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言一觉睡醒的时候,空旷寂静的病房里,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冰冷的空气之中,就连贺清身上萦绕着的那股干干涩涩的檀香信息素味道也消弭无踪。 仿佛他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般。 陈言不死心地在医院里找了一圈,又去查询了入住信息,结果一无所获。 他在D市战战兢兢地短暂停留了两天之后,确定贺清再也不会来找他了,他立刻就买了一张最近时间返回A市的机票,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给他留下了诸多不堪回忆的地方。 宽敞明亮的航站楼里,陈言才从旅客通道里走出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不远之外,望着他露出熟悉微笑的贺鸣。 下过几场清凉的细雨后,A市逐渐地入了秋。 贺鸣换上了保暖厚实的秋装,一贯的儒雅俊逸里,又平添了几分温馨和柔软。 他原本双手插在黑色风衣的衣兜里,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络绎不绝的旅客,抬眼见到面露惊喜的陈言时候,便拿出一只手,同他很是俏皮地晃了晃。 “贺鸣!” 陈言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也抬起手同他挥了挥,他拖着行李箱,疾步走向贺鸣。 站在原地等着陈言靠近过来的贺鸣,第一时间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掌,暖融融的热意从交握的掌中传递,陈言抿了抿嘴唇,有点不好意思地微笑起来。 “先回家吧,一会儿又要下雨了。”贺鸣自然而然地牵住陈言,转身朝着航站楼出口走去。 从机场返回市区的一路上,是贺鸣开车载陈言。 两个人平平淡淡地交流了几句各自的近况,贺鸣满脸平静,仿佛之前的分歧和怨怼从未出现过似的。 他对陈言言简意赅地提了一句,现在他辞去了A大那边任教的工作,回自家公司上班去了,时不时还需要他亲自去研究所看一眼实验项目的进程,工作量一下子骤增,人有点吃不消了。 而陈言这边,早在他回来之前,肖雨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目前叶一宁已经研二,导师带着她申报了好几个科研项目,她成天到晚泡在实验室里忙得晕头转向,也没多少时间再来替肖雨看着书店。 于是肖雨就询问了一下陈言的意见,愿不愿意来他这里挂个闲职上班,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陈言已经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怕再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可能精神状况真的要出现问题了,所以他也就点头欣然同意了肖雨的邀约。 回家休整了一天之后,陈言同贺鸣商量了一下,邀请肖雨和叶一宁到家里来吃了一顿饭,隔天他便正儿八经地去肖雨的书店里上班去了。 此时此刻,正坐在收银台后面撑着下巴,望着书架之前低头翻阅图书的顾客发呆的陈言,回想到从D市回来之后,这一个多月的平静生活,还是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虚幻感觉。 贺清的突然消失,是他怎么都没有预料到的发展走向。 他未曾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离开了D市,陈言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他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些时候,他甚至于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倒错的混乱噩梦,其实他从未认识过这个人,也没有经历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洗完澡对镜自顾的时候,后背上那个痕迹鲜明的枪伤疤痕,又在无声地提醒着陈言,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他精神错乱的妄想。 横竖胡思乱想那么多也没什么意义,陈言甩了甩脑袋,甩掉那些稀奇古怪的猜测念头,他重新低下头去,阅读起了手边为了下一部小说而特意准备的素材。 叮铃铃的,挂在书店门上的风铃突兀地响了起来,陈言习惯性地循声抬头一看,眼睛在看清楚了推门进来的那人的时候,瞬间愣在当场。 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贺祁。 顿时,陈言露出了一个错愕的表情。 贺祁大概是很少亲自光临这样的地方,他傲慢的目光在书店的陈设上慢条斯理地逡巡一周之后,这才落到了陈言的脸上。 贺祁抬步走近收银台,在柜台前站定,他抬手,轻慢地敲了敲桌面,对陈言淡淡地说道:“陈言,现在跟我去一个地方。” 陈言回过神来,奇怪地看着他,出言追问:“什么意思?你要让我跟着你去哪里?” “去见我儿子。” 贺祁面色淡然自若,随意地同陈言解释了两句:“他不久之前刚刚做了信息素疏导治疗,现在出现了一点过敏反应,需要你过去陪着他。” 若非贺清死活不同意贺祁安排的其他信息素高度匹配的Omega去安抚他,他又何须纡尊降贵亲自出面来找陈言。 一想到这个事情,贺祁就对固执己见、任性妄为的贺清格外不满。 这么一个信息素寡淡、生育能力低下的Beta,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 听到贺祁这么一说,陈言皱了皱眉,十分不客气地冷声拒绝道:“我不是医生,也不是Omega,我不懂怎么治病,你找别人去吧。慢走不送。” 然而,贺祁下一刻的反应,却是完全地超出了陈言的预料。 他竟然陡然一下子拔出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指着陈言的面门,极尽轻蔑地寒声说道:“陈言,你搞清楚一件事,我是在通知你,而不是在请求你,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冰冷的铁块有一种独有的肃杀之气,那硬邦邦的枪身好似泛着霸道的压迫感,陈言瞬间就浑身僵硬,面色铁青。 仅仅只是之前摸过一次真枪的经历就足以告诉他,贺祁手里握着的枪是真家伙,并不是什么跟他吆五喝六的假把式。 他居然气焰嚣张到胆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拔枪威胁别人! “你疯了是不是?!” 陈言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他生怕惊动了不远之外坐在阅览区里看书的顾客们,就只得咬紧牙关压低声音同贺祁对峙。 贺祁持枪的手掌稳稳对准陈言的眉心,他表情阴冷地威胁道:“陈言,是你自己跟着我走,还是我找人进来‘请’你走?” “……” 沉默了几秒钟,陈言脸色苍白,忍气吞声地咬牙回答道:“你等我几分钟,我把店里的客人送出去。” “可以。” 贺祁很满意陈言的识相,他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地收起了手枪,转身朝着书店外面路边停放的那辆深色轿车走去。 贺祁离开之后,陈言浑身发麻地坐在凳子上,平复了十几秒钟,这才把剧烈跳动的心脏安抚下来一点点。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被人用真枪实弹指着脑门儿的滋味,竟然是如此的毛骨悚然。 他真是造了八辈子的孽,才遇上了温黎和贺祁这两个一言不合就会发疯的神经病。 想着想着,陈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可避免地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 他打起精神,起身朝着阅览区三三两两的顾客走去,面带微笑地同他们解释了几句,而后把所有人客客气气地送出去了。 做完了一切,陈言从书店里走出来,将书店大门落锁之后,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朝着马路边等候他的那辆轿车走去。 车内后座上,贺祁正低头翻阅着一沓资料,完全没有同陈言再多交谈几句的打算。 陈言无意之间瞄了几眼,贺祁手里拿着的,好像都是一些生物实验的研究报告。 车辆发动起来,沉默地驶向了陈言完全不认识的方向。
第133章 下班回家之前,贺鸣抽空去了一趟A市的金海港码头。 贺鸣开车抵达海港区后,来接应他的人便带着他乘坐上摩托快艇,朝着远处那艘刚刚出航不久的客轮急追驶去。 在客轮中层的房间里,贺鸣见到了满脸不耐烦的荆皓铭。 他正晕船晕得厉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得恨不得满地乱爬。 听到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竟然是贺鸣这个小白脸,顿时,荆皓铭露出了一个没好气的表情。 荆皓铭很不客气地对着贺鸣翻了个白眼,语气呛人:“操,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贺鸣联合着那个叫温黎的神经病的手下,把他折腾得够呛。 有好几次,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活活打死了,结果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竟然满身绷带地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 还没等他伤好一点计划逃跑的事情,贺鸣这个许久不见的小白脸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句话也没交代地就把他弄回A市关了起来。 整整一个月,荆皓铭硬是一个活人都没有见到过,抛开睡觉的时间,每天就只能对着雪白雪白的墙壁数星星,他都快被逼成狂躁症了。 然而,最让荆皓铭火冒三丈的,还得数今天。 昨晚他吃了那顿晚饭之后,就晕乎乎地睡了过去,结果今天一觉睡醒,他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游轮的客舱里,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打开那道上了锁的破门。 荆皓铭烦得简直想要杀人,再加上晕船晕得相当严重,心头那个火气一股脑儿地往上直冒。 当他骤然看到舱门打开之后,露出的人影竟然是贺鸣的时候,要不是实在是恶心得站都站不稳,他非得扑过去揍死他不可。 站在门边的贺鸣身姿优雅从容,他歪了歪头,不紧不慢地打量了荆皓铭一眼,淡淡地问他道:“原来你晕船?” 荆皓铭脸色苍白,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强忍住恶心反胃的感觉,咬牙切齿地说道:“贺鸣,你有话就直说,挑着重点讲!” 贺鸣示意似的微微一笑,颔首邀请道:“我们出来说吧,吹点海风你会舒服一些。” 说罢,他优哉游哉地转过了身,率先迈步朝着围栏边走去。 紧随其后而来的荆皓铭瞪着面色如常的贺鸣,咬牙追问他道:“贺鸣,你把我弄到什么地方来了?” “这艘客轮已经从金海港出海了,目的地是——” 贺鸣的手臂,闲适地搭在栏杆上,他弯了弯眼睛,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补充说道:“新加坡。” 闻言,荆皓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贺鸣在说什么鬼话之后,立刻就露出一个气急败坏的表情,他愤怒地质问贺鸣道:“你有没有搞错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出国了!……你这是准备把我弄到哪个犄角旮旯的破地方去杀人灭口?” “第一,我没有打算杀你灭口;第二,你的护照和签证都已经办理完成了,你现在提出反对意见也来不及了。” 贺鸣饶有兴味地轻笑,语气揶揄:“或者,你也可以现在跳下去,自己自力更生地游回岸上。” “对了,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个季节,海上或许会有暴雨和台风,如果你要游回去,可得抓紧时间了。” 荆皓铭无语至极,他满脸凶狠地瞪了贺鸣一眼:“……姓贺的,我发现你真是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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