也将最先消融。 “等等,叶总,我们可以再谈谈——” 不顾陈主任陡然色变的神情,叶嘉信步离开了包厢。 身后乌泱泱一行人,全部精英行当、气场凌人,大步走出厅堂时,其余客人皆投来惊讶的眼神,注视着这群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对象。 陈光明快步追出包厢,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道背影。 他的手机也在这时铃声大作,看清来电显示,陈光明勉强恢复镇定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反身进了包厢,紧紧关上门。 屋内,所有人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一个个再也坐不住,惊慌不定的站着。 “喂?”放缓音调,陈光明道,“台长。” 电话里,一阵克制着怒火的声音咆哮而出,在寂静包厢内回荡。 无人听得清这些话里在说什么,只能通过陈光明越发难看、僵冷的面色,看出这位往日饱受台长信赖的审核部主任,跌在了他自以为渺小的一颗石子上。 “什么时候解决这件事,什么时候你再回台里——!七千万的投资,你知不知道能给台里带来多大收益!你干的蠢事!” 电话“啪”的挂断,死寂,一片死寂。 陈光明站在包厢的阴影中,缓缓抬头,眼里浮现出突出的血丝。 他忽然转过头,定定的看了眼徐志刚、司朗二人。 “哐当——” 徐志刚已经有了预感,扶着桌子站住,他身边,司朗却惊恐的险些跌倒,脱口而出:“爸……!” 不顾所有人惊骇地目光,陈光明在秘书的陪伴下穿上外套,一举一动都迟缓、疲惫,司朗再也顾不上在外人面前掩藏身份,快步走上前来,祈求能跟他一起离开。 陈光明冷冷的盯着他,眼神阴鸷,都怪这个不省心的女婿,是他一定要进《人生如歌》,是他对叶嘉不满,是他要求踢叶嘉出组—— 暴怒之下,陈光明却想到了女儿的脸,他精明一辈子,在宦海浮沉一辈子,临到退休,竟被雁啄了眼睛。 一阵疲惫感突然袭来,他闭了闭眼,好像一下老了十岁,转身离开,“你好自为之。” * - 走出君悦酒店。 数层台阶之下,一辆黑色宾利隐没在树叶柳条下,看样子等候多时。 梁特助识趣的带着法务部的人员们坐车离开,郝悦也被安排了司机,送她回住处。 临走前,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夜晚沁凉的空气划过肺腑,“叶嘉,我走了。” “嗯,后天见。”叶嘉看她。 郝悦也弯唇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谢了,让我好好出了场气。” 她坐上眼前驶来的车,对叶嘉招招手,“彭明明他们那里你不用管,等尘埃落定了再跟他们说。你知道的,他们脑子不好,我怕他们听说这个消息以后晕过去。” 叶嘉失笑,“好。” 载她离开的车子很快消失在眼前。 叶嘉回过头,宾利车也在示意中,慢慢在他面前停下。 他拉开后车厢门。 座椅中,沈知韫侧头看他,深邃温和的眼眸掩映在黑暗中,眼底浮着浅笑,伸出一只宽大温暖的手,牵住他,引他上了车。 车厢前后的挡板早已升起。 沈知韫将他搂在怀中,温热的呼吸逼近,轻抚过脸颊、鼻尖,他漆黑的眸中映出叶嘉微微放空的脸,有些笑意,吻了吻叶嘉的眼睛,“在想什么?” “嗯?”叶嘉回过神,半倚在他怀中,薄肩抵着沈知韫的胸膛,被温厚且充满安全感的气息包围,“没想什么,其实去之前我有很多话想跟他们说,结果见面以后一看他们的脸色,就没什么说话的欲.望了。” 他即便不说,沈知韫也猜得出来。 在知道叶嘉就是华腾那位深藏不露的叶总后,陈光明这样的人精哪里还会硬碰硬,讨好、拉近乎、恭维,这些在职场上锻炼出的变脸能力,叶嘉初出茅庐才一年,自然适应不了。 沈知韫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捏着叶嘉的指尖,力度很轻,温柔而舒缓,一点点放松着他紧绷的肩背,“别怕,嘉嘉。” 他啄吻着叶嘉的唇瓣。 叶嘉也仰起头,主动张开口,容纳他略带力度的含吻。 熟悉的气息充斥在鼻尖,咬着柔软的舌尖不放,疼爱却又戏弄的舔舐,叶嘉从嗓子里溢出一声闷哼,有点想躲,整个人却完全陷在沈知韫的怀中,动弹不得。 他被亲了很久,眼眶潮湿,难受的垂下眼睫,额头沁着薄汗。 沈知韫泄出些沉沉地笑声,在这样温情的吻中,告诉他:“这样的人以后你还会遇到更多,他们会讨好你、奉承你、拉拢你。” “……我该怎么做?”叶嘉抓着他的领口,眼中有些迷茫。 沈知韫眼睛深邃,似若无边的夜色,他握住叶嘉的手,缓缓道:“就像交朋友一样,有些人入得了你的眼,你就跟他们来往,朋友之间帮点小忙无可厚非。” “有些人不得你的喜欢,那就不必深交,更不必来往。至于情面上过不过得去,那是我该考虑的事,”看着叶嘉认真做起笔记般的姿态,沈知韫无奈笑起来,忍不住又俯下身,含笑亲了亲他:“嘉嘉,说这些的用意,是希望你能知道,你永远是自由的。” “我的身份不是束缚你的枷锁,”他语气温和,“也不需要你承担什么责任。如果有一天连让你痛快活着的本事都没有了,那我也该趁早下台了。” 叶嘉听的唇瓣翘起,“听起来还会有很久。“ “说这么多,就记住最后一句了。”沈知韫好笑的揉他的头发。 “都记住了。”叶嘉眼眸清亮,内心满溢着某种饱胀的情绪,他有点想和沈知韫接吻,于是笨拙的主动凑上前,鸟雀似的啄了啄沈知韫的嘴唇。 沈知韫手掌扶在他的腰后,深眸藏笑,悠闲地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叶嘉环住他的脖颈,离得更近了些,犹豫了很久,轻轻蹭他的脸颊,柔软雪白的脸颊浮着薄红,清透的眼睛也洇着微怯的紧张,他很小声的在沈知韫耳边说,“……亲亲我。” 沈知韫喉结一滚,撩起眼皮,黑沉沉的眼眸如同狩猎中的兽类,瞬间锁定他。 叶嘉还没察觉到,又用自己柔软的脸颊与他相蹭,声音更低:“哥,亲亲……” 尾音淹没在滚烫灼热的吻中。 他被搂得很紧,似若要融进男人的骨血里,沸腾的热意从沈知韫身上融来,一阵薄汗淋淋,叶嘉被亲的茫然、涣散,大脑空落落的,舌尖一吸凉气就麻,衣摆还被掀了起来。 沈知韫有些按捺不住的咬他的耳尖,幽黑的眼底溢出勃发的情绪,哄他,“……我让老李下去?” 他若无其事地问,敛起的眼皮下,翻滚着浓稠如墨的暗色。 叶嘉都惊了,缓过点劲,连连推他:“马上就到家了。” 沈知韫神色有点淡,箍着他不让他动。 他大部分时候都将强势的占有欲藏在温柔的表面下,唯有这种时候,会撕掉那层温柔绅士的皮,露出令人心惊的占有欲来。 叶嘉趴在他怀里,唇瓣红肿湿润,微微有些麻,主动仰起头,吐息柔软的去亲他的下颌,反过来哄他。 沈知韫下颌紧绷的线条松缓,俯下身,又开始跟他接吻,愈发冷厉、深浓的吻。这张英俊冷漠的精英脸上总面无表情、神情寥寥,此时倾泻而出的温度却让叶嘉无法承受。 他身上汗的想去吹冷风。 又被沈知韫宽厚的手掌禁锢住,继续承受这仿佛永无止尽般缠绵的吻。 …… 老李一路平稳的把他们送回云锦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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