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秦风道：“国内的信息素等级划分没有发达国家那么细，范围也没有他们大，他们连第一性别都分了五十多种，现在看来还算有点道理吧，在出现极端个例时，能找到合适的范畴分类。像你在国内，就没有特定的级别来形容，如果有，那可能会是4S或者5S吧。但我建议还是暂时称你为A级。”
程廿还是难以接受：“屈总，我并不关心怎么命名我的等级。我只知道，我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信息素、学历、智商、家世、相貌……完全没有亮眼之处，我同样如此，从小的生活条件一般，成长发育也一般，学习成绩还可以但也没达到天才的程度，我实在看不出自己有什么超越旁人的价值。”
“基因遗传存在很大的随机性。两个高阶AO的后代更大的概率是其实是比父母更低的等次，低等基因也可能结合出一个卓越的后代。这也是回归曲线命名的由来。还有辐射、化学剂、转基因食品等外在因素对人类基因链条的影响，所以出现你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奇怪。”
“还不奇怪吗？这件事的荒谬程度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力！”
“你或许暂时无法接受，我理解你的担忧，人到了将近三十岁都会追求安稳，不愿意接受生活巨变或者承担过多的责任。这也是我思量过后不告诉你的一部分原因。”屈秦风清晰又不容质疑道，“但是经过科学验证的实验结果是不可否认的。我们的实验对象一共有三十个Alpha，各种等级都有，他们的最佳对象都是你，你的确具有令一切Alpha倾倒的绝世吸引力。”
程廿听着屈秦风的话好像在听天外来音。从小到大，对他有好感的追求者也有几个，但绝对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就像有个平凡普通的女孩子，突然有人跟你说你有顶流明星般的绝美容貌，脑子正常的人都会怀疑这人在睁眼说瞎话。
程廿道：“如果等级真这么高，那为什么在生活中从来没有被发现？”
他的质疑很有道理，有社会经验的人，第一眼就能从外貌、信息素、气场等方面推测出一个Alpha或者Omega的等级。或许童年时期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丑小鸭终将变成天鹅，不可能程廿到现在还没完成蜕变。
屈秦风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这也跟赵煊有关。但是你先答应我，一定要保持冷静。”
又是赵煊，他到底在背后瞒了自己多少事？程廿闭了闭眼睛，然后道：“我不想被蒙在鼓里了，请您现在立刻告诉我！”
“我们在毛发测试时就发现，你的体内有常年注射和服用仿真退化剂的痕迹，”
“那是什么？”
“这种试剂很珍贵，注射到人体之后，会作用于腺体，将分泌出的信息素伪装成更低等级，在需要从事间谍行动的军队、雇佣兵组织中常常使用，甚至能将一个高阶Alpha伪装成Beta。注射的时间也有讲究，最好是在发情期或者易感期之后的一个月内，所以一年只需要注射两到三次就可以。”屈秦风迟疑了一下：“你想想看，赵煊有没有找借口，往你身上注入什么东西？”
程廿面如死灰，心里就像灌满了寒风，好久之后，低声说了一个字：“有。”
电话那头传来了屈秦风的叹气声。
上一次，发情之后，赵煊派来的医生以注射营养液为由往他腺体里打了一针，上上次，赵煊声称没有陪他度过发情期，之后让叶廷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还有以前的很多次，以关心他的身体为借口，注射流感疫苗、发情期后带他去医院退烧。甚至有几次，在他睡梦中，程廿觉得手臂或者后颈处有轻微的刺痛感。
赵煊还一直热衷于干涉自己的饮食，想到他雇佣的厨师给他做的每一道食物里都可能放入了药剂，程廿瞬间毛骨悚然。
“其实大可不必担心或者排斥，”屈秦风竟为赵煊说起话来，“因为就算你知道了，最终肯定还是要注射的。这么做本意是为了你好，想想看，如果不伪装，你还能安心出门工作吗？”
不知何时，程廿眼圈已经通红，哽咽道：“你们从一开始，甚至在认识我之前就知道这些，只有我一个人被你们耍地团团转。”
屈秦风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我接近你的确目的不纯，后面相处之后，我觉得你是一个很不错的Omega，我很欣赏你，逐渐对你产生了好感，也想过跟你共结连理，共度一生，只可惜你心里有人了，我才放弃。”
程廿什么都听不进去，激动地喊：“我真是要疯了，你们凭什么瞒着我？”
屈秦风独坐在总裁办公室中，窗外恢弘的落日是只有百米城市高楼上才能见识到的风景。为了这通电话，他还延迟了秦宏集团的一个重要的会议。他虔诚地、无条件地接受程廿的责怪，没有一丝狡辩的言辞。
屈秦风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能猜测到赵煊的内心，优越的外表和家世是他傲慢的资本，但当另一个比他优越百倍的Omega出现，他必将会胆怯，他害怕你脱离他的掌控。害怕你成长到一定地步后离他而去，甚至反过来用信息素压制他。高阶Alpha是一群追名逐利的怪物，一辈子都在竞争，且只能接受获胜和掌控他人，而不是反过来被伴侣压制。老实说，我和赵煊很像，我们心里想的是同样的东西——在隐瞒你的同时，掌控你的人生，让你为自己生下优越的后代，这是我们基因赋予的劣根性，是这个AO社会运行的无声规则，我们无法违抗。”
程廿默默听着，眼前的一切被黑暗沾满，六点多了，太阳落山，硕大的办公室被黑夜笼罩，他感觉自己快要溺毙在这个可悲又残酷的现实之中。
程廿擦掉了一脸的冷汗和泪水，说：“那台机器还在吗？我想重新再测试一次。”
“你随时可以过来重测，但是结果绝对不会改变。”屈秦风调整了一下状态，舒缓道：“为了保护你的信息，我让研究员把你的数据从我们的数据库里剔除掉了，否则一旦这项服务向大众开启，你会被很多人盯上，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但是人口统计部门的公用大数据库我们无力更改，如果还有同行开始做类似的研究，你就有暴露的风险。”
程廿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暴露会怎么样？”
“你会成为众矢之的的。”屈秦风道出残酷的现实。
Alpha等级高，是一件好事，但弱小的Omega就不一定了，尤其是弱小又没有家世背景、毫无自保能力的Omega，很有可能引来生育资源的掠夺，被人控制、囚禁。有些动乱的国家还存在稀缺Omega的人口买卖，催生出一群号称“Omega赏金猎人”的人贩子，一旦Omega被捉住，便会同奴隶或牲口一般，流入地下黑市交易。或者被生物实验室丧失基本道德的科学家盯上，日日抽取血液和腺液来做研究。
赵翀从前说过的一句话又浮现在耳边——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一个人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上，太危险了。现在程廿终于知晓赵翀绑架自己的原因，因为Omega的等级反映了他们的生育天赋，他是块非同凡响的香饽饽，赵翀想用他的肚子给赵家多生几个后代，他也很有可能生出高于3S级的后代来壮大赵氏家族的实力。而赵煊，十年来给予他的帮助也好，情爱也罢，无一不是为了掌控他、利用他、算计他。甚至连屈秦风，一开始靠近他，也是因为看中了他的等级，而不是出于真心。
一想到这些，程廿全身骨骼都战栗起来。 ----
第91章 第 91 章
程廿问：“我听孙博士说，你们那个项目被叫停了，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涉及到伦理和隐私问题，我们把公共数据库用作商用目的，但没有多少人希望受到打扰，”屈秦风道，“所以我们目前正在建立一个准入机制，只有自愿加入我们的数据库中，才能被检索他人以及他人检索到，类似婚介所的功能。”
程廿点头道：“的确有必要。”
“你如果想听，我也可以跟你说多一些。”屈秦风道，“其实这个世界上，类似你这样的特异人士不少，研究员也得将他们的数据剔除出去。譬如官宦世家贺家，他们家有个年轻的儿子，信息素等级为3S级，却是变异信息素种类，拥有让一切Omega雌伏的原始奇异能力。”
程廿怔了怔，激动道：“我知道那个人。”
屈秦风道：“你认识他？”
程廿道：“不认识，但是偶然间在外面碰过一面。”
“不认识最好，这人身份特殊，而且很危险。”
“危险？”
“我听说这个人他生活作风开放，对付Omega手段残忍，他还能够给出无数标记。跟他发生关系的每个Omega都会被标记，但他后面会强迫Omega洗掉标记甚至打胎。他仿佛游离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外。”
在古代，一部分Alpha是可以标记多个Omega的，随着时代发展，适者生存，这部分Alpha数量逐渐缩小乃至完全消失。现代社会中不论是法律、伦理、还是生理上Alpha都只能标记一个人，除非洗去他牙齿上的烙印，好比一夫一妻制。但贺罹还带着古时候的古老基因，可以肆无忌惮地标记别人。他是特殊的，ABO社会中任何法则之根本的“标记法则”不能限制他，他仿佛就能脱离一切管制，成为特权分子。而且他家世显赫而敏感，这个秘密也被掩藏得很好，只有少数知情人士才知晓。
屈秦风道：“我掌握的情报只有这些。总之，如果深入研究AO生理学，里头还有很多门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类似那样的特异人士还不少，有些天赋还会被开发出来利用。只不过我们平常能遇见的大多数还是一般人。”
屈秦风举例子，是在宽慰他不要因为自己的等级而困扰，程廿道：“我明白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屈秦风心里终于放下了块大石头：“这件事我隐瞒了好久，现在终于说出来了，不过还是晚了，让你像今天这样处于被动的局面，你能原谅我吗？”
“您多虑了，我认识了十几年的人还在瞒着我，我又怎么会怪您呢？相反我很感谢您跟我说这些。”
“那你一定要守口如瓶，对外咬死自己是A级就好，反正换一种思路来讲，你也没说慌，不是吗？”
程廿苦笑一下，心情居然好了一些：“是啊，我可不就是A级吗？”
他们互相道别后挂断电话。程廿无精打采地收拾了东西，锁上两个办公室的门，在夜幕降临前坐上了回家的公车。
他终于知道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赵煊隐瞒了十四年，还是被他知道了。他不是随处可见的平凡的丑小鸭，而是超越高阶Omega的白天鹅，只不过以前被人暗中灌下了“毒药”，才让高贵的基因潜伏。越想越觉得是个童话故事，程廿甚至掐了自己的大腿两下，好证明是不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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