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说两句。”程廿眼神一变，对程举良低叱。
程举良见儿子的眼神变得凌厉，心里一股冷意，有些被吓住了，讪讪住了嘴。这也让他很没面子。自从他妈去世了之后，程廿就对自己这个当爹的性格越来越冷硬，他在儿子面前好像做什么都是错，一不小心便会迎来指责的目光，更窝囊的是，他心底里还真有点开始怕他儿子。
按理说他是父亲，程廿是儿子，他是Alpha，程廿是Omega，生理和血缘上都是自己占据主动位才对。就算他过去对程廿母子有亏欠，也不该卑微到这种地步。
连程举良也不知道，导致他畏惧的根本，是程廿儿子那高到不正常的信息素，即使被药物压制，也能通过父子间的血脉连接发出威慑。
一旁唐教授看出来父子俩暗中的龃龉，有意缓和气氛，说：“小程爸爸大老远过来一趟也不容易，快坐吧，喝点茶。”
“谢谢老师。”程廿就跟程举良一起坐在那张沙发上，只不过两人分别坐在两头，隔得有点远。
唐教授清清喉咙，犹犹豫豫道：“小程啊，我叫你来，是你爸爸跟我提的那件事，我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
程廿抿抿嘴，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程举良插道：“当然是你的婚事，我才听说你居然要结婚，连我这个当父亲都不知道，你长能耐了啊，居然不告诉我！”
程廿看了眼唐教授，还好唐教授没有气恼的意思，便忍不住带着厉色对程举良道：“我跟你说过的。”
“嗯？是吗？”程举良呆了几秒，好像才想起来，“哦，你是打电话跟我说过，但我不是也跟你表达了不同意的意思吗？”
程举良的确不同意，他还做着让程廿嫁进赵家的春秋大梦呢。程廿愤怒地瞪向程举良，道：“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有问题我跟会跟你说的，现在别打扰我的老师，先出去吧。”
“我不走，”程举良哪里肯依，“当着人家长的面，说清楚比较好。”
程廿脸色沉沉，生硬道：“你还想闹什么？”
“我坐了一晚上动车，从灵昌赶到这儿来，就是想见见老爷子，”程举良看着唐教授，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然后再让两个孩子和平分手。老话说得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那还是别浪费彼此的时间，早点分开比较好。我听说唐老爷子是著名的学者，文化人，一定能理解做父母的一片苦心。”
听了这番混账话，程廿顿时无地自容，都不敢去看老师。唐教授笑了笑，维持着礼貌：“我理解程爸爸的一片苦心，但是如今时代不同了，事关一辈子幸福的事，孩子们有选择的自由。况且他们都老大不小的人了，也有本事自己赚钱养家，说直白点，三十而立，要跟谁交往家长也没全部的话语权了。”
老师非但没有生气，还为自己说话，程廿感到心头一暖，脸上的歉色也更浓了。
程举良立时挂下了脸：“嘿，老子说得这么清楚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说什么都没用。程廿今天我也要带回灵昌。我不怕被你知道，也不是跟你炫耀，我儿子早就有未婚夫了，那人是堂堂赵氏集团的总裁，身家上千亿，手底下几万人给他们家打工。”
唐教授看了程廿一眼，程廿试图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好的人家啊。”唐教授和颜悦色地回应。
程举良莫名叹了口气：“您要说我们程家嫌贫爱富，是，我承认。程廿还小，他不懂没钱的苦，我们都老了，是过来人了，为儿女找个条件好的，以后日子舒坦，不吃苦，也是人之常情是不是。”
唐老抿了口茶，晃晃脑袋，嗓音有点嘶哑：“赵家是经商的，可我们家世代教书育人也不差，而且只有这一个孙子辈，以后清予父母两家的财产都会给他们，程廿到我们家也不会吃苦。”
“老爷子，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程举良算是铁了要钓大鱼的心，一拍大腿，“我儿子是Omega，在国外白跟了你孙子这么长时间，吃亏的也是我儿子，你凭什么扯着他不让走，老子没让你们赔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嘶，你别掐我，非要我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程廿气得额角青筋突突地暴跳，去捏程举良的手腕，厉声喝道：“你别说了！”
“你……”程举良转头就对上了儿子激愤不平的视线，刀子似的，一个激灵，心里发怵，但是一想到将来八辈子用不完的荣华富贵，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今天非跟姓唐的老头子一家撕破脸不可，好绝了他儿子“下嫁”的念想。
“你跟我出来！”程廿道。
“反了你了，哪有儿子教训老子的。”程举良抱怨着，可是面对程廿羞愤到通红的脸，心里难免发怯，黏在沙发上的屁股也坐不住了。程廿扯着程举良的手，猛地把他拉起来，看了唐教授一眼，湿热的眼眶中填满了羞愧，说：“老师，我会处理的，对不起。”
“别冲动，有话跟你爸好好说啊。”
程廿硬将程举良拉扯到了楼下自己的办公室，收拾了一下神色，转身凝视程举良。
程举良以为儿子的手就要往他脸上招呼过来了，下意识闭了闭眼睛，捂住脸。没想到程廿的表情出奇平静，冰冷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他只是一脸嫌色地问：“赵煊让你来的？”
程举良有些心虚，转念又想到程廿背着自己这个亲爹私定终身大事，挺直了腰杆子，气又壮了：“是啊。”
“他给了你多少钱？”
“十、十万。”一提钱，程举良的气焰自动弱了下去。
程廿点了点头，宛若解脱般道：“好，那我以后不会给你钱了，你拿着这些钱去养老吧。”
“什么？”
程廿这半年每个月给他打点钱，逢年过节还多打两千，加上程举良自己还有养老金，只要不去赌，单身老汉的日子过得还算挺滋润。可一旦程廿如果不管他了，失去一大笔固定收入，生活质量直线下降，而且搞不好程廿要跟他断绝关系，为了这十万块实在不值。
远方的富贵让人憧憬，可眼前的捉襟见肘更让他崩溃，程举良差点给他跪下了，哀求道：“别啊，爸爸也没办法啊，赵总的手段，你是没尝过，上次他手底下那人差点把我打死，如今已想起来，我还怕得整宿整宿睡不着，他前几天突然亲自找我办事，你说我能拒绝吗？”
程廿瞄了眼他没出息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道这世上怎么会如此天真愚蠢的人，以为赵煊同意了他就能真的当上赵家正牌媳妇，以为赵煊未来会顺风顺水地继承赵家全部财产，以为赵家人会将他们这对贫困的父子放在眼里，简直是痴人说梦。更可悲的是，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自己的父亲。
程廿淡声开口：“我是为你好，只有我们的情分断了，你才是安全的。”
“什么……你在说什么？”程举良摸不着头脑，
“就这样吧。”程廿阴着脸往他身边走了过去，“以后别来找我了，他是，你也是。 ”
程举良看着他没了魂似的模样，惊悚地说：“小廿，你不能不给我养老钱，我是你爹，你不给我钱是犯法的！”
程廿回头瞟了他一眼。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程举良追了出来，可他突然发足狂奔，身后有恶鬼索命似的，几秒后就消失在了楼梯口，任由他爸在后面呼喊不休。
的确是恶鬼，对他而言，赵煊、他亲爸，无不是来讨债的恶鬼，他怀疑自己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欠下的债，才让这些人三番五次地搅乱他的生活，当着他在乎的人的面，让他颜面尽失，绝望崩溃，无地自容。 ---- 后面进度要加快了，让终极boss出来吧！
第127章 第 127 章
校园某个无人角落，程廿想给晋清予打个电话，拿起手机，入眼的却是赵煊雷打不动的短信。
他蓦地笑出了声。
赵煊说什么会尊重自己，不会逼他，更不会用暴力强迫他，而是用行动让他回心转意，求自己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不要躲着他。结果还不是背地里让程举良找到他学校来，当着晋清予的长辈，以及他导师的面给他难堪。
眼前一排排文字逐渐模糊，那字里行间尽是欺骗和阴谋。兜兜转转，他们还不是非要走到那一步吗？
指尖在手机屏上麻木地滑动，他将手机里的上千条信息全部清空了。
北方早春的风迎面打在脸上，像无数把尖锐的小刀刮过。程廿抹去泪痕，吸了吸鼻子，打电话给晋清予。
晋清予接起电话，用一种愉悦的幼稚口气说：“我的小廿廿，今天居然是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我好开心啊！”
听着大男孩爽朗又娇气的话音，程廿憋不住笑了出来，但着声笑听着带有哽咽的滋味。
“怎么了？你在哭？”晋清予收起不正经的强调，严肃地问。
“没有。”程廿道，“刚从南边回到风城，有点感冒。”
“那你好好休息啊，该请假就请，千万别强撑着上班。”
“没事的。”程廿眸色微微闪烁，只有这个人的关心是发自内心，才能安慰他千疮百孔的内心。
“你那边是中午吧，吃饭了吗？”
“还没，对了，”程廿顿了顿，轻声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
程廿望着头顶灰压压的天空和狰狞光秃的树杈，深呼吸，把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如果说……我突然变成了Beta，你会嫌弃我吗？”
“嗯？”晋清予语塞了一会儿，然后紧张得话都颤抖了，“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你怎么了？等等，你不会受伤了吧？”
程廿赶紧否定：“不是，我没有受伤，没事的。”
晋清予慌道：“没事你怎么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啊？你可别吓我，也别瞒着我什么，发生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程廿头疼地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就是偶然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说可以用一些问题来测试情侣，就突发奇想问问你。”
“原来是这样啊，吓死我了。”晋清予松了口气，M国正是深夜，刚才他紧张得从床上蹦了起来，现在确认了程廿没事，才又躺了下去。
“所以，你的回答呢？如果我不是Omega，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晋清予认真想了想，然后才回答：“小廿，不管你是Bata还是别的什么，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所以我绝对不会因为性别身份舍弃你，或者为了生孩子去找别人。反过来想一下，如果我变成了Beta，你的选择也会和我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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